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font-size: 22px;"> 第十六章</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font-size: 22px;"> 一只狗的把戏</b></p><p class="ql-block"> 配有铁栅门的卡车开到了一个大院里,嵌入高墙的两扇大铁门随即当一声关上了。卡车倒退着开到了一个建筑的入口处,那里的大门已经打开了。</p><p class="ql-block"> 此时,莱西正安静地趴在卡车的角落里,车内还有其他的狗。在卡车行驶的过程中,那些狗一直吵吵闹闹地叫着,而西却像一位沦为阶下囚的女王,在众多卑微的囚徒中,保持着王者的尊严。它安静地趴在那里,把自己与外界隔绝开来,唯有那双眼睛始终保持警觉,就像当初在荆豆丛下养伤时那样。</p><p class="ql-block"> 车后厢的铁栅门打开了,其他的狗都狂吠着四处乱窜,莱西却依然保持庄严。两个男人抓住那些狗,把它们驱赶到一间宽敞的水泥房里,而西还是没有动弹,它成了卡车里仅剩的一只狗。</p><p class="ql-block"> 或许是被莱西庄严、冷静的神态误导抑或是突然想起了年轻女人送莱西上车时的画面,其中的一个男人拿起一条细皮带便上了车。</p><p class="ql-block"> 莱西安静地趴在那里,它有着高贵的灵魂,所以才不愿像那些低等狗一样用奋力挣扎、疯狂大叫来争取自由。现在,它冷静地忍受着一双手将皮带套在自己的脖子上。还没等那人拉拽皮带绳子,莱西就顺从地站了起来,像从小被教导的那样,跟着男人的脚步走。他们走下卡车的后挡板,进入回声四起的走廊。一路上,莱西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男人身后,既不拉着皮带,也不让皮带拉自己。</p><p class="ql-block"> 或许正是这种乖顺的态度使男人放松了警惕。当他们走到那个房间,助手打开栅栏门时,男人弯下身解开了皮带。</p><p class="ql-block"> 这一刻,莱西自由了。</p><p class="ql-block"> 它像一道闪电似的,迅速踪了出去。男人连忙跳过去企图拦住它,但是与动物相比,人类的协调能力慢得好似蜗牛。他才做出反应,莱西就已经快速转身,从他的腿和墙之间钻了过去。</p><p class="ql-block"> 它沿着走廊飞快地向前跑,突然,它停了下来—路被堵住了。前方是它刚刚离开的、黑漆漆的车厢,车厢与廊口紧贴在一起,找不到一点空隙。</p><p class="ql-block"> 于是,它只好转身往回跑。两个男人迎面追了过来,它敏捷地躲过了他们的手和脚,腾空一跃,从他们身边掠了过去。左边就是楼梯,它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楼梯顶部是一条十字形的走廊,其中一头通向南边,它便顺着这条走廊继续向前跑。</p><p class="ql-block"> 此时,它的身后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叫喊声。走廊里出现了许多人,他们都挥动着双手,想要拦下奔跑中的莱西。在长长的走廊上,莱西就像绿场上的足球后卫一样左闪右躲地奔跑着。</p><p class="ql-block"> 到达走廊尽头时,它猛地刹住了脚,原来一堵墙拦住了它的去路。墙上只有一扇窗,还是关着的莱西迅速转过身。这时,它看到长长的走廊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他们正向自己走来。西看了看四周,发现走廊两侧有很多门,但这些门都是关着的。</p><p class="ql-block"> 它无路可逃了。</p><p class="ql-block"> 对此,那些抓捕它的人也深信不疑。两个头戴鸭舌帽的男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其中一个说道:</p><p class="ql-block"> “诸位,请待在原地不要动,我们这就要去抓它了。只要你们待着别动,它就无法顺着走廊逃走。请放心,它不咬人,它并不是一只坏狗。”</p><p class="ql-block"> 说完,男人慢慢地向前挪动,他的助手拿着网跟在后面。他们离它越来越近了</p><p class="ql-block"> 困境之中,莱西依然保持着高傲的神态,它高昂着头,镇定自若地等待着。</p><p class="ql-block"> 就在这时,转机出现了。在莱西右侧,一扇紧闭的大门打开了,里面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声音—是一副官腔:</p><p class="ql-block"> “外边怎么回事?你们知不知道里面正在开庭审!”话音未落,一个黄褐色的身影便嗖地一下从他身旁掠了过去还撞到了他的腿,差点儿把他撞个跟头。他的脸瞬间扭曲起来,露出一副惊愕、愤怒又不失威严的表情。他轻蔑地瞪了一眼那两个戴着帽子的男人,随即关上了门。</p><p class="ql-block"> 很快,房间里传来了一片惊叫声。原来,莱西正在四处乱窜寻找着出路。可是,偌大的房间里似乎没有一个出口,每一扇门都紧紧关闭着。走投无路之下,莱西只好跑到一个角落里。人们纷纷逃到别的地方,只留它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渐渐地,椅子的碰撞声和人们的尖叫声都消散了,房间里只有一下一下的敲击木的声音。不一会儿,一个严肃的声音响起来:</p><p class="ql-block"> “我可否认为,这位就是辩方先前承诺请来的‘出人意料的证呢?”</p><p class="ql-block"> 此言一出,房内的人哄堂大笑。穿着肃穆长袍的年轻人笑得咧开了嘴。就连那位头戴白色假发套,一脸严肃的人也露出了微笑。</p><p class="ql-block"> 此人以头脑睿智、言语犀利而远近闻名,而且这个案子的审理过程已经太久了,久到令人昏昏欲睡。</p><p class="ql-block"> 他的这句话一定会出现在当地的各大报纸上:</p><p class="ql-block"> “另据相关报道,今日著名的大法官麦可考利先生再现其幽默睿<span style="font-size: 18px;">智的风采,在法庭上……”</span></p><p class="ql-block"> 这位大法官面色和蔼地点点头,假发险些滑到脑门儿上。这时,莱西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叫。大法官笑了笑,说道:</p><p class="ql-block"> “我以为,这是一个肯定的答复。另外,请容许我补充一点,这是我从业20年来见过的最聪明的证人,因为它是第一个能清楚肯定地回答是’或不是的人。”</p><p class="ql-block"> 房间内再次爆发出一阵笑声。穿着长袍的年轻人互相看了看然后像高官那样点了点头。</p><p class="ql-block"> 今天,老麦可考利的表现非常出色!</p><p class="ql-block"> 这时,大法官重重地敲了几下木,似乎认为自己有必要裁定笑声的时长。他皱着眉买,目光严厉。</p><p class="ql-block"> “警卫!”他大声喊道。</p><p class="ql-block"> 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连忙走到法官席前,立正站好。</p><p class="ql-block"> “警卫,那是什么?”</p><p class="ql-block"> “法官阁下,那是一只狗。”</p><p class="ql-block"> “一只狗?”</p><p class="ql-block"> 法官把目光转向那个角落,那只动物仍不知所措地待在那里。</p><p class="ql-block"> “你证实了我的疑虑,警卫,它的确是一只狗。”法官和颜悦色地说,随即又吼道,“很好,我现在该如何处置它呢?”</p><p class="ql-block"> “我想我知道您心里的想法,法官阁下。”</p><p class="ql-block"> “我是怎么想的,警卫?”</p><p class="ql-block"> “您想把它赶出法庭,法官阁下。”</p><p class="ql-block"> “你说得对。把它赶走!把它赶走!”</p><p class="ql-block"> 大法官的话令警卫有些错愕,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在做警卫的这么多年里,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问题。恐怕这也是整个法律界从未出现过的。或许在任何一部法学书上,都没有记载过官方认可的妥善处理此事的程序。其他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已被考虑到了,但是,如何处置一只狗?警卫并没有想到。</p><p class="ql-block"> 狗—从法庭上被带走。也许在某个地方能查找到这样的条例,然而警卫想不起来。倘若没有正式的规章条例可以遵循,那么怎样才能…</p><p class="ql-block"> 突然,警卫面露喜色,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权利的阶梯。于是,他转身看向那个把西放进来的人。</p><p class="ql-block"> “麦克劳什!把狗赶出去。它是从哪儿来的?</p><p class="ql-block"> “它一定是从唐纳和菲尔古森的手里逃出来的,刚才他们就站在门外,手里拿着狗的绳子。“门卫红着脸,用责备的日光看着自己的上级。</p><p class="ql-block"> 警卫回过身,用更官方的语言向大法官转述了一遍。</p><p class="ql-block"> “法官阁下,这只狗是从宠物收容所里逃出来的。现在,两名捕狗员就在外面候着呢。既然逮捕和扣留流浪狗是宠物收容所的职责,那么…</p><p class="ql-block"> “我不打算对此事做出什么正式裁定,但是我要非正式地,警卫—非正式地…”</p><p class="ql-block"> 穿着长袍的年轻人再次相视而笑。</p><p class="ql-block"> “在此,我非正式地做出裁定,这只狗应该由宠物收容所来处置。请他们入庭,并将狗带走。”</p><p class="ql-block"> “遵命,法官阁下。”</p><p class="ql-block"> 警卫急匆匆走到门口,粗着嗓子低声说道:“快点,趁法官阁下还没发火,赶紧把这只狗弄走。”</p><p class="ql-block"> 两个男人拿着网走进了法庭。出庭人员纷纷站起来,向他们投来热切、好奇的目光。在这个单调乏味的日子里,此事无疑成了调剂心情的一剂良药。</p><p class="ql-block"> 两个人慢慢地、小心谨慎地向那个角落爬去。</p><p class="ql-block"> “法官阁下,我们很快就能把它带出去的。”其中一人讨好地说。然而,还不等他说完,西就跑到了另一边。它对那张网印象深刻,那是可恶的敌人,它必须躲开。</p><p class="ql-block"> 房间再次陷入混乱。年轻人瞅准机会,就像学校里的顽童观看打猎时那样高声大叫着。“哟,哟,跑掉了!</p><p class="ql-block"> “留神!沃特森,在桌子旁边!</p><p class="ql-block"> “噢!!哎,我的小腿。</p><p class="ql-block"> 他们兴冲冲地吆喝着,并想方设法阻拦两个拿网的人他们装作帮忙围堵狗的样子,却一直在捣乱,害得两个捕狗员根本无法靠近莱西。</p><p class="ql-block"> 但是,快乐的时光早晚都会结束。莱西被堵到了墙边,人群慢慢向它逼近。它的头顶上有一扇敞开的窗户,于是西跳上窗台,犹豫不决地站在那。窗外,就是停放着卡车的院子,而窗台距离地面足有20英尺。两个男人知道,狗是不敢从这么高的地方往下跳的,于是他们信心十足地走上前去,打开网,做好了抓捕的准备。</p><p class="ql-block"> 莱西颤悠悠地站在窗台上。左下方是卡车顶棚,离窗台仅10英尺,可还是太远了。它起身子挪动着爪子,似乎在找更好的立足点。它的肌肉在颤抖与猫不同,狗也像人一样畏高。然而,这是它唯一的出路。</p><p class="ql-block"> 莱西俯下身子,攒足力量,猛地一跃,竭力扑向车顶。在半空中,它就意识到自己跳得不够远。时间感和平衡感告诉它,自己无法安全落地了。它伸出前爪,却只够到了车顶边缘。那一瞬间,它连忙用后腿去抓车身,但最后它还是重重地落了下去,昏倒在地。</p> <p class="ql-block"> 从楼上法庭的窗口里探出了许多张脸。一个捕狗员大喊道:</p><p class="ql-block"> “终于抓到它了。”他和同伴转过身去,正准备离开,却被一个严厉的声音喊住了。 “先生们,这里是法庭,走路时请保持安静。我宣布,现在休庭。”大法官皱着眉头说道。</p><p class="ql-block"> 木咚地响了一声,接着是“肃静”的喊声,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两个男人满腹牢骚地走出法庭,刚到走廊,他们就撒腿跑了起来。年长者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那只可恶的狗,我一定要给它点颜色瞧瞧,等我抓到……”</p><p class="ql-block"> 不料,他们赶到院子里时,连西的影子也没见着。他们惊讶地打量着四周,卡车还停在那里,而菜西刚才落的地方,却空荡荡的。“真是见鬼了!唐纳,”年长者气端吁地说,一它本该半死不活地躺在这里,可它上哪儿去了?”</p><p class="ql-block"> “它翻墙跑了,菲尔古森先生!”</p><p class="ql-block"> “这墙有六英尺高—它就剩下半条命了。唐纳,要我说,它根本不是可恶的狗,而是吸血鬼才对!“</p><p class="ql-block"> 他们回到了位于地下的办公室里。</p><p class="ql-block"> “菲尔古森先生,吸血鬼不是有翅膀吗?”</p><p class="ql-block"> “对啊唐纳,我就是这个意思。动物要有翅膀才能越过那堵墙啊!”</p><p class="ql-block"> 唐纳挠了挠头,说:“我看过一部电影,是讲吸血鬼的。</p><p class="ql-block"> “哦,打住吧,唐纳,”年长者严厉地打断了他,“我正在纹尽脑汁地想事情要紧的事情,你却在那儿胡扯什么电影。照这样下去,你永远也别想升职!我们当下的问题是,该怎么解决这只狗的事。”</p><p class="ql-block"> “我不知道。”</p><p class="ql-block"> “哎,那你就想想,如果只有你一个人,你会怎么做?”</p><p class="ql-block"> 唐纳陷入了深思。