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酒馆》里看人生 ( 一 )

ay默言

老酒馆里看人生

文：‖ 默言

图：‖ 默言收集

引 子

入冬的一天，大连好汉街上来了五六个毡衣裘帽的关东人。这些人满面风尘，疲惫中透着戒备，谨慎中带着刚毅。

他们怀揣菜刀饭勺，身背行李锅灶，一望而知，是一群远离家乡讨生活的外乡人。

　　一 贺家父子

最先出场的，是留日归来的贺义堂，他一脚一只不同颜色的鞋子，正被父亲贺老掌柜拿棍子追着满街打。正巧碰到刚来大连准备开酒馆的陈怀海等几个山东人。街头的人们，看着这一幕人间喜剧，各怀心事。警察局老丛，世故圆滑、各打五十大板的一席话，让贺老先生唏嘘不已。

　　其实，让贺老先生不满的并不只是儿子的直率不通世故，最要命的还是贺义堂带回来的日本媳妇，让他内心愤怒而崩溃：他实在想不明白，中国女人这么多，想找什么样的姑娘没有，儿子偏偏给他带回来一个日本的。饱经世事的老贺，既看不惯日本媳妇，又管不住儿子，一吵二闹三上吊后，在满怀担忧却又无可奈何中迎来了孙子的诞生。

　　贺义堂先成家后立业，他的日本料理店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热闹开张了。巧的是，怀玉日式料理店和陈怀海他们的山东老酒馆同一天开张了。

怀玉料理和老酒馆的低调开张截然不同，贺义堂请来的日本艺伎在饭馆门口敲锣打鼓歌舞助兴，引来了半道街的人们围观。老酒馆门口挂着红灯笼，迎来了它的第一位客人：两鬓花白、短衣褴褛的老二两。

　　怀玉料理为了招揽顾客，搞宣传免费让大家品尝正宗日本料理：来品尝的各色人等络绎不绝，甚至争先恐后大打出手。贺义堂正在门外劝说众人不可开交之际，里面的客人们却抱头逃窜，这回却是贺老掌柜手执扫帚将客人打出门来。

怀玉料理店给贺老先生这么一闹，很快就门可罗雀。沮丧的贺义堂怀揣日本清酒来到老酒馆，和陈怀海约定，看谁能先在好汉街扎下根来。

　　贺义堂既不通晓人情世故，又不懂经营，料理店很快黄摊儿了。后期贺义堂开了老奉天满菜馆，轻信落魄王爷被坑得倾家荡产。他的日本媳妇在留下一封信后，带着孩子离开了他。老贺掌柜在得知儿子因为开饭馆把唯一的家产抵押，自己一家人连个立足之地都没了的时候又气又痛 ，怒病交加之下撒手人寰。

贺义堂无知被骗又被债主追债，无计可施，无奈之下只好卷铺盖，黯然离开生活了半辈子的大连好汉街。

二 那爷

那爷那正红，旗人，为人仗义，爱面子，年轻时做过宫里的掼跤师傅。民国后，那爷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留着辫子，想着皇上，希望有一天能见到皇上，重新过上好日子。

　　那爷是个仗义的人。山东老酒馆新开张，来了几个收保护费的，不给钱不走人，还牵个狼狗坐在老酒馆门口，客人全给那狗吓跑了。那爷一看，这不欺负外地人嘛？二话不说，和几个人怼上了，三两下动起手来，别看那爷一个老人家，一人对几个，那是一点儿都不含糊，愣是把这几个痞子教训了一顿。

　　那爷念旧，心心念念的记挂着皇上。婉蓉来到大连，那爷为了让过去的皇后吃上一顿舒心的饭，那是费了老鼻子的劲儿了。不但费尽心思找到了老酒馆这个吃饭的地方，还巴巴的天天侯着，把家藏的珍贵瓷器拿到酒馆来用。为了预备这项庞大的开销，那爷狠着心把自己的房子卖了，每天出钱让老酒馆备着皇后爱吃的新鲜菜蔬，就防备着万一哪天皇后突然有时间来了，这饭菜都是现成的。反正一句话，那爷为了过去的主子，那可是铆足了劲儿伺候着，就算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1932年的末代皇帝与皇后，进出都被日本人监视着，连出门吃顿饭，都得按时辰按规矩来。婉蓉终于获得出门吃饭的许可，来到了老酒馆。日本人派了很多人跟着，美其名曰全方位保护。但看山东老酒馆门前，一辆汽车停着，日本便衣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把老酒馆围了个严严实实。

店内，婉蓉吃的顺心，一时伤感起来，多喝了点酒。被日本人一催，又忍不住掀翻了桌子。那爷看着婉蓉被日本人强行架着离开，心里别提有多不舒服了。他嘴里念叨着，这世道乱了，奴才都敢欺负主子了，满心满眼都是不理解。

那爷是爱面子的。大过年的，借了一件新棉袍穿来老酒馆拜年，结果还没出酒馆的门，就被这袍子的主人找到给要了去。只穿着内袄的那爷，站在酒馆自嘲：……混了身短打扮，短打扮好，平头百姓的，利索了，轻快喽！

老酒馆的客们，喝下去的是酒，咽下去的是血和泪。

站在这老酒馆里， 看的是世间百态，喝的是人间百味，品的是百样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