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直面孤老与死亡

九月菊

　　

2021年又过去了，无论这一年经历了什么，恐惧过什么，都不重要了，因为马上就将成为故事了。

但是这一年毕竟发生了太多的事，我不知道多年以后，当我真的老了，头发白了，在炉火旁打盹，回忆从前时，会不会回忆起这年炎热的6月我拖着小小行李箱在空荡荡的广州白云机场候机的情景；会不会回忆起这年8月的最后一天傍晚，我站在车水马龙的家门口等救护车的情景；会不会回忆起父母家卧室地板上父亲身体渐渐冷去的情景。我不知道我回忆起这些时，我会不会还打寒颤？反正现在站在岁末回忆几个月前发生的事，还是会感到一阵阵悲凉。

年末这个月，应旧时同事之邀去安宁光莨村游玩。同事的朋友，一个自称是蒋勋学生的客栈老板和我们聊天时说他今年病了一场，才明白原来活着的终极目标是好死。想想“好死”这词年迈的父母最近也是反复念叨，原以为是老年人的话题，但现在却发现更是注定孤独终老的我们这代更向往的目标。

为了实现“好死”的终极目标，首要的应该是“好活”吧，好好活才能好好死，不然会不得好死。

想想，其实整个2021年，我都在认真的好好活。

　　我认真尽孝，无奈子欲养而亲不待。年初，老父被确诊为老年性慢阻肺，走一步动一下如同翻山越岭，喘的不行。半年多的时间，我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去医院的路上，我不是去买药就是去买呼吸机，我不是忙着找医生就是忙着找护工……

所有的努力都挡不住父亲衰亡的脚步，8月31日的傍晚，当我领着120医生冲进家门时，父亲已没了呼吸……

老父走了，安置陪伴孤单的老母亲又成了我的日常。

陪伴老人的日子是寂寞无聊的，一天天重复，便觉得整个家死气沉沉，了无生趣。偶尔有空，常常发楞，如果有一天我也得了重病，需要人照顾，或者我真已老到需要人陪我吃饭散步，陪我喝茶聊天，那谁会在我左右？

答案无解。偶和闺蜜聊起此话题，便打趣说，如果有一天需要有人为我在医院手术单上签字，姐可是要麻烦你们的呵。

　　我认真相夫，无奈最终都逃不脱成为蚊子血、饭粘子的命运。想想也是自己愚钝，穷尽一生，年过半白方读懂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

在今年最热的6月，在疫情肆虐的广卅，我手持核酸检测报告坐在空荡荡的广州白云机场候机厅候机时，终于明白不管我是红玫瑰还是白玫瑰，最终都是墙上那一抹蚊子血、餐桌上那一粒饭粘子。

既然这样，不如就自己做自己的明月光，自己的朱砂痣。

　　我认真教子，无奈儿大不由娘。反复无常的疫情让留学国外的儿子无所适从，楞是交着名校高价的学费，上了个家里的卧室大学。

8月份好不容易以交换生名义曲线去了韩国，总算有学校可呆了。

眼看各国抗疫形势逐渐趋好，日本确诊人数更是直线下降，终于打开了国门，儿子也积极准备去签证，以为下学期终于可以赴日读研了。谁知病毒又从德儿塔转向了什么奥蜜克容，据说传播力超强，日本刚打开的国门又匆匆关闭，入境再次遥遥无期。韩国学习马上结束，签证即将到期，日本又不让进，回国近一个月的隔离让人生畏，儿子似乎又一次陷入了困境。

关键是儿子在韩国学习好像也没那么紧张，天天和同学到处疯玩，喝酒唱歌什么的，好像忘了首尔疫情严重。反复交待少出去少聚会，可鞭长莫及，老妈话儿子当了耳旁风，可怜我这老母亲又开始为他新一轮的担惊受怕。

　　我认真持家，无奈升斗小民收入总不敌支出。一年到头，为儿子学费，为房贷，为柴米油盐操心劳神，理财炒股，无所不能。可长茅短剑怎敌机构大炮机抢，小散屡屡充当韭菜。好在风口还在，我这笨猪也能随风舞两把，赚点零花钱。

　　我认真修心，无奈惠根终浅，道行艰难。无事仍坚持写字画画，读书诵经，只为飘浮的灵魂有安放的处所。可谁知入世容易出世难，常常手抄般若波罗密多，心念股价红盘否？一年下来，写字画画水平原地踏步，心也没修成仙，仍是一俗女，常常为琐事烦恼发愁。

　　我认真健身，无奈年龄不饶人，全身上下除了大脑在萎缩，哪哪都在福涨。更不幸的是，稍一增加强度便拉伤筋骨，一年到头，腿刚好胳膊又抬不起来。

　　我还认真做了很多很多事情，无奈无奈，一年下来，除了年龄涨啥都没涨。

　　新年又将至，平安夜，望窗外，叹岁月蹉跎，今年花谢，明年花谢，白了人头，空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