过了好一会儿,他满脸喜悦地说:“我们可以开车出去找它!”听者摇了摇头,似乎对他失望极了。</p><p class="ql-block"> “唐纳,你怎么永远都学不会呢?”</p><p class="ql-block"> “我有什么没学会吗?”</p><p class="ql-block"> “浪费时间!浪费时间!”菲尔古森用强调的语气说,“我说了多少遍,公务员必须得学会把控自己的工作时间。如果你总是这样不分昼夜地工作,他们就会要求你没完没了地干活。</p><p class="ql-block"> “你说得对,我给忘了。”</p><p class="ql-block"> “忘了!好吧,小伙子,你眼前就有一个榜样!跟我学着点说,“多动脑少动腿,懂吗?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写一份报告。</p><p class="ql-block"> 保你以后大有前途。”菲尔古森看了看这个满脸愧色的年轻人他拿出笔和纸,却半天没有落笔。“报告可不好写,唐纳。对于我们部门来说。这就是一个污点。我在这儿干了22年,从没有走过一只狗。我不知道怎么写这份报告。</p><p class="ql-block"> “嗯……不说行不行?我们谁也不提这事。”唐纳试探着问。</p><p class="ql-block"> 对方马上露出欣赏的表情,回答:“好小子,你学得还真快!不过,你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经过法庭上那一闹,大家都会知道的。”</p><p class="ql-block"> “就说我们后来抓住了它。要是他们来核实,我们可以用今早抓住的那只凶狠的流浪狗来顶替,到时候再少汇报一只。这样还知道有狗跑掉了呢?你的声誉也保住啦!”唐纳激动地说。</p><p class="ql-block"> “唐纳,你可算开窍了!”</p><p class="ql-block"> 年长者马上奋笔疾书。半小时后,他终于完成了报告。就在这时,门铃响了,一个警察走进来,身后跟着之前的那对年轻人。</p><p class="ql-block"> “这里就是宠物收容所,先生。”警察说。</p><p class="ql-block"> 男人走上前来,说:“是不是支付了相应的费用,就可以认领这里的流浪狗?”</p><p class="ql-block"> “是的,先生。”</p><p class="ql-block"> “好,那我—-,是这位女士一想认领今早被抓的那只柯利犬。</p><p class="ql-block"> “柯利犬?”菲尔古森重复了一遍,脑子飞快地想着对策柯利犬。噢,不,先生,今天早上没有抓过这种狗。”</p><p class="ql-block"> “喂,你想干什么?你心里清楚得很,今天早上你抓那只柯利犬的时候,我就在现场,而且我还记得你当时的处理方式很粗暴你别想要花招,麦克凯斯上尉在这里,他会调查的。”年轻女人走过来说道。</p><p class="ql-block"> 菲尔古森无奈地说:“好吧,跟您说实话——它跑了。</p><p class="ql-block"> “你说什么?”女人诧异地问道。</p><p class="ql-block"> “它逃跑了,女士,这里的人都可以作证。它从我们手里挣脱,跑到麦可考利大法官的法庭上,又从窗户跳到院子里,然后翻墙逃走了。</p><p class="ql-block"> “逃走了!”女人不禁大双眼,随即又露出了笑容。</p><p class="ql-block"> “我不清楚你这话的真假,”男人说,“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要递交一份认领那只狗的书面申请。</p><p class="ql-block"> 说完,他在一本簿子上做了记录,便转身离开了。女人高兴地跟着他一起走了。</p><p class="ql-block"> 上楼梯时,男人忽然开口说:“我很抱歉,艾赛尔达。”</p><p class="ql-block"> 女人笑了笑,说:“没关系,我很开心。你没看出来吗?它现在自由了!自由啊!虽然我不能拥有它,但至少它自由了!”</p><p class="ql-block"> 与此同时,在地下室的办公室里,菲尔古森在助手面前大发雷霆:“这下好了,我必须得向上面汇报说狗逃跑了!那一对可恶的家伙一定会申请认领它的,我还得向他们解释为什么不能把狗给他们!真该死!”说完,他粗暴地撕掉了精心完成的假报告。</p><p class="ql-block"> “一切都白费了!唐纳,你就把这当成一次教训吧!说说看,你对此有什么心得体会?”</p><p class="ql-block"> “不要写假报告。”唐纳老实回答。</p><p class="ql-block"> “哦,不对,你还是这么没长进,唐纳!正确的结论是:永远不要相信一只狗!”菲尔古森轻蔑地说,“就以这只狗为例吧,它装得像怀中的小宝宝一样乖巧,我不过才信任了它片刻,它就马上造反了。它本该是畏高的,结果呢?”</p><p class="ql-block"> “它跳了下去。”唐纳回答。</p><p class="ql-block"> “对啦,它本该摔死的,结果呢?”</p><p class="ql-block"> “它没有死。</p><p class="ql-block"> “又对啦,还有,它本该跳不过那面墙的,结果呢?”</p><p class="ql-block"> “它跳过去了。</p><p class="ql-block"> “又说对啦,所以结论是,唐纳,只要当一天捕狗员,你就一天不能相信这些可恶的狗。它们不是唉—它们不是人啊! ”</p><p class="ql-block">“不是人,它们就不是人!”</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font-size: 22px;"> 第十七章</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font-size: 22px;"> 穿越边界</b></p><p class="ql-block"> 莱西穿过一片田野,脚步缓慢却无比坚定此时,它连小跑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拖着沉重的步伐一点一点地动着。它低着头垂着尾巴,瘦弱不堪的身体摇摇欲坠,似乎每出一步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气。但是,它始终没有偏离路线,依然向南前行。</p><p class="ql-block"> 当莱西精疲力竭地走过牧场时,那里的牛群纷纷停止吃草,抬起头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它,但是莱西并没有理会。它沿着一条小路向前走着,越往前走,草就越发茂盛,路也越发泥泞。接着,泥路变成了一小洼泥潭,泥潭的尽头有一条小河。</p><p class="ql-block"> 西站在小河边,在它前方,有几头牛站在没过了膝盖的回水区。它们扭着头盯着菜西,嘴里还在不停地咀嚼着。</p><p class="ql-block"> 莱西低声鸣咽着,然后抬起头,似乎想要捕捉从对岸飘过来的某种气息。它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便试探着进水里脚下的水越来越深,它已经触不到底了。回水开始把它冲向上游,它游了起来,尾巴在身后有规律地摆动着。</p><p class="ql-block"> 这条河不比高地上的那条湍急,也不比几英里外工业城市里的那条污浊,它很宽阔,水流平缓,把莱西慢慢地带到下游。莱西用疲惫的后腿划着水,前爪一刻不停地刨着水。南岸从它身边移过,但似乎总是离它十分遥远。它虚弱得乎要昏过去,四肢的动作也变缓了。就在脑袋不知不觉沉入水中的一刹那,它猛地找回了意识,开始剧烈地扑腾起来。它仰起头,伸长脖子,前爪在身前踩出一片白色的水花。它慌乱地游弋着。不过,很快它就彻底清醒过来,平稳地向前游去了。终于,它英勇地完成了这次横渡。到达对岸时,它几乎耗尽了全部的力气,所以就连上岸对它来说都很困难。一开始,它用前爪扒住河岸往上爬,但河岸太高了,它又掉进了水里。结果,回水又开始把它往上游带去。西又尝试了一次,但还是跟上次一样,它又跌落水中。随后,它被卷入了涡中。最后,在一处坡度较缓的河床,它的脚踩到了底,这才艰难地向岸上走去。</p><p class="ql-block"> 准确地说,应该是“爬”。由于皮毛沾了水,身上的重量又增加了许多,它几乎无法承受这额外的负担。它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三晃地向岸上爬去。一步,两步,三步…终于,它倒在了岸上,无法再挪动一步。</p><p class="ql-block"> 此时此刻,西已经踏上了英格兰的土地!然而,它对此并不知情,它不过是一只急于回家的狗,而不是一个懂得翻阅地图的人。它不会知道,自己已经徒步穿过了苏格兰的高地和低地,横渡了那条流动的分界线—将英格兰和苏格兰分割开来的德河。</p><p class="ql-block"> 这一切,它统统不知道。它只知道,在自己上岸后,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它的腿不听使唤了。不管前进的意愿多么强烈腿部肌肉都无法做出反应—它们累到罢工了。它瘫坐在地上,身体使劲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歪倒了下来。它哀鸣了几声,前爪抓地,拼命向南拖动身体。乱草丛生的土地上,它拼命地向前动着,一码,一英尺,一英寸……终于,肌肉再也使不上力了。</p><p class="ql-block"> 莱西侧躺在地上,两条腿僵直地伸着,目光呆滞,要不是干瘪的腹部还在间歇性地上下起伏,恐怕就会被人当作死狗了。</p><p class="ql-block"> 一整天,西都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一群苍蝇围着它喻嗡地飞个不停,可是它连赶跑它们的精力都没有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黄昏时分,河岸上传来了牧人的呼唤声和牛群的声。暮色中,画眉鸟用清亮动人的歌喉,为这一天画上了完美的句号。</p><p class="ql-block"> 黑夜带来了晚间独有的声音:猫头鹰在尖声发出警告;河水中,水发出了窣家的声响远处的农场里,狗在吠叫;林间,树叶在窃窃私语。</p><p class="ql-block"> 天色渐亮,新的声音出现了。一条鳟鱼在薄雾笼罩的河水中欢快跳跃,发出哗哗的响声;田野那头,一个男人走出农场小屋,惹得白嘴鸦惊叫连连。太阳渐渐升起来,高大茂盛的树木在清晨的第一缕微风中摇曳生姿,闪闪发光,婆娑的树影在草地上跳起了舞。</p><p class="ql-block"> 当温暖的阳光照到西身上时,它缓缓地站起身来,目无神采地继续上路。它迈着迟缓的步伐,离开河边。向南走去。</p><p class="ql-block"> 在狭小简陋的房间里,丹尼尔·法登坐在桌旁的椅子上,借着台灯微弱的亮光,悠闲地读着报纸。他的妻子坐在壁炉前的摇椅上,正忙着手里的针线活儿。摇椅不停地前后晃动,她的手指在编织针和毛线之间飞快穿梭,仿佛在这些动作之间产生了一种关联摇椅每晃动一次,编织针就穿梭三次。</p><p class="ql-block"> 这对老夫妻风雨同舟了很多年,彼此间形成一种默契,无须多言。他们很满意当下的状态,彼此相守,永不分离,这就足够了男人望着壁炉,开口说道:“我们得再添点煤了。</p><p class="ql-block"> 妻子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此时,她正在心里默数着针数,决不能分神。</p><p class="ql-block"> 男人缓缓起身,拿上煤斗,向水槽走去。储煤的箱子就放在水槽下的柜子里,老人用小铲子盛出了一些煤。</p><p class="ql-block"> “啊,煤就快用光了。”他说。</p><p class="ql-block"> 妻子停下手中的活儿,瞧了过来。老两口开始在心里盘算着添置新煤的花销。这百十来斤的煤用得太快了。诸如此类的生活琐事,是他们最操心的事情。目前,他们的生活十分据,仅靠政府发放的每周每人10先令的养老金,以及给他们儿子的一小笔烈士抚恤金过活。虽然手头不富裕,但他们一向很节俭,从不会欠别人钱。小屋建在公路旁,远离城镇,所以物价很便宜。法登在房子周围开辟出一小块菜地,种了一些蔬菜,还养了一群鸡鸭和一只肥了做圣诞大餐”的鹅。这只鹅成了几年来老两口讲过的最有趣的笑话。六年前,法登用一打鸡蛋换了一只小鹅崽,他悉心照顾这只鹅,并夸下海口说到了圣诞节,他们就会有一只大肥鹅。</p><p class="ql-block"> 后来,这只鹅果然变得越来越肥。圣诞节前几天,法登拿着斧一言不发地坐在屋子里,久久端详着自己养的大鹅。妻子一早就猜到了他的心思,便善解人意地说:“亲爱的,今年圣诞节我不怎么想吃鹅肉,你换一只鸡来杀吧那个…”</p><p class="ql-block"> “好啊,咱们俩吃一只大鹅太浪费了,一只鸡刚刚好于是,这只鹅逃过了一劫。此后的每一年,它都得到了男人的精心喂养,以作为圣诞大餐。</p><p class="ql-block"> “我们养了它一整年,把它养得肥肥大大,难道只是为了让它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吗?今年一定要宰了它!”法登总是这样说。</p><p class="ql-block"> 然而,这只鹅每次都能死里逃生。法登太太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每当法登信誓地宣称要把鹅宰了做圣诞大餐时,法登太太总会欣然赞同;但当法登在最后关头变得犹豫不决,声称两个人无法吃掉这么大的鹅时,法登太太也不会提出异议。私下里,她经常会想象,她和法登—照她的话说—长眠于尘土之后,这只鹅还能继续活下去。</p><p class="ql-block"> 她打心眼里不愿看到它被杀死。假如有一天法登真的说到做到,杀死了这只鹅,她会觉得天都要塌了。</p><p class="ql-block"> 当然,养这样一只鹅的花销并不算小,不过,这些钱总能在别的地方省出来。只要精打细算,这里省下一个子儿,那里省下一个子儿,日积月累,总会攒下一笔钱来。因此,他们一直过着这种不失尊严而心满意足的生活只是一分一毫都要精心计算,就好比今晚,他们就在计算剩下的煤还能用多久。</p><p class="ql-block"> “哎,算了,法登。”妻子说,“别再添煤了,把火压住吧,反正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该去睡觉了。</p><p class="ql-block"> 法登知道妻子很喜欢在晚间坐在壁炉前的摇椅上织东西,而且一织就是好几个钟头,于是他说:“时间还早,再坐一会儿吧。我就添一点点煤。要我说,今晚可真是够冷的一都怪那可恶的东风把雨水吹来了。”