下雨了

阿梅

一场秋雨一场寒，秋，在一场绵绵细雨里拉开了序幕。

没有带伞，雨水嘀嗒嘀嗒响在医院大门口头顶突出的玻璃上。

阿梅紧了紧衣领，手里提着装满了药品的袋子。来来往往的人脚步匆匆的从身边走过，进医院大门的时候还不忘甩甩手里湿漉漉的雨伞。

雨还在下着，踌躇了一下，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周围因为下雨困在这里的人逐渐增多，嘈杂的声音让阿梅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阿梅不再喜欢热闹。就像聚在一起的聊天，叽叽喳喳，嬉笑怒骂，天南海北的胡侃，都会让阿梅感觉到陌生，不知道说什么好。也许是窝在家的时候太多了吧，常常坐在角落不由自主的分心走神。

不用上班了，日子很清静。老公孩子上班，除了去看老人，也偶尔陪朋友聊天。多的时间便独自安坐家中，看看书和电视，做做手工。每天的时间就在眼皮子底下慢慢溜走。时间久了，窗外的声音似乎离自己很远很远。

医院，这里却是来的次数多了起来。老人住院，或者自己住院。

岁月催人老。想起老人，阿梅不由自主的回头。透过医院大厅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大厅后面的那栋楼，仿佛又看见躺在病床上那个瘦弱单薄的老人。张着空洞的双眼，紧抿着嘴唇，默默的不做声。阿梅赶紧转身，眼睛有点潮湿。

父亲走了，公公也走了。就像一个圆被人暴力的掰去了一个角又一个角，缺口扎着嘴，刺的人心痛。而缺了的角却是再也补不起了。

要入秋了。阿梅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天上蒙着厚厚的深灰浅灰的云，还罩着散不去的雾气。雨，就那么飘飘然的穿过雾气而下，很轻很轻。阿梅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手心瞬间有了丝丝点点的凉意，带着秋的味道。

站的久了，伤口处开始疼。阿梅抽吸了一口气，手里的袋子沉甸甸的拉痛了肩膀。岁月还是在身体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痕迹，玩弄着不甘的心。

上班的时候就想着能不能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或者过一场想过的生活。至少不再纠结每天繁杂的工作和定点的时间。真的停下了脚步，那份想要的肆意而为却又添加了各种牵绊，就像现在的身体，困住了想要远行的脚步。

岁月静好，岁月也在催人老。当身边的人慢慢走出视野，消失在看不见的地方，那份静好带着刺骨的寒冷便揉进了无望的空虚中。

这是第四次做手术。醒来便看见女儿有点紧张的脸。小棉袄轻声细语的趴在身边，触摸在手背的温度很暖。浑身没劲，说话也是费力。想起老人不再吃饭只是输液维持的身体，在有需要的时候便轻拍着床边，而我，却故意不理会老人的动作，只是想让老人说话喊我。以为这样会让老人能够多点活动多点锻炼，不至于就此沉寂而放弃了生的希望。现在，突然就理解了这样的虚弱到底需要多大的力气，只为了一个需求而张口说话。瞬间，眼泪就溢了出来，张大了嘴就像岸上缺氧的鱼，挣扎着。原来后悔的感觉如此的无望和寒冷。心，便撕扯如雪花般的碎片。

摇摇头，不要去想的。医院呆久了，会有一种莫名的心哀，就像那张望着的眼眸，再看不出来喜怒哀乐。

雨，似乎没有停的意思，丝丝缕缕结成了线帘。心，却一次次被揪起，身后的目光烧灼的脊背发痛。眼泪瞬间溢满眼眶。阿梅几乎是踉跄着便冲进了雨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