黛丽附和地点点头。她在晃动的摇椅里,听着窗外呼啸的狂风吹着小屋,哪里啪啦的雨点敲打着百叶窗。</p><p class="ql-block"> “秋天就快到了。”</p><p class="ql-block"> “哎,是呀,现在就是今年的第一场秩雨啊,真是太冷了!寒冷仿佛进入骨头里似的。赶上这样的天气,我可不愿在外面待太久。” </p><p class="ql-block"> 随着摇椅有节奏地晃动,妻子的思绪也飘远了。只要听到有人说天气不好,她就会想起他们的小丹尼,战壕里可没有温暖的炉火。第一个冬天,战士们每晚都是在毫无遮挡的地下泥洞中度过的。我们都会想到,人很难在那种恶劣的环境里生存下来。但是,丹尼休假回家时,却是一副满面红光、精力充沛的样子。母亲叮嘱他要注意胸部保暖、喉咙干爽,他却双手又腰哈哈大笑起来。</p><p class="ql-block"> “哈哈,妈妈,在法国度过了这个冬天之后,就没有什么寒冷能使我畏惧了。”他爽朗地说。</p><p class="ql-block"> 然而,置他于死地的,既不是寒冷,也不是疾病,而是机关枪。这是上校在信中告诉她的。那封信,黛丽一直保存着,与自己的结婚证放在一起。</p><p class="ql-block"> 啊,战争残酷的战争。所有人的生命都被无情的子弹夺走了,不论他是勇猛无畏,还是胆小怯懦,抑或是像丹尼一样健康强壮。不过,并不是所有的牺牲者都是勇敢的,因为其中也不乏贪生怕死之徒;真正能配得上“勇敢”这个词的,是在泥浆、冷雨和寒风中仍然顽强坚持的人。每一次寒风呼啸、冷雨击窗之时,她都会回想起这些。时过境迁,她却始终没有忘怀。</p><p class="ql-block"> 忽然,她停止了动作,抬起头,静坐了片刻。之后,她又开始—走针、回针、摇晃一下、回忆…这时,她又停了下来,屏↑住呼吸,听着炉火之外的声响。燃烧的煤在咝作响,燃尽的煤灰嚼噼啪啪地掉落在炉坑里,丈夫在沙啦沙啦地翻阅着报纸;远处一扇百叶窗上的螺丝松了,被风吹得啪啦啪啦直响;更远处的风雨中,还有一种声音。难道这是因为思念丹尼而产生的幻觉吗?</p><p class="ql-block"> 她低下头继续手上的活儿,没一会儿,她又坐直了身子,说:</p><p class="ql-block"> “你听到了吗?鸡窝那边好像有声音!</p><p class="ql-block"> 法登坐直身子,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p><p class="ql-block"> “哎呀,黛丽,你总是这样胡思乱想!除了风声,我什么都没听见。噢,可能那块窗板有点松了,我改天修一修。”他有些抱怨。</p><p class="ql-block"> 接着,他又继续读报纸了。但是,那位身材矮小的白发老妇人仍旧直直地坐在那儿,仔细地聆听着。过了一会儿她又说道:</p><p class="ql-block"> “啊,又来了!外面肯定有什么东西!”</p><p class="ql-block"> 她站起身来,说道“丹尼尔·法登,要是你不去瞧瞧外面的情况,那我就去了!</p><p class="ql-block"> 就在她拿起披肩的时候,法登马上站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行,行,行,”他说,“你快坐下。如果你非要让我去外面瞧瞧,我就去,免得你不放心。我现在就去。”</p><p class="ql-block"> “哎,先系上围巾再说。”女人有些责备地叮嘱道。</p><p class="ql-block"> 女人看着丈夫走出门去,这时屋里只有她一个人了。在平时清静的生活中,她的耳朵对周遭的声响十分敏感,她听见丈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没一会儿,匆匆返回的脚步声从暴风雨中传了过来,他是在跑。在丈夫开门前,她就到门口迎着了。</p><p class="ql-block"> “披上披肩跟我来,”他说,“我发现是什么了。提灯呢?”</p><p class="ql-block"> 夜色中,老两口顶着骤风急雨匆匆前行,他们走上公路,在一片山楂树树篱旁停下了脚步。男人爬下了路基。老妇人高举着提灯,找到了丈夫发现的那个东西———一只狗,躺在水沟里。灯光照过去的一瞬间,狗扭过了头,它的眼睛闪着明亮的光芒。</p> <p class="ql-block"> “可怜的小家伙!谁会在这样的晚上把狗遗弃在外面?”她说呼啸的风声盖过了她的说话声,但她的丈夫还是听见了。</p><p class="ql-block"> “它现在走不动了。把灯举高一点!”他大声说道。</p><p class="ql-block"> 她看到丈夫俯下身去,小心地把狗从地上抱起来。她一手抓紧披肩以免被风吹走,一手高举着提灯,跟在丈夫身边走着。</p><p class="ql-block"> “小心点!哎,它太可怜了!”她说。</p><p class="ql-block"> 就快到家了,她连忙先跑过去开门。男人抱着莱西,喘着粗气走进了家门,随即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他们把莱西放在壁炉前的地毯上,仔细地打量着它。莱西闭着眼睛躺在那儿。</p><p class="ql-block"> “我估计它活不过今晚。”男人说。</p><p class="ql-block"> “哦,那我们也得做点什么,总不能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它死去吧?你先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了,不然你也会生病的。你看,它在发抖—它还活着。快把柜子里的粗布袋拿来,得给它擦干身子。”</p><p class="ql-block"> 男人艰难地弯下腰,擦拭着被雨水打湿的狗毛。</p><p class="ql-block"> “黛丽,它身上都是泥水,会把干净的地毯弄脏的。”他说。</p><p class="ql-block"> “哦,不要紧,明天早上你把它拿出去抖干净就行啦!”女人爽快地答道,“我想知道,现在可不可以给它点吃的呢?</p><p class="ql-block"> 男人抬头看向妻子,只见她正拿着一罐浓缩牛奶。两人之间传递着无声的思绪这是家中仅剩的一点牛奶了。</p><p class="ql-block"> “哦,早餐的茶里就不放牛奶了。</p><p class="ql-block"> “留一些吧,黛丽,你向来不爱喝不放奶的茶。</p><p class="ql-block"> “哎,我没事的。”女人一边给牛奶加热,一边说道,“其实我们这只是习惯而已。听人家说,中国人喝茶就从来不放牛奶。”</p><p class="ql-block"> “我倒觉得他们有必要尝试一下这种搭配。</p><p class="ql-block"> 他还在给狗擦拭湿漉的身体,妻子则搅动着正在锅中加热的牛奶,屋子里很安静。莱西依旧躺在那里,意识模糊,昏昏沉沉。这时候,它感到全身洋溢着一种舒心的感觉。有许多事物唤起了它的回忆,抚慰着它的心灵。空气中充斥着煤烟味和烤面包味,这是它“熟悉”的味道。这只手没有拴住它,没有使它感到疼痛,而是温柔地爱抚它,减轻了它身体上的痛感。这些人他们动作轻缓,声音柔和,生怕惊扰到它。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里很温馨。这种温馨会让人沉醉,让意识和感觉逐渐迷失,就像一条舒缓的小河,流向遗忘和死亡。</p><p class="ql-block"> 莱西隐约感到有一只手把一碟热牛奶放在自己的头边,它很想抬头,却根本动不了。它的意识仍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不一会儿有个人轻轻地抬起了它的头,用勺子把温热的牛奶送人它的口中。</p><p class="ql-block"> 它下意识地吞咽着,一下,两下,三下……一丝热流淌进了它的体内,彻底麻痹了它的知觉。它安静地躺着,送人口中的牛奶又流出来,滴到了地毯上。</p><p class="ql-block"> 老妇人站起来,走到丈夫身边,问道:“它是不是快死了?它没办法吞咽,这可怎么办呢?</p><p class="ql-block"> “我也不清楚,黛丽。或许它能撑到明天早上。我们已经尽力了,不是吗?剩下的就要看它自己了。</p><p class="ql-block"> 老妇人担忧地看着它</p><p class="ql-block"> “我想今晚陪着它。”</p><p class="ql-block"> “好啦,黛丽,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而且…”</p><p class="ql-block"> “我觉得它也许需要帮助,而且—它太好看了。”</p><p class="ql-block"> “好看?一只丑陋的流浪杂种狗”</p><p class="ql-block"> “哦,它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狗。”</p><p class="ql-block"> 老妇人在摇椅里坐下来,做好了守夜的准备。</p><p class="ql-block"> 一周后,法登太太坐在摇椅里,沐浴着从窗户进来的晨光。</p><p class="ql-block"> 现在回想起来,暴雨之夜的经历似乎只是很久以前的一场梦。她从眼镜上方望向西,冲它微微一笑。西正躺在地毯上,耳朵竖得直直的。“他回来了,你听得出来,对不对?”她大声说道。</p><p class="ql-block"> 门口传来了她丈夫的脚步声,接着门开了。</p><p class="ql-block"> “它已经可以听出你的脚步声了。”女人骄傲地说。</p><p class="ql-block"> “哦?”男人有些怀疑。</p><p class="ql-block"> “真的是这样。前几天,有个小贩上门时,它一直狂叫不停简直要把房顶掀翻了。要我说,它肯定是警告那人,家里还有人在。但是你回来的时候,它就根本不会叫一声—所以它一定是听出来你的脚步声了。”黛丽坚信不疑地说。</p><p class="ql-block"> “哦。”男人又应了一声。</p><p class="ql-block"> “它既聪明又漂亮。它很漂亮,是不是?”这句话更像是说给狗听的。</p><p class="ql-block"> “哦,是呀。”</p><p class="ql-block"> “可最开始你还说它丑。”</p><p class="ql-block"> “啊,那是之前。”</p><p class="ql-block"> “你看,刚才我用旧梳子给它梳了梳毛,多漂亮呀!”</p><p class="ql-block"> 他们一同看着菜西,只见它以柯利犬经典的姿态趴在地上,头挺得直直的,就像雄狮一般威风。它颈部的皮毛又恢复了白雪般的光泽,颈部之上是修长而优雅的嘴巴。</p><p class="ql-block"> “怎么样?是不是完全变了个样?”女人骄傲地说。</p><p class="ql-block"> “哦,没错,黛丽。”男人伤感地说。</p><p class="ql-block"> 女人听出他的语调有些不对,便问道:“你怎么了?”</p><p class="ql-block"> “呢,黛丽,是这样的。一开始我把它当成了杂种狗,但是谁能想到……唉,它是一只名种狗。</p><p class="ql-block"> “是啊,它的确是只名种狗,”老妇人开心地说,“它只需要一丝关怀,一些食物还有疼爱它的人。”</p><p class="ql-block"> 男人摇了摇头,心里感到有些恼火,因为妻子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哎,难道你不明白吗,黛丽?它是一只名种狗,看上去血统很纯正,这意味着什么呢?</p><p class="ql-block"> “什么?</p><p class="ql-block"> 像这样血统纯正的名种狗,一定是有主人的。”</p><p class="ql-block"> “主人?什么主人会让狗流落街头,饿得皮包骨呢?”</p><p class="ql-block"> 男人沉重地坐在椅子上,摇了摇头,把烟丝装进烟斗里。他说:“哎,黛丽,你不能这样。它是只名种狗,你我都很清楚这点,所以我们不能对它投入太多感情,总有一天它的主人会找上门来。”</p><p class="ql-block"> 女人坐在摇椅上,思考着这个令她忧心的新问题。她看了一眼炉火,然后久久地凝望着莱西。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下定决心说道:“好吧,如果它注定要回到主人身边,那就越快越好。哦,如果它有主人的话!你去打听一下,把这个人找出来,好吗?</p><p class="ql-block"> 男人点了点头,说:“这才叫诚实。明天我到镇上打听打听。</p><p class="ql-block"> “哦,别等到明天了,你现在就去吧。在得知结果前,我一分钟都不得安宁。你现在到处去打听一下。要是它有主人,我也不强留,要是没有主人,我们也算尽到责任了,可以问心无愧了。”</p><p class="ql-block"> 男人仍然吸着烟斗,没有动身的意思,但他的妻子一直在催促他,他只好答应今天就去找。中午,他终于出了家门,沿着公路向四英里外的镇上走去。整个下午,老妇人都坐在摇椅上,心神不宁地等待着。有好几次,她离开摇椅来到门口,望向公路。</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个极为漫长的下午,对于老妇人来说,每分每秒的等待都是那么煎熬。直到天色渐暗,她才听见丈夫回来的脚步声。还没等看清丈夫的身影,她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结果如何?</p><p class="ql-block"> “我跑遍了整个镇,似乎没有人丢了狗。”</p><p class="ql-block">“感谢上帝,它属于我们了。“老妇人喜笑颜开地看着她漂亮的狗。狗还是那么瘦,但在老妇人眼中,它的身形是最完美的。</p><p class="ql-block"> “太棒了,它属于我们了,“她又说道,“咱们已经给过它主人机会了。从现在开始,它就是咱们的狗。</p><p class="ql-block"> “好吧,黛丽,不过它的主人没准会凑巧经过这里,看到它,所以不能……”</p><p class="ql-block"> “它是咱们的了。”老妇人仍是这样说。</p><p class="ql-block"> 老妇人始终坚信,根本不会有什么主人经过此处看见它。但她也必须采取一些行动——她让狗时刻待在小屋里,陪伴着自己,而不让它在外面乱跑,以免被未知的、可怕的主人在经过时看到!</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font-size: 22px;"> 第十八章</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font-size: 22px;"> 给你自由</b></p><p class="ql-block"> 这是莱西来到新家后的第三个星期,现在它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各个感官都像以前一样敏锐,肌肉也变得和以前一样结实。此时,它正悠闲地趴在新家的地毯上。同时,其他东西也不知不觉地回到了它的身上。在身体虚弱的时候,它似乎将它们遗忘了。但是现在,随着身体状态逐渐好转这些东西开始在它体内萌发、成长。生命中的某种驱动力苏醒了,扰得它整日心神不宁。</p><p class="ql-block"> 每天下午,这种心神不宁的感觉会变得格外强烈。当指针慢慢指向四点的时候,它就会陷入一种疯狂的状态。这就是生物钟。</p><p class="ql-block"> 时间到了一是时候去—去校门口接小主人了!</p><p class="ql-block"> 莱西忽然站起来,走向门口,伸长脖子,发出呜呜的哀鸣。</p><p class="ql-block"> “哦,好啦,乖女孩!”老妇人试着安抚它。</p><p class="ql-block"> “我们不是已经出去散过步了吗?所以不可以再出去了,过来休息一会儿吧!</p><p class="ql-block"> 莱西没有听从她的指令。它用嘴巴去拱门,然后走到窗边,把前腿搭在窗台上,用后腿站立着。不一会儿,它又把前腿放下来,走回门口。接着,它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动物一样,在屋里不停地走来走去。它从门口走到窗边,又从窗边走回门口,如此反复。它的脚爪在小屋的石头地板上不停踩踏,发出嗒嗒的响声。</p><p class="ql-block"> 1小时后,菜西终于不再焦躁,慢慢回到了壁炉前的地毯上。</p><p class="ql-block"> 那个令它心神不宁的时间过去了。它趴在地毯上,久久凝视着壁中的火焰,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p><p class="ql-block"> 动物是受习惯支配的生物—不过新的习惯是可以培养的。在这个温馨的新家里,菜西很有可能忘记过去,满足于新的生活。老两口在平淡的生活中,尽心尽力地照顾着菜西,而西对他们也很顺从。每当他们呼唤它,它都会乖乖地走过去,接受他们的抚模。</p><p class="ql-block"> 然而它这样做,仅仅是出于报答。在它心里,只认定了一个主人——而他并不在这里。莱西从未忘记过去。相反,随着身体的日益恢复,它想起了越来越多的事情。下午,它踱步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内心的不安也愈发强烈。</p><p class="ql-block"> 显然,老两口也留意到了这个异常的举动。老妇人非常珍视这个突然出现在她生命里的小伙伴,几乎时时刻刻关注着它的一举动。所以,菜西的每个细微的举动都无法逃过她的眼睛。</p><p class="ql-block"> 老妇人希望,乃至幻想着狗能够将外面的世界抛在脑后,而满足于待在这个狭小简陋却温馨安逸的小天地,与鸡鹅为伴。但是幻想最终还是破灭了,她意识到这件事再无回旋的余地,因为莱西不再吃东西了。老妇人终于明白了。</p><p class="ql-block"> 一天晚上,沉思了好久,她开口说道:“法登!”</p><p class="ql-block"> “怎么啦?”</p><p class="ql-block"> “它在这里不快乐。”</p><p class="ql-block"> “嗯?谁不快乐一你在说谁?”</p><p class="ql-block"> “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何赛芙,它不 快乐,它很不安。”</p><p class="ql-block"> “哎,你又胡思乱想了。你就是太在意那只狗了,只要它皱皱眉头,你就会猜测它得了麻疹、瘟疫或者——或者其他的疾病。”</p><p class="ql-block"> 老妇人把目光投向何赛芙那是他们给菜西起的名字,接着摇了摇头。“不是,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老妇人解释说,“我还没有跟你说,它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p><p class="ql-block"> 男人观察了一下狗,然后看向自己年迈的妻子。“好了,黛丽,不要紧。你平时总喂它吃很多东西,也难怪它会对如此丰盛的食物不屑一顾。这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说。</p><p class="ql-block"> “不,你心里清楚得很,并不是这么回事。要不然,每天晚上带它出去散步时,你干吗总是用一根皮带牢牢拴着它呢?”</p><p class="ql-block"> “哎,这样做不过是以防万一—等到它习惯待在这里,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我也就不用这样做了。但在这之前,我必须拴着它,否则它就会到处乱跑,还可能走丢。哎,它现在对这里还不是太熟悉,很可能找不到回来的路……</p><p class="ql-block"> “哦,这是谎话,你对此心知肚明。我们都很清楚,只要放开它,它就会马上跑走,把咱俩抛下,再也不会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男人沉默了,于是老妇人继续说道:“我看得出来,它并不快乐。或许你没发现,但我留意到了一每天下午,它都会从窗边走到门口,再从门口走回窗边,反反复复,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猜,这样下去,它迟早会在地板上留下深深的足迹……”</p><p class="ql-block"> “哎,别多想了,这只是狗想出去玩了。</p><p class="ql-block"> “不,我已经试过了。我牵着它出去散步—它一点都没有表现出兴奋的样子,只是顺从地跟在我后面。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不等丈夫回答,老妇人继续说道,“我觉得它之所以这么乖顺,只是为了报答咱们。咱们待它很好,所以它不愿意伤害咱们只能隐藏自己的真情实感。它是一只懂礼貌的狗,不会自己跑掉,除非我们开口让它走……”</p><p class="ql-block"> “哎,越说越离谱了,狗才不会像人一样想这么多……”</p><p class="ql-block"> “不,我的何赛就是这样。你真的不了解它。”</p><p class="ql-block"> “哦?</p><p class="ql-block"> “你知道的,我对这只狗很了解,还了解关于它的一件事。”</p><p class="ql-block"> “什么事?</p><p class="ql-block"> “它要去某个地方,它一直在赶路。”</p><p class="ql-block"> “哦,行啦,亲爱的,你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p><p class="ql-block"> “不管你怎么想,我很清楚它正在赶路,它只是中途太累了,就在这里停留一阵子。对于它来说,我们家就像一所医院或是一间路边小旅馆。现在它的身体康复了,继续赶路的意愿也随之恢复了。但是,它很懂事,也很有礼貌,不愿意伤害我们的感情。实上,它打心眼里想要离开,留在这里并不能使它快乐。”</p><p class="ql-block">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弹掉了烟斗里的烟灰,凝望着狗。</p><p class="ql-block"> 终于,他说道:“是啊,黛丽,好吧。”</p><p class="ql-block"> 有些人,他们内心丑陋胆怯,一见到狼狈的流浪狗就会惊慌失措地大喊:“疯狗!”也有一些人,把所有见到的狗都视为敌人,并投石袭击。不过,世上还有一些人他们宽容善良,充满爱心,用尊重和仁义构建人与狗之间的关系。这一对老夫妇就属于后者。</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下午,他们坐在椅子上,观察狗的举动。快到四点的时候,莱西站起来走到门口,发出哀鸣,然后又走到窗边。期间,老两口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它。“好吧。”男人黯然说道。说完,两人都站了起来。老妇人打开门,夫妇俩跟在西身后,走到大路上。</p><p class="ql-block"> 有那么一会儿,西只是站着,似乎难以相信自己的梦想就这样实现了。它回过头,看着曾经善待它的老妇人。这一刻,老妇人多么想让它永远留在自己身边。然而,她只是抬起头,用苍老的声音说道:“没关系,要是你很想离开那就走吧。”</p><p class="ql-block"> 莱西听懂了老妇人话中的那个字眼一“走”,这正是它所渴望的。它再次转过身,看了老两口一眼,像是在告别,随后就离开了—它没有沿着大路向西或向东走去,而是径直穿过田地,继续向南前进。它小跑着前进,速度不快也不慢,这样它就能连续跑上几个小时,走好几英里的路程。于是,它离开了,穿过田地,翻过围墙,冲下山坡。</p><p class="ql-block"> 在公路另一头,老妇人仍站在原地,表情凝重地望着远方。她挥了挥手,说道:“再见,何赛芙。再见——祝你好运!”</p><p class="ql-block"> 莱西早已跑出了视野,但老妇人还是没挪动半步,这时她的丈夫搂住她的肩膀,说:“天冷了黛丽,我们还是回去吧。”</p><p class="ql-block"> 他们走回小屋,生活再次回到了原先的轨道上。老妇人做好了简单的晚餐,把灯点亮。夫妇二人在餐桌旁就座,但谁也没有动。</p><p class="ql-block"> “今晚我把灯放在窗台上,黛丽,或许,它只是想到远一点的地方看看,假如它想找回来的路…”男人用同情的语气说道。</p><p class="ql-block"> 他这样说,只是想让妻子的心里好受一些。但是,他才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因为他抬起头时,看见妻子正在流泪。他连忙起身抱住妻子,安慰道:“好了,好了,黛丽,别难过了。嘿,你不妨听听我的计划—我已经攒下了几先令,到时候再拿几个鸡蛋卖掉,然后咱们去市场,我知道有一个卖狗的地方,我再给你买一只小狗,好吗?一只漂亮的、可以一直陪伴你的小狗。”</p><p class="ql-block"> “哎,何赛芙太大了,是啊——不管怎么说,个头大的狗要吃掉许多东西——再说,再说……一只漂亮的小狗……”</p><p class="ql-block"> 老妇人抬起头,很想喊出一句话一每个爱狗者在失去爱犬后的肺腑之言:“我不要别的狗!”但她不想伤了丈夫的心,只是说了句:“嗯,养它的确很费钱。”</p><p class="ql-block"> “是啊,养一只小狗或者一只小猫,就花不了多少钱…”</p><p class="ql-block"> “好啊,我们养猫吧,一只漂亮的小猫!”</p><p class="ql-block"> “好,就这么决定了!我去给你买一只漂亮、乖巧的小猫人人都想要的、世上最美的小猫,怎么样?”</p><p class="ql-block"> “啊,你对我太好了。”老妇人露出了微笑。</p><p class="ql-block"> “当然!哦,饭都凉了,我们把它热一热吧。”</p><p class="ql-block"> “我没胃口,法登。”</p><p class="ql-block"> “好吧,那就喝杯茶。”</p><p class="ql-block"> “好极了,一杯茶能让我们都开心起来。</p><p class="ql-block"> “到了星期六,我就去给你买一只最漂亮的猫咪,好不好?”</p><p class="ql-block">“太好了。”老妇人笑着说。</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font-size: 22px;"> 第十九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font-size: 22px;"> 与罗利为伴</span></p><p class="ql-block"> 罗利·帕默刮完胡子,便将那把老式的直柄剃须刀清理干净。他是一个个头不高、性格开朗的男人,他的面颊总是红扑扑的,上面就像布满了纽扣:眼睛像纽扣,历尽沧桑的嘴巴像纽扣,额头和下巴上的痦子和其他凸起处也很像纽扣。</p><p class="ql-block"> 这一特点在他的衣着上也有所体现。他穿了一件套头羊毛衫上面几乎缀满了贝壳做成的纽扣。羊毛衫外面是一件样式奇特的灯芯绒短夹克,上面也全是铜质纽扣。若是近距离观察,你就会发现这些铜扣都来自皇家军队的制服上衣。</p><p class="ql-block"> 罗利的面孔和着装在整个英格兰北部地区都很有名,因为他是一个走南闯北的陶器贩子。那辆装满货物的大篷马车,就是他的住所。他慢悠悠地赶着马车前行,一旦到达城镇或乡村,他就会拿出一根短木棒,敲击一只巨大的陶碗,发出犹如钟鸣般洪亮的声响。接着,他提高嗓门吆喝道:</p><p class="ql-block"> 陶器贩子帕默来啦!卖陶器啦!</p><p class="ql-block"> 碗啊罐啊盆啊,应有尽有!</p><p class="ql-block"> 准备好钱,没钱不卖!卖陶器!</p><p class="ql-block"> 他很喜欢在走街串巷时,卖力地敲打那只巨大无比的陶碗,给人一种声势浩大的感觉。原因有如下两点:一是宣告他的到来;二是展示他的陶器有多么结实——就算用力敲打也不会损坏。</p><p class="ql-block"> 他每年都会出去一趟,等到货物卖得差不多时,就返回家乡。</p><p class="ql-block"> 而他的哥哥马克则留在家中,负责制造各式各样的陶器。每当他回到家中时,马克都在生产间忙着制作陶器,然后抬起头冲他点点头;当他再次离家时,马车上总会装满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的陶器。启程时,罗利都会说一句:“好了,我出发了!”然后,马克就抬起眼睛冲他点点头—接着继续投入工作中。</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罗利上路了,行走在那条熟悉的线路上。白天,他一直在赶路,到了晚上,他就把那匹名叫“贝丝的马牵到路边,找一个适合露营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马车上的生活,完全可以用“舒适”和“快活”两个词来形容。车里的空间不大,但应有尽有,就像一个完整的家。罗利把一切都布置得并并有条。对于顾客来说,能被允许到车内参观算是极大的幸运了。车内的整洁程度,足以令最勤劳的主妇叹为观止。</p><p class="ql-block"> 收起小床,吃过早饭,清理好餐具,罗利就给贝丝套上马具,然后自己坐到车夫的位置。“驾,贝丝!”他大声吆喝道。不过到了路上,他就会从座位上跳下来,跟在马旁边走。这样做,一是为了减轻丝的负担,二是因为他本身很喜欢走路。</p><p class="ql-block"> 当下,天气好,清晨的薄雾还未完全消散,罗利边走边唱:</p><p class="ql-block"> 爸爸啊,爸爸,请为我挖一座蚊</p><p class="ql-block"> 就用您种花的铁铲,</p><p class="ql-block"> 再在前放一只斑鸠, </p><p class="ql-block"> 让人们知道我是为爱而亡。</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首哀伤的歌曲,可罗利完全不在意,准确地说,他根本没留意歌词的含义。他只是想用歌唱的方式来排遣旅途中的孤单伴随自己的歌声,他走过一个又一个城镇。一路上,他的伙伴只有丝和小可爱。在罗利看来,小可爱是独一无二的。此时,这只白色的小狗正坐在车夫的位置上。它不是名种狗,看上去像是哈巴狗、博美犬、猎狐犬或斯凯狗,总之,它身上具有这些犬类的特点。 </p><p class="ql-block"> 小可爱的名气并不亚于罗利。它是一只聪明的、身怀绝技的狗,比如:它能只用后腿站在倒扣的碗上,再用鼻子顶住另一只小碗;它能踩着木球走而不掉下来;它能叼起地上的硬币,递给罗利:它还能钻圈。</p><p class="ql-block"> 每次他们走到一个村庄,罗利都会带着小可爱一起表演节目—他可不是为了赚钱,而是单纯喜欢逗小孩子笑。</p><p class="ql-block"> 在前往城镇的路上,小可爱就像现在这样老老实实地坐在马车的驾驶位上,目视着前方;而罗利则哼唱着那首悲伤的歌曲。与往常一样,罗利的注意力并不在歌词上,他在敏锐地观察着四周。由于长期在野外旅行,罗利懂得许多与大自然有关的事情,比如:喜</p><p class="ql-block">鹊在哪里筑巢,燕子何时迁徙。他还能迅速捕捉到一抹一闪而过的红色,并认出那是狸的身影。他的目光比附近的猎人还要敏锐。</p><p class="ql-block"> 这天早上,罗利依然敏锐地观察着四周,眼睛扫过田地时,他忽然止住了哼唱。他走到马车另一侧,踏上车辕旁的踏板,把身体紧贴在马车前端。他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一只狗正从容地穿过田地,向这边走来。它没有半点犹豫地走着,似乎对篷车一点也不在意,好像它是一棵树或一头鹿一样。罗利有些好奇,便躲起来,不让狗看见,他心想: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想干什么!</p><p class="ql-block"> 狗越走越近,已经来到了大路上,此时篷车正好经过它旁边。</p><p class="ql-block"> 罗利大喊:“喂,你想干什么?”</p><p class="ql-block"> 狗抬头瞧了他一眼,又匆匆钻过壕沟,走到了野地上。</p><p class="ql-block"> “哎,你不喜欢和我做伴吗?”罗利说着,从踏板上跳下来,继续往前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只狗现在狗走到了左侧,几乎与马车同行。不过,前方有条河拦住了它的去路,它只好走回大路,以便从桥上过河。</p><p class="ql-block"> 罗利从马车里取来了几片猪肝。小可爱凑过来闻了闻,高兴地摇起了尾巴。“哦,这可不是给你的,小姑娘。”罗利说道。他仍然瞧着那只狗,目测它会与马车一同到达桥头。他说:“好啊,这次我就假装没看见你。”接着,他开心地唱起歌来:</p><p class="ql-block"> 我年老的爸爸,曾经对我说</p><p class="ql-block"> 我有几句忠告,想要告诉你,</p><p class="ql-block"> 你太单纯,你太愚蠢……</p><p class="ql-block"> 突然,他转向那匹马,说:“吁——贝丝,看着点路。哦,对,别往壕沟里去。往那边一点,对了!”然后继续唱道:</p><p class="ql-block"> 你脑袋里满满的,</p><p class="ql-block"> 但缺少了智慧,</p><p class="ql-block"> 仅有一次你表现得很聪明……</p><p class="ql-block"> 唱歌时,罗利也不忘控制马的速度,这样一来,他与狗几乎同时抵达桥头。他继续大声唱歌,装作无视它的样子。这时,狗停了下来,似乎要让罗利先过去。罗利不动声色地挥了几下手中的猪肝,好让香味飘散在空气中。然后,他假装无意地丢掉一片,过了桥。到达对岸后,他微微回过头,打算看看狗会怎么做。</p><p class="ql-block"> 此时,莱西正慢慢接近那片猪肝。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浓郁的肉香,莱西感到更加饥饿了,口腔里分泌出大量的口水。它连忙凑过去闻了闻。不过,它始终牢记长久以来的训诚狗不能随便吃丢在地上的小块食物。这是山姆·卡拉克拉夫曾经用塞着红辣椒的肉给它上过的一课。此后,这个教训便深深印在了它的脑袋里。</p><p class="ql-block"> 在这个时候,饥饿战胜了训练,它用鼻子拱了拱那片猪肝。但是下一秒,它果断转过身,下那块香气四溢的猪肝,走上了桥。</p><p class="ql-block"> 看到这一幕,罗利肯定地点点头,说道:“不错,训练有方!乖狗儿,你真是好样的,不过,我们走着瞧……”说完,他继续上路了,一边唱着歌,一边挥动着手中的猪肝。过了桥后,莱西便打算离开大路,回到野地上去,可是它舍不得这诱人的肉香。于是,它穿过沟渠,小跑着赶上马车,尾随着马车前进。</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罗利·帕默面对着小可爱,心情愉快地唱道:</p><p class="ql-block"> 有一只狗,它害羞又谨慎,</p><p class="ql-block"> 可我猜测它正在慢慢接近我们。</p><p class="ql-block"> 啊,它也许有些恐惧和谨慎,</p><p class="ql-block"> 但是我们会让它放下心来。</p><p class="ql-block"> “这首歌怎么样,小可爱?哦,你想要一个小伙伴。好吧,你的愿望就快实现了。”罗利·帕默继续沿着大路向前走,他时不时地回头看,发现柯利犬就在野地里慢慢地跟着自己。有时候,它会消失在视野里好一会儿,但总会再出现的。而且,每一次重新出现在视野里,它都会离马车更近一些。对此,罗利仍装作毫不在意。</p><p class="ql-block"> 一上午,他们都走在这片荒凉平坦的大地上。正午时分,太阳来到了头顶,罗利把马车赶到路边,停了下来。他看见随行的狗也不走了。“吃饭时间到了,小可爱!”他说。</p><p class="ql-block"> 他动作娴熟地用小火盆生了火,烧好开水,沏了茶,又热上一罐炖肉。他切了一些猪肝放在碗里,拿给小可爱吃,然后自己才开始吃饭。与此同时,他还在观察着那只柯利犬,只见它离得更近了。于是,他故意喂了一些食物给小可爱。在20英尺外的地方,柯利犬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这时,小可爱冲它尖声叫了起来,罗利连忙制止。</p><p class="ql-block"> 吃完饭,罗利站起身来,说:“好,我们也知道几招,是不是,小可爱?我倒要看你吃还是不吃。”说着,他从车篷里找出一个浅口碗,装上一点猪肝,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到离柯利犬几步之遥的地方,放下了碗。“这是你那份,吃吧。”他说。</p><p class="ql-block"> 莱西注视着他走回火盆边,趁他似乎没留意的时候,慢慢起身来到碗边。</p><p class="ql-block"> 狗不可以吃丢弃的食物,绝对不行!但是,这份食物不同,它是放在碗里的。没错,放在碗里就对了。当人们把一盘或一碗食物在狗前面时,无疑是在告诉狗:“你可以安心享用了。”</p><p class="ql-block"> 莱西低下头,用门牙叼起一片猪肝,果断吞了下去。它沉浸在进食的快乐中,无法自拔,很快就吃光了碗里的猪肝。它将碗舔干净,坐下来,看着罗利,好像在说:“,这份开胃菜还不错,现在,请上正餐吧!”</p><p class="ql-block"> 罗利一边摇头,一边说道:“哦,没啦!你还想吃的话,就得跟我走。我把猪肝扔在地上,你就不理不睬,是谁把你训练得这么好,我的柯利犬朋友?但是放在碗里,你就吃了,这就是秘诀!好了,我们该上路了。”说完,他收起贝丝的饲料袋,扑灭火盆,又把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好。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都在用余光观察柯利犬。莱西坐在那里,似乎还在等待一顿惊喜的大餐。整理完毕,罗利哼着歌,继续上路了。这一次,柯利犬走上了大路,紧紧尾随着马车。距离不算太近—但罗利很有把握,它会逐渐接近的。</p><p class="ql-block"> 他愉快地唱着:</p><p class="ql-block"> 他们把我吊起来,直到我死去,</p><p class="ql-block"> 哦,他们把我吊起来,直到我死去,</p><p class="ql-block"> 他们把我从床上拖起来,</p><p class="ql-block"> 押着我走上了刑架,</p><p class="ql-block"> 他们把我吊在空中,直到我死去—你那双该死的眼睛!</p><p class="ql-block"> 几天后,莱西仍在跟随马车前行,它一路小跑,始终与马车保持几英尺的距离。罗利曾试着让它跟在后车轴的前方,但莱西不乐意这么做。而且,它也不喜欢敲碗的声响和叫卖时的吆喝声。不过,它知道这些声音不会持续太久,便忍受下来了。对它来说,只要罗利一直向南走就行了。有一次,在某个岔路口罗利正要驾车往东走时,似乎察觉到一个家庭成员脱离了队伍。他回头看去,只见莱西停在了交路口。他呼唤它,但它每次只往前走几步,随后又折返回去。最后还是罗利认输了,他让贝丝掉头,走上了一条通往南方的路。他和气地说:“嗯,走曼利普那条路也一样,反正都能绕过格德西。”</p><p class="ql-block"> 过了一会儿,他对小可爱说:“瞧瞧,夹在几个‘女人之间的男人是多么可怜!你、贝丝,还有女王陛下,我这个男人与你们三个女的待在一起,还能怎样?贝丝要往北走,因为那是回家的方向;女王陛下要往南去一定是为了逃避瑞维埃里亚的冬季;至于你—只要跟我在一起就心满意足了。哦,小可爱,你是唯一愿意陪在我身边,不会弃我而去的!听了这番话,小白狗摇了摇那不卷也不直、不蓬松也不稀疏的尾巴。</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段轻松美好的时光,马车正走在荒无人烟的小路上,这里远离主干道,看不到任何车辆的影子。罗利开心地边走边唱。</p><p class="ql-block"> “那个,女王陛下,请问我们这些平民能做点粗鄙的小生意吗?”他对车后的莱西说道。但莱西似乎没有听见,仍在向前走。</p><p class="ql-block"> “我懂的,女王陛下,”罗利恭敬地说,“听见有关金钱的事情会有损您那尊贵的耳朵,只是我们这些平民还得生活呀,所以要是您不介意,我和小可爱要去挣钱了。”罗利投入地演绎着这段独角戏,他把帽子高高举起,向莱西深深地鞠了一躬。接着,他走到马车旁,拿出了短木棒和巨碗,一边用力地敲着,一边向第一户人家走去。钟鸣般浑厚的声音回荡在村子里,罗利大声吆喝着:</p><p class="ql-block"> 陶器贩子帕默来啦!卖陶器啦</p><p class="ql-block"> 碗啊罐啊盆啊,应有尽有</p><p class="ql-block"> 准备好钱,没钱不卖!卖陶器</p><p class="ql-block"> 村妇们闻声纷纷走出家门,向这里赶来。罗利把马车停在村子中央,热情地招呼她们。妇女们挑选着陶器一边开着玩笑,一边讨价还价。“结实的陶器哟,怎么也摔不碎!”罗利得意地叫卖着。</p><p class="ql-block"> “可是我去年买的那个就摔破了。”一个妇女说道。</p><p class="ql-block"> “哎,时间久了难免会破嘛,”罗利说道,眼中闪闪发亮,“要是做得太过结实,你们就不会买新的了,那我就得失业啦!”说完,他还夸张地眨眨眼睛。</p><p class="ql-block"> 妇女们见状,纷纷笑了起来,互相推操着打趣道:“哎哟哟,这个陶器贩子帕默可真有意思!”</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交易结束后,罗利说道:“现在,有人想看狗演员的精彩表演吗?”孩子们纷纷鼓掌叫好。罗利从马车上取出道具布置好,小可爱从座位上灵巧地爬了下来。罗利拍了拍手,但小狗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喂,你还在等什么呢?哦,我知道了,原来女王陛下还没来参加演出呢。哎,快看,它这就来啦!”罗利说道。</p><p class="ql-block"> 按照罗利训练的那样,西从容地走出人群,坐了下来。作为回报,罗利给了它一小块猪肝。“好了,女王陛下大驾光临,咱们可以开始了吧?”说完,他做了一个手势。小可爱兴奋地叫着,开始展示它的绝技:钻过铁圈,通过叫声报告自己的年龄,装死。选出人群中最美丽的姑娘不过这些都离不开罗利暗中的指示。而最精彩的好戏,就是它一面着小旗子,一面站在木球上往前走</p><p class="ql-block"> “为什么这只柯利犬不表演节目?”一个小男孩大声问道。</p><p class="ql-block"> “什么?难道你还指望王室成员也参与演出吗?”罗利回答。</p><p class="ql-block"> “不过,它这样子的确像是在静坐罢工。</p><p class="ql-block"> 罗利把小可爱抱在怀中,走向莱西,他问道:“你可以给大家表演个节目吗?”</p><p class="ql-block"> 莱西仍然坐在那里,连眼睛也不眨一下。</p><p class="ql-block"> “你可以在演出结束后把道具收拾好吗?”</p><p class="ql-block"> 莱西还是没有任何反应。</p><p class="ql-block"> 把道具收好!”罗利提高了音量,命令道。</p><p class="ql-block"> 莱西依然一动不动。孩子们开始尖叫起哄。罗利故作沮丧地挠了挠头,忽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他伸出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孩子们不要出声,然后看着西说:“尊敬的女王陛下,能否劳烦您帮个忙,把道具收拾好呢?”</p><p class="ql-block"> 同时,他还做出了“请”的手势。这一次,莱西高傲地站了起来,用长长的嘴把木球拱到了马车旁边,又把散落在地上的铁圈捡了起来,堆到车门旁。罗利朝它鞠了个躬以示感谢,而莱西则像睡醒后伸懒腰那样,僵硬地伸直前腿,回了一个膝礼。</p><p class="ql-block"> “大家看见没有?”罗利对孩子们说,“永远不要忘记说请’,它会使你在这个社会上得到更多方便。好了,我们该走了!陶器贩子帕默—别忘了这个名字,我们明年再见!”</p><p class="ql-block"> 在村民的挥手告别中,马车离开了。罗利兴高采烈地唱着歌,小可爱懒地蜷缩在前座上,贝丝迈着稳稳的步伐拉着车,而莱西漠然地跟在马车后面小步向前跑着。它很高兴又启程了。它讨厌在村子里逗留,也不喜欢登台表演—哪怕它只是个小配角。这是它与小可爱的不同之处,小可爱热衷表演,总是急切地展示自己的绝技,是天生的演员,但莱西并不是这块料。</p><p class="ql-block"> 对此,罗利·帕默心知肚明。他看着躺在前座、昏昏欲睡的小可爱,说道:“毫无疑问,它肯定有它出色的地方不过,它远也不可能像你一样聪明。我说得对不对,亲爱的?”</p><p class="ql-block"> 小可爱听了,扭动了一下身子。事实上,它是在摇尾巴。</p><p class="ql-block"> 吃完晚饭,罗利再次准备出发。</p><p class="ql-block"> “哦,我知道,你不想这么快又赶路,”他对贝丝说,“但是没办法,接下来的路程很长,还得走一阵子。而且,现在天还亮着呢。”</p><p class="ql-block"> 罗利抬头看向天空,月色皎洁,但空气中夹着一丝冷意。</p><p class="ql-block"> “哎,天气只会越来越糟糕寒流过境,冬天来临—我们必须赶在那之前回到家里。所以,我们今晚得多赶点路,加快步伐。</p><p class="ql-block"> 他赶着马车走上了大路,很快,坚硬的路面上就响起了有条不素的马声。小可爱已进入梦乡,莱西跟在马车后面,心情愉快地罗利在心里盘算着,再走上四个小时,不到十点钟,他们就能小跑着。</p><p class="ql-block"> 抵达艾普顿森林附近的露营处了。那时候,天气一定很冷,他要在火盆上烧一壶热茶,暖暖身子,然后舒舒服服地睡一觉,第二天一早再继续出发。</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57, 181, 74);"> 第二十章</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176, 79, 187);"> 勇斗凶徒</b></p><p class="ql-block"> 朦的月色中,两个男人沿着大路走来。</p><p class="ql-block"> “好吧,要是你不乐意,斯尼克斯,你知道该怎么办!”说话的是一个身材魁悟的男人,他那宽厚的肩膀把身上的绒布夹克撑得鼓鼓囊囊的。头上那顶鸭舌帽被他拉得很低,遮住了那张有着方下巴的宽脸。另一个叫斯尼克斯的男人,则是一个面容消瘦的小个子,他那细长的鼻子下面还挂着一条亮晶品的东西,好像怎么也吸不上来似的。</p><p class="ql-block"> “你可真叫人头疼,斯尼克斯!你总是在抱怨,好像这个世界亏欠了你一样!我把你当成朋友一带你出来闯荡—想法子帮你赚钱,可是我得到了什么?除了抱怨就是抱怨。一会儿喊累,一会儿说脚疼,一会儿又说冷!哼,你这个可恶…”</p><p class="ql-block"> “巴克尔斯,你看那儿!”</p><p class="ql-block"> 大个子那滔酒不绝的热烈演说被迫停了下来,他顺着同伴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漆黑的夜色中,一丝火光在忽明忽灭地闪动着。巴克尔斯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四下张望,发现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他掏出折刀,狠地挥砍着,把树枝削成了一件武器。他满意地挥了几下这根棒子。而斯尼克斯也做了同样的事情。</p><p class="ql-block"> 巴克尔斯甩了甩头,向同伴示意“行动开始”,两个人便偷愉摸摸地向大路走去。五分钟后,他们藏在一处灌木丛中,探听着不远处的情况。“陶器贩子帕默,”斯尼克斯低声念着马车上的字:</p><p class="ql-block"> “原来是个四处游走的小商贩,看来我们运气不错!”</p><p class="ql-block"> “陶器贩子身上肯定有不少财物。”巴克尔斯小声说道。</p><p class="ql-block"> “没错,巴克尔斯,这种人一般随身带着全部家当。”</p><p class="ql-block"> “那就上吧!”</p><p class="ql-block"> 巴克尔斯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着。然而,还没走出十步远,就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充满敌意的犬吠,那是狗在察觉到异样时发出的警告声。</p><p class="ql-block"> 斯尼克斯有些惊慌地说:“不好,他有狗。</p><p class="ql-block"> “那又怎么了?”巴克尔斯很不屑地说。</p><p class="ql-block"> 巴克尔斯见他们已经暴露了,索性不再躲藏,大摇大摆地向闪着火光的火盆走了过去。“嘿,兄弟,看住你的狗!没事,我们不干什么。”巴克尔斯喊道。</p><p class="ql-block"> 他刚走到火盆边西就狂叫起来。他用棒子吓唬莱西,莱西向后躲开了。罗利想去抓西,莱西也避开了。它站在火盆边,不停地吼叫着,小可爱也跟着叫了起来。一时间,场面喧闹不已。</p><p class="ql-block"> “停下,别叫了!”罗利连忙制止道,“你们俩都安静点!”</p><p class="ql-block"> 听了主人的话,两只狗不再狂吠,而是低声鸣叫着。巴克尔斯见状,咧开嘴不怀好意地笑了。身后的斯尼克斯也跟着笑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很好,朋友巴克尔斯装出一副友好的样子,说道,“你在喝什么呢,茶吗?真不错啊!能否也请我们这两个到处找活儿干的人喝上一口,暖暖身子呢?”说着,他慢慢地逼近罗利罗利连忙站了起来,警觉地看向来人。罗利并不傻,况且凭着多年只身走南闯北的经验,他才不会被巴克尔斯拙劣的演技欺骗。</p><p class="ql-block"> 他很清楚,在荒山野岭遇到的不速之客,绝不可能是什么好人。</p><p class="ql-block"> “嘿,你给我站在那儿,别动!”情急之下,巴克尔斯恶狠狠地说道。</p><p class="ql-block"> 罗利悄悄侧身移向马车,巴克尔斯立刻跳了过去,挡在罗利与↑马车之间。他一边着手中的棒子,一边奸笑着,彻底露出了恶的真实面目。“告诉我,钱在哪里?你最好识相一点,乖交出钱来,我们也就不会伤害你,是不是,斯尼克斯?”</p><p class="ql-block"> “是的,我们不会伤害他。”</p><p class="ql-block"> “我们当然不会啦不过,要是你不听话,那就抱歉了,我们一定得叫你尝点苦头。快说,钱呢?”</p><p class="ql-block"> “好,好,我给你们就是了。”罗利说道。然而,这不过是缓兵之计。话音未落,他就猛地跳到马车旁,拿到了那根结实的短木棒。他背对着马车,往手上了点唾沫,无声地对抗着面前的凶徒。</p><p class="ql-block"> “嗬,看来你是找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巴克尔斯说着,一棒子打了过去。罗利灵巧地躲开了,回手给了大个子一棒子,正中对方的指关节。巴克尔斯愤怒地大喊:“快,斯尼克斯你还愣着干吗?绕到那边去,给他一棒子!你这个胆小鬼。”</p><p class="ql-block"> 两个凶徒一左一右攻向罗利。罗利背靠马车,不停地挥舞着木棒,试图阻止对方靠近自己。很快,对方的棒子开始像雨点般落在他的头上和肩膀上,使他无力招架。</p><p class="ql-block"> 绝望中,罗利向正在火光边狂吠的西投去了求救的目光,大喊道:“快过来帮我咬他们!”</p><p class="ql-block"> 莱西得到指令,马上飞奔过去,冲向那个大个子。大个子迅速转过身,抄起棒子使劲打向莱西。莱西挨了重重一击,差点倒在地上。这一刻,罗利与凶徒之间的战斗暂时告一段落,莱西变成了徒的攻击目标。两个男人转过身,与西对视着。</p><p class="ql-block"> 这时,莱西心中涌起两种念头,最终,其中一个占了上风。在它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双邪恶的双手,那双会抓住它、困住它、伤害它的双手。所以,它应该采取之前的方法,与人类保持距离是的,狗应该赶快溜开,不被人类看见。就在这时,巴克尔斯向莱西迈了一步,高举手中的棒子。“来啊,看我不打死你!”他吼道。</p> <p class="ql-block"> 莱西马上躲开,转身钻进灌木丛,顺着一条小路跑进了树林。</p><p class="ql-block"> 巴克尔斯转身看着罗利,对他说:“响,真是只好狗!你也看见了,你最好的朋友都抛下你啦!哈哈,多棒的一只狗!行啦,朋友,乖把钱交出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啦!”</p><p class="ql-block"> 罗利目睹了西跑走的整个过程,直到再也看不见菜西的身影,他才把目光转向面前的男人。他又往手上了口唾沫,打起精神,不服输地说:“哼,钱就在这里,有种就来拿啊!”</p><p class="ql-block"> 两个男人慢慢逼近罗利,同时思索着战斗策略。经过刚才的交战,他们发现这个矮个子小商贩并不是胆小怕事的人,而且此时罗利也占据了一个有利位置他背后有马车的保护。于是,罗利与凶徒之间再次展开了战斗。罗利灵活地挥动木棒进行防御和攻击,那只小狗也在周围窜来窜去,全力保护着自己的主人。</p><p class="ql-block"> 可是它的身形太小了,无法对敌人构成威胁,它着牙齿上蹿下跳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可笑。终于,它找准时机,冲了过去,在混战之中,用小小的牙齿咬上了大个子凶徒的脚踝。</p><p class="ql-block"> 巴克尔斯吓了一跳,一脚甩开小狗,说道:“该死的小东西!”小狗再次冲了上来,巴克尔斯举起棒子,用力地打向它。小小的身子被打了出去,落在灌木丛中,当场命。</p><p class="ql-block"> 罗利看到自己的爱犬惨遭毒手,疯了一般怒吼着冲上前来,把两个凶徒逼得连连后退。不过,很快,局势就出现了逆转。盛怒之下,罗利失去了理智,向敌人发起了猛烈进攻,但也因此失去了马车的庇护。此时,罗利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巴克尔斯瞅准机会,冲破了罗利的防线,猛地给了他肩膀一击,将他打倒在地。罗利用木棒和胳膊护住头部,试着站起来,但背部又挨了一棒子。他忍着剧痛转过身,牢牢地抓住斯尼克斯不放,想要用这个敌人做挡箭牌。忽然,他感到一股湿热的液体流进眼里,他知道自己的头部受了重创。</p><p class="ql-block"> 西逃走后,便不假思索地向着南方奔跑,但它心中却不像往常向理想方向前进时那般平静,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于是,它停下脚步,回头望去。远处的火光依稀可见,还能听到人的叫喊声和小可爱的尖叫声。那声尖叫似乎对莱西发出了召唤那是狗在愤怒和防卫时的叫声。菜西开始转身往回跑,抵达那道斜坡后,它坐下来,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罗利被打倒在地,两个凶徒恶狠狠地站在他面前。这时,已经听不到小可爱的叫声了。莱西的内心有两种力量在对抗,一种是躲开人类,另一种则是保护家园。在某种意义上,马车和篝火就是它的家。最终,还是后一种力量获胜了一这是柯利犬骨子里的精神气节。莱西从胸腔里发出低沉的吠叫,竖起颈毛,向坡下冲去。</p><p class="ql-block"> 一个毛茸茸的身影像闪电一般,从篝火旁掠过,还不等敌人反应过来,就扑上了巴克尔斯的胸口,将他撞翻在地。菜西没有停歌,继续向另一个敌人发起进攻用尖牙狠狠撕咬斯尼克斯的腿。紧接着,它又转向巴克尔斯,准备迎接下一轮战斗。</p><p class="ql-block"> “哦,你又回来了。”巴克尔斯说着,挥起棒子砸向莱西。他本以为莱西还会像之前一样跑走,不料,莱西躲开他的攻击,闪到他身后,猛地咬向他的小腿。之后,它又跑到阴暗处,转一圈,再从另一个方向杀回来,展开下一轮进攻。</p><p class="ql-block"> 罗利深受鼓舞,他高声为莱西呐喊助威,恢复了斗志。他再次挥动手中的木棒,向两个凶徒打过去,打得他们围着篝火四处乱窜。两个强盗惊讶地发现,无论他们往哪里逃,始终逃不过菜西的攻击,就像有两三只狗在协同作战一样。</p><p class="ql-block"> 他们无力招架这样的战术,只好仓皇逃走。斯尼克斯是最先投降的,他甩下自己的同伴,顾不上腿部的重创,便惊慌失措地穿过灌木丛跑了。很快,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是巴克尔斯。他跌跌撞撞地跑着,完全不辨方向,似乎只要能躲开那个好像无处不在的敌人就好了。</p><p class="ql-block"> 这时,斯尼克斯听见了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声音,是莱西追来与此同时,陶器贩子的声音传了过来;“回来吧,就让他们走吧。虽然他们是罪有应得,但是我不想让你杀掉他们,回来吧斯尼克斯只身逃走了。他不愿再见到巴克尔斯,这个所谓的朋友。他知道,巴克尔斯此时一定在骂他是个自私自利、背信弃义的人。当然,他更不愿见到的是陶器贩子和那只狗。斯尼克斯决定一个人逃亡,他飞快地向西方跑去。</p><p class="ql-block"> 另一边,罗利·帕默蹲在一个小小的白色身体旁边,莱西也安静地站在那里,用鼻子轻轻碰了碰小可爱的尸体。很长一段时间,罗利都保持着这个姿势,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他们朝夕相伴的快乐时光,这一幕幕画面令他难以忘怀。最后他站起身,走到马车跟前拿出一把铲子,为爱犬挖了一座坟马车在淅淅沥沥的冷雨中前行,来到一处十字路口时,莱西停下脚步,发出一声哀鸣,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罗利喊它跟上来,但莱西只是原地踏步,并不上前。没办法,罗利只好返回去,蹲下身说:“过来啊,女王陛下。</p><p class="ql-block"> 莱西听懂了前几个字,便走了过去。罗利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轻轻地抚摸着它。过了好一会儿,罗利才站起身来,对它说:“你不愿再跟我走了吗?”</p><p class="ql-block"> 莱西抬头看着他,又像刚才那样踱着步,却始终不愿上前。</p><p class="ql-block"> “哎,这样也好,其实我很想跟你一起走,但是货物已经卖得差不多了,我得赶回家去了,冬天马上就要来了。”他叹息着说,</p><p class="ql-block"> “你也不会像小可爱那样与我合得来。而且,你还总是会让我想起它。哦,这不是说你不好,我知道你很棒,是一只出色的狗。”</p><p class="ql-block"> 莱西听懂了最后几个字,连忙摇了摇尾巴,以示感谢。</p><p class="ql-block"> “啊,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是不是?那么,请原谅我吧一刚开始我以为你是个胆小鬼,事实上你并不是。而且,你身上还有一种非比寻常的东西,小姑娘,我真想到你脑子里一探究竟,看看你到底在想什么。”</p> <p class="ql-block"> 听到“小姑娘”这个词,西突然叫了一声罗利疑惑地摇摇头,说:“哎真可惜,你能听懂人的话,我们人类却不够聪明无法理解你的叫声。然而,人类还自以为是全天下最聪明的生物,亲爱的,我们这一路相伴的时光,很美好,也很快乐,对不对?现在—你决心要离开,那就离开吧。失去了你,也失去了小可爱我真的很孤单。我经常告诉自己,不想这么孤单,就不要做四处游走的小商贩,可我打心眼里热爱这份职业。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有时候,我感觉我们的想法并不一致,我把你当成伙伴,你却觉得我们不过是同路人。现在——哎,你走吧,去做你要做的事吧。”</p><p class="ql-block"> 莱西没有听懂这番话,但它感受到了男人言语间流露出的温柔和真情。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它用嘴巴碰了碰罗利的手。</p><p class="ql-block"> “这就是你的告别方式吗?好吧,祝你好运,快走吧!”</p><p class="ql-block"> 听到“走”这个词,西慢慢走到路口,回头看向罗利,见他对自己挥了挥手,便回过头,向着南方出发了。</p><p class="ql-block"> “走吧,愿你一路顺利!”罗利立良久,目送着菜西离开。</p><p class="ql-block"> 傍晚时分,冰冷的雨水打在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他缓缓摇着头,心想,这只狗的想法真是难以捉摸。直到莱西完全消失在视野内,他才走回马车旁,爬了上去,驾车向东出发了。</p><p class="ql-block"> 莱西沿着那条向南的路,一路狂奔。雨水淋湿了它的皮毛,泥浆溅满了它的四肢。一个星期后,罗利的马车缓缓行驶在路上,他没有唱歌,也没有跟在这个流动的家旁边自在地行走。此时,空中扬起了洁白无瑕的雪花。罗利坐在前座上,膝上盖着一块防水布,那张纽扣式的脸微微低下,迎着凛冽的风雪。此时,大雪飞扬,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白色,贝丝在风雪中卖力地拉着车,身体两侧冒出股股热气。</p><p class="ql-block"> “哦,太好了,我们就快到家了,你知道吗?我很高兴就要回家了。回想起来,这一路真是困难重重,先是下雨,然后是雨夹雪,接着又是雨,现在又下雪了。多么漫长的一次叫卖之旅啊一还遇到了麻烦事。罗利自言自语着,突然他止住了话头,他想起了那只柯利犬。“哦,好了、“他继续说道,“我的朋友,不知你现在身在何处。我衷心希望,不管你的心愿是什么,都能够尽早实现。但不管你在哪里,我都希望你过得温暖安逸。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把你关在马车里带回家,但我不敢这么做失去了小可爱,我也不想再养狗了。或许有一天,我会改变这种想法,但绝不是现在。小可爱对我很忠诚,督死保护我一相信你对某个人也是这样。所以再见了,希望你和我一样,也快到家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到了,贝丝!这里就是十二道弯了,或许还能赶上跟马克一起喝茶。”</p><p class="ql-block"> 听了这番话,贝丝更加卖力地赶路了。与此同时,莱西仍在艰难地向南跋涉。它正顶着冷飕飕的寒风,穿行在荒凉的原野上。肆虐的暴风雪从身后袭来,不断地往前驱赶着它。湿漉漉的皮毛挂在瘦弱单薄的身体上,经冷风一吹,全都结成了一条条冰束。</p><p class="ql-block"> 积雪越来越深,道路越来越难走,它需要花费更多的力气才能把脚从雪中拔出来。最终,它耗尽了力气,摔倒在雪地里。它起身子,用嘴去咬爪缝间毛发上的冰坨。然后,它又站起身,尝试往前走,但雪太深了,它寸步难行。于是,它换成了马跳跃时的姿势,抬高前肢向前跳,但很快它就没有力气了。</p><p class="ql-block"> 它站在雪地里,低垂着头,重重地喘息着,呼出的白气马上就消失了。它抬起头,哀鸣了两声,然后继续跳跃着前进。可是,没走几步,它就精疲力竭了,不得不停下来。这时,它发出了一声悠长婉转的哀鸣—那是狗在寒冷难耐、迷茫无助时发出的叫声。高亢的哀鸣声飘荡在荒凉广袤的原野上,久久不息。</p><p class="ql-block"> 大雪盖住了一切声音。在这片荒凉的原野上,方圆几英里都见不到人影,即使几百码内有人经过,也很难听到风雪中的这声绝望的呼喊。终于,莱西跌倒在茫茫雪地里。轻巧的雪花像棉被一样温柔地盖在它身上,它疲惫不堪,却感到了一丝暖意。</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57, 181, 74);"> 第二十一章</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2, 126, 251);"> 苦旅结束</b></p><p class="ql-block"> 山姆·卡拉克拉夫曾经跟儿子乔说过,约克郡的格里诺尔村距离卢德灵公爵位于苏格兰的那处庄园十分遥远。他说的一点也没错。</p><p class="ql-block"> 这段距离大约有400英里。</p><p class="ql-block"> 然而,这个数值只是测量两地之间的公路或铁路的长度所得出的结果。对于一只狗来说,这段路程充满了无数障碍,它必须在反复的绕行、折返中迁回前进,甚至要走许多次错路,直至找到对的方向。</p><p class="ql-block"> 这样看来,它至少要跋涉1000英里的路途。在这完全陌生的1000英里的路途上,它只能依靠本能来辨认方向。</p><p class="ql-block"> 一路上,它要翻越高山和峡谷,穿越高地和荒野,途经农田和小路,横跨荒原和沼泽,渡过大河和小溪;还要饱受雨雪、浓雾、烈日的洗礼;此外,道路上的铁丝网、荆棘和砂石也会将它的脚掌划破。谁能想到,一只狗会不畏险阻、坚持不懈地奔向家的方向?</p><p class="ql-block"> 在人们眼中,这种情况近乎奇迹。不过,乔·卡拉克拉夫始终对此深信不疑—未来的某一天,他的狗会神奇地出现在校门口,接他放学。每天放学时,他都会情不自禁地向莱西曾经等候自己的地方看去;可每一次,他都会大失所望。于是,乔·卡拉克拉夫就和其他村民一样,一脸沮丧、动作迟缓地走回家去。</p><p class="ql-block"> 每天离开教室之前,乔都会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告诉自己不要太失望,因为莱西根本不会出现在那里。就这样度过了漫长的几个星期,乔渐渐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莱西不会再出现了。</p><p class="ql-block"> 经过了无数次的失望,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p><p class="ql-block"> 人类会在时间的流逝中遗失希望,但动物不一样,它们的心中永远留存着希望,生命不息,希望就一直存在。所以,那天乔经过操场的时候,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使劲摇了摇头,眨了眨眼,又用拳头揉揉眼睛,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然而,一切都是真实的:一只狗正从校门口几码远的地方向他走来——是他的狗</p><p class="ql-block">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那只狗的样子让人心疼万分—它气端吁吁、动作迟缓地往前走着,似乎每走一步都要费尽全身力气。它的头垂得很低,尾巴也拖到了地上。那样子,与其说是在走。倒不如说是在爬。尽管如此,它仍坚持不懈地努力挪动着,一步又一步,最终到达了校门口那个属于它的老地方,然后瘫倒在地上。</p><p class="ql-block"> 这一刻,乔才恍然惊醒。他必须做点什么才行,哪怕这是在梦里。他迅速冲过去,跪倒在西身边,双手温柔地摩挲着它。在手指触碰到狗的身体的一瞬间,他终于意识到这是真的。他的狗,到学校来接他了!</p><p class="ql-block"> 但是,它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漂亮的皮毛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变得残缺而粗糙;高傲、修长的头上,双耳也不再兴奋地向上竖起;曾经明亮有神的大眼睛,如今也变得暗淡无光。现在,主人就在它的身边,它却无法像之前那样欢叫着、跳跃着表示欢迎,只能虚弱无力地趴在地上。它想抬起头,想摇动尾巴,却无法做到,最后只是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哀叫,听起来既心酸又欣喜。因为它知道,心中的不安终于消失了。它回到了故土,完成了长久以来的约定;长时间没有触碰过它的那双手,正轻柔地抚摸着它。</p><p class="ql-block"> 在劳工介绍所门外,伊恩·考伯和其他失业的矿工一起等在那里,盼着能有一个新的工作机会。等到了下午茶时间,他们就各自回家去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放眼望去,伊恩是最显眼的那个,因为他的块头很大,即使是在壮汉云集的约克郡,他也是最出挑的大块头。而且,他还是约克郡西部地区公认的最高大强壮的男人。不过,与外表不同的是,他的性格很温和,说话很柔缓,反应也比较慢。</p><p class="ql-block"> 所以,每当村里发生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伊恩总是最后一个才发觉的人。这时,他和大家一同看见一个男孩怀抱着一团东西,跌跌撞撞地在主街上奔跑,嘴里还兴奋地大喊着。</p><p class="ql-block"> 人们好奇地涌上前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这时,男孩离他们越来越近,他们听见他喊道:“它回来啦!它回来啦!人们互相看了看,舒了一口气,然后诧异地瞧着孩子怀中的那团东西。这是真的,山姆·卡拉克拉夫家的柯利犬从遥远的苏格兰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我得赶快把它带回家!”男孩边说边急切地迈着步子往前跑。</p><p class="ql-block"> 这时,伊恩·考伯走上前去,说道:“交给我吧,你先跑回去,叫你父母做好准备。”他用粗壮的胳膊把菜西抱了过来这条胳膊足以承受比这只骨瘦如柴的柯利犬重十倍的东西。</p><p class="ql-block"> “好的,伊恩,快一点儿!”男孩激动地喊道。</p><p class="ql-block"> “我会的,孩子,你先回去吧。”</p><p class="ql-block"> 于是,乔·卡拉克拉夫飞快地跑过主街,转上一侧的小巷,顺着院中的小路,直冲进屋里:“妈妈!爸爸!”</p><p class="ql-block"> “什么事,孩子?”</p><p class="ql-block"> 乔一时开不了口—似乎有什么热辣辣的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片刻后,他才说道:“西!它回来了!莱西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他打开了门,伊恩低头躲过门框,走进屋来,把莱西轻轻地放在壁炉前的地毯上。</p><p class="ql-block"> 那天晚上,发生了许多令乔·卡拉克拉夫难忘的事。他永远也忘不了父亲跪在与他们相伴多年的爱犬身旁,轻抚那瘦削的身体时,脸上闪过的神情。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没有抱怨,没有责骂,只是默默地、专注地快速旺火,把浓缩牛奶倒入温水中搅动,然后跪下来,温柔地托起爱犬的头,轻轻地撬开它的嘴。</p><p class="ql-block"> 父母专心照顾着菜西,一句话也没有对乔说,似乎完全把他忘了。此时,他们的全部心思都在这只身体虚弱的柯利犬身上,仿佛处在一个封闭的世界里。乔看到父亲用勺子把热牛奶送入菜西口中,而牛奶没有被咽下去,又从狗的嘴边流了出来,滴在地毯上。他还看到母亲将一条热乎乎的毛毯盖在莱西的身上。他看着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给狗喂食,却又屡次失败。最后,父亲神情凝重地站了起来,对母亲说:“没有用了,亲爱的。”他们通过眼神无声地交流着。过了一会儿,父亲沉重地宣布:“是肺炎,现在它的身体太虚弱了…”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挪动。</p><p class="ql-block"> 最终还是母亲打破了沉默,她坚定地说:“我绝不会放弃!我不会就这样放弃的!”接着,她来到壁炉前,从上面拿下来一个罐子,倒过来摇了摇,几枚硬币掉了出来。她把这些硬币递给丈夫没有解释什么,也不需要任何解释。但父亲只是愣愣地看着,没有接过来。“拿着吧,亲爱的,”母亲说,“我攒下这笔钱,就是为了以防万一。</p><p class="ql-block"> “可是我们怎么…</p><p class="ql-block"> “嘘,别说了。”母亲马上打断了父亲。随后,她把目光转向了儿子—这是一个小时以来,他们第一次意识到儿子的存在。父亲先是看着儿子,接着看了看妻子手中的硬币,最后把目光投向了狗。然后他接过硬币,戴上帽子,匆匆出了家门。他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好几样东西——几个鸡蛋和一小瓶白兰地这个家里少见的贵重物品。</p><p class="ql-block"> 乔看着父亲把这些东西混在一起,一一勺地送到莱西嘴边,可是每次都灌不进去。母亲在一旁看得很着急,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于是,她一把抢过勺子,将狗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腿上,打开狗嘴,灌进一句。接着,她一下下地轻拍着狗的喉咙,终于,狗做出了吞咽的动作。</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啊—”父亲长舒了一口气,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母亲跪坐在地毯上,托着莱西的头,一边喂食,一边轻拍它的喉咙,用温柔的声音安抚着它。之后的事情,乔不太记得了,只是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不知夜里几点钟时,自己被抱上了床。</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上,他看到父母还在昨晚待着的那个地方,炉火依然烧得很旺,房间里暖融融的。西还裹着毛毯,一动不动地躺在地毯上。“它—死了吗?”乔小心翼翼地问道。</p><p class="ql-block"> “嘘。”母亲面带倦容笑着说道,“它只是睡着了。我要准备早饭了但我太累了要是能喝上一杯浓茶就好了……”</p><p class="ql-block"> 那天早上,所有的事情都很反常:父亲忙碌地准备着早饭烧水、茶、切面包,而母亲则坐在摇椅里,等着吃早饭。</p><p class="ql-block"> 傍晚时分,乔放学回到家中,发现菜西仍躺在之前的那个地方。他很想坐过去,抱一抱它,但他知道最好不要打扰病中休息的狗。于是,整个晚上,他都坐在狗的身边,安静地注视着它。乔看到狗伸着四肢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只有胸腔那微弱的起伏显示它还活着。乔心疼地看着爱犬,毫无睡意。</p><p class="ql-block"> “它已经没什么事了,快睡觉去吧—它会好起来的。”</p><p class="ql-block"> “您肯定它会恢复健康吗,妈妈?</p><p class="ql-block"> 女人叹了一口气,说:“当然,我确定——快去睡吧!”</p><p class="ql-block"> 乔向来对父母的话深信不疑,他放心地去睡觉了。</p><p class="ql-block"> 除了这一天,还有其他的日子令乔记忆深刻。有一天,他放学回到家中,向壁炉走去,这时躺在地毯上的狗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想摇摇尾巴。还有一天,妈妈在准备牛奶的时候,狗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等待着食物的到来。母亲刚把一碗牛奶放到它面前,它就迫不及待地喝了起来,干瘪的腹部上下起伏着。</p><p class="ql-block"> 最后,终于到了那一天,乔猛然意识到—尽管这些天莱西与他们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可它终究不再是他们的狗了小屋里再一次响起了叫喊声和争吵声,母亲又用那尖利而疲惫的嗓音喊道:“这个家还能有安宁之日吗?”</p><p class="ql-block"> 到了晚上,乔在床上躺了好久,还能听见父母的争吵声。</p><p class="ql-block"> 亲的声音清晰而充满起伏,父亲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他一直在重复着一句话:“就算他答应再把狗卖回来,又能怎样?我去哪儿弄这么多钱?你很清楚,我们根本承担不了这笔费用。”</p><p class="ql-block"> 一直以来,乔·卡拉克拉夫的父亲都以诚实、正直作为自己的为人准则,他的心中没有一丝邪念,容不得任何虚假和欺骗。工作时,他业业、恪尽职守,努力赚更多的钱;养狗时,他会把它训练成最出色的狗;有了妻儿,他会尽心尽力地照顾好他们。跟许多正人君子一样,他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楚、很透彻,撒谎、骗人、偷盗等都是恶劣的行为,就算把借口说得天花乱坠,也无法否认犯错的事实。所以,每当遇到问题时,他总会按照自己的做人原则来处理。“诚实就是诚实,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他总是这样说。或者,也可以这样说:“真的就是真的”“欺骗就是欺骗菜西逃回家的事,恰恰违背了他诚实、正直的道德准则。他已经卖掉了狗,拿了人家的钱,还把钱花了,所以狗就不是他的了,任何辩解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但男人也得面对家庭,如果妻子为此与他争执不休……那么……</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上,乔下楼吃早饭,看见母亲耷拉着脸,着嘴,将燕麦粥端上桌。父亲咳嗽了两声,说出了前一晚在头脑中预演了无数遍的话:“乔,我们已经想好了一也就是说,你妈妈和我都决定——让莱西一直待在这里,直到它完全恢复。是的,我确信,不会有人像我们一样这么用心地照顾它、呵护它。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不过,等到它恢复了健康,就得……”</p><p class="ql-block"> “你还能再和它相处一段时间,所以,知足吧。也别再来烦我们了,我们本来就已经很烦了!你要像个男子汉一样,学会知足。”</p><p class="ql-block"> 在孩子们看来,“一段时间”有两种解释,一种是无限漫长的时间,另一种是短暂的数日,在你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匆匆流走。</p><p class="ql-block"> 那天早上,乔走在上学路上,<span style="font-size: 18px;">忽然听到了一个震耳欲聋的声</span>音,这时,他意识到“一段时间”指的就是后一种情况。当时,一辆汽车沿着主街驶来,车里坐着那个凶巴巴的老人和那个头戴贝雷帽的女孩。女孩那亚麻色的头发如瀑布般垂落在肩头。老人那面目狞的脸上蓄着白色胡子,看上去就像野兽的尖牙他一边挥着丑陋的黑刺李木手杖,一边斥责看汽车、开车的司机和当下的世道。他冲司机吼道:“嘿,嘿,你!对,就是你,小伙子!真可恶,詹金斯,你能不能让这个臭烘烘的铁家伙先停下来?吁,那里,詹金斯!正常人谁会理解为何要用这个怪东西替代马匹?国家垮了,果然是这样!嘿,小伙子,过来!”</p><p class="ql-block"> 听到公爵在喊自己,乔很想撒腿就跑不顾一切地甩掉这些让他内心恐惧的景象,直到看不见为止,那样他的内心才会踏实下来。但是,人怎么能跑过汽车呢?况且,他的身体里流淌着约克那人的血液,约克郡人或许有些顽固,反应迟钝,遇到困难时会保持沉默—却绝不会逃避。于是,乔挺起胸膛,坚定地站在人行道上,礼貌地问道:“有什么事吗,先生?</p><p class="ql-block"> “你是那个谁……那个谁的孩子,没错吧?”</p><p class="ql-block"> 乔看向公爵身边的那个女孩,一眼认出了她,他们曾在公爵的养狗场见过一面。她的面容不像自己的那般红润,看上去有些苍白;她的手不仅纤细,还很消瘦,上面凸起一根根青筋。乔想,要是母亲看见了,一定会建议她吃点葡萄干布丁来补补身子。</p><p class="ql-block"> 在某种力量的鼓舞下,乔自信地走了过去,大方说道:“我父亲是山姆·卡拉克拉夫。”</p><p class="ql-block"> “哦,是啊,我知道。”老人不耐烦地吼道,“我从来不会忘记别人的名字,从不!在过去,我能叫出村里每一个人的名字。现在,你们这些孩子也长大了一年轻的一代。顺便一提,如今的这些年轻人根本无法与上一辈人相比!哎呀”他突然住了口,因为那个女孩拉了拉他的袖子。“怎么了呢?哦,对。我就要说到了。小伙子,你父亲在哪儿?他在家吗?”</p><p class="ql-block"> “他不在,先生。”</p><p class="ql-block"> “那他上哪儿去啦?”</p><p class="ql-block"> “去埃勒比了,先生。”</p><p class="ql-block"> “埃勒比,他去那里干什么?”</p><p class="ql-block"> 一个工友给他介绍了一份工作,他过去看一看情况。”</p><p class="ql-block"> “哦,这样这样,这很好。不过,他什么时候回来?”</p><p class="ql-block"> “我不知道,先生,大概在下午茶时间吧。”</p><p class="ql-block"> “别这么不清不楚的,直接说下午茶之前回不来!该死,真不巧!哦,行吧,我五点再来一趟。你告诉你父亲,让他在家里等着我,我要见他有重要的事,一定要告诉他。”</p><p class="ql-block"> 公爵和女孩乘车离开了,乔也匆匆上学去了。上午的时光变得比以往漫长了许多,无聊的课程还在继续,时间过得像蜗牛爬行般缓慢。此时,乔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中午快点到来。终于乔熬过了度日如年的上午时光,他急急忙忙跑回家,冲进小屋,大声呼喊道:“妈妈!妈妈!”</p><p class="ql-block"> “天哪,门都要撞掉了,快关上门你这样大喊大叫像个什么样子,别人还以为我们没有教育好你呢。到底怎么啦?”</p><p class="ql-block"> “妈妈,他要来我们家把莱西带走!”</p><p class="ql-block"> “谁?”</p><p class="ql-block"> “那个公爵他要来”</p><p class="ql-block"> “公爵?他怎么知道莱西…”</p><p class="ql-block"> “我也不清楚。今天早上他在路上叫住我,跟我说下午茶时间会来…”</p><p class="ql-block"> “到咱们家来?你没搞错?”</p><p class="ql-block"> “没错,他亲口说下午茶的时候会过来。啊,妈妈,求求您了!”</p> <p class="ql-block"> “好了,乔,别说了,我警告你别再说了!”</p><p class="ql-block"> “妈妈,请您一定要听我说,求求您,求求您!</p><p class="ql-block"> “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我叫你别…”</p><p class="ql-block"> “不,妈妈,帮帮我吧,好吗?拜托您了!”</p><p class="ql-block"> 女人无奈地看着儿子,疲惫而气恼地叹了口气。然后,她绝望地高举双手,感叹道:“哎,上帝啊!难道这个家永远都不再安宁了吗?”说完,她颓然地瘫在椅子里,凝视着地板。乔走过来,拽住母亲的胳膊,哀求道:“妈妈,请您想想办法吧!我们不可以把它藏起来吗?他说他五点过来,还让我转告爸爸。哦,妈妈…”</p><p class="ql-block"> “不行,乔,你爸爸不会…”</p><p class="ql-block"> “您可以求求他,好吗,妈妈?拜托了,求求爸爸…”</p><p class="ql-block"> “乔!母亲气得大吼一声。随后她又调整了语气,耐心劝道:“好了,乔,说什么也没用,别再让我心烦了,好吗?你也知道你爸爸是一个正直的人,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不会撒谎的。”</p><p class="ql-block"> “但就这么一次,您就求求他吧,妈妈。”女人哀伤地摇摇头,坐到壁炉旁,凝视着炉火,仿佛在那里可以找到一丝安宁。乔再次上前,碰了碰她袒露在外的小臂。</p><p class="ql-block">“拜托了,妈妈,您去求求爸爸吧,就这一次。说一次谎是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的。将来我会报答他的,我一定会的,相信我!长大后我会报答你们的。到时候,我会找份工作,努力赚钱,给你们买许多许多东西—无论你们想要什么,求您了,只要把西留下来…”他滔滔不绝地说出了这些话。</p><p class="ql-block"> 在这件烦心事面前一向坚强的乔,第一次像个小孩一样,哽咽着哭求大人,脸上没有了沉毅的神情。母亲听见他在哭,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但并没有把目光转向他。似乎从火焰的魔法中获得了深奥的智慧,母亲慢声细语地说:“别这样,乔,你不能这么想。你必须学会看淡生活中的一切,不能妄图拥有一切自己渴求的东西,就像你想拥有莱西一样。这是不对的。”说这话时,母亲↑感到儿子的手因焦急而不住地颤抖着。</p><p class="ql-block"> 乔大声说道:“不,妈妈,你不懂。不是我非要拥有它,是它想要回来—它的想法是那么强烈,所以它才会从那么远的地方跑回来。它需要我们,非常需要。”</p><p class="ql-block"> 直到这时,母亲才把目光落在儿子身上。她看见他的脸因激动而扭曲着,眼泪簌往下落。原来他已经长大了么?这一刻,母亲才发觉儿子和从前不一样了。这时,她握紧双手,紧闭嘴唇,从椅子上站起身,说:“过来吃饭吧,乔,然后去上学。别难过了,我会跟你爸爸谈谈的。”</p><p class="ql-block"> 下午五点,一辆汽车停在卡拉克拉夫家的小院前,卢德灵公爵念念叨叨地从车上走了下来。此时,乔正等在院门后,叉开双腿站着,似乎有意要拦住他。</p><p class="ql-block"> “嘿,是你,小伙子,你告诉他了吧?”公爵问他。</p><p class="ql-block"> “走开!”乔恶狠狠地说,“快走开!你的狗不在这儿。</p><p class="ql-block"> 公爵不禁后退了两步,吃惊地看着乔,小声对身旁的女孩说:</p><p class="ql-block"> “哎,真该死,普利西拉,这孩子准是受了什么刺激!”</p><p class="ql-block"> “这里没你的狗,快走开!”乔用最浓重的约克郡口音说道,似乎这样才能表现出他的坚决。</p><p class="ql-block"> “他在说什么?”普利西拉问道</p><p class="ql-block"> “他说狗不在这里。哦,见鬼,你耳聋了吗,普利西拉?你们都说我的耳朵不好使,可我听得一清二楚。好了,小伙子,你说我的狗不在这里?”公爵也用浓重的约克郡口音回道。</p><p class="ql-block"> “你的狗不在这儿!”乔依旧这样喊道。</p><p class="ql-block"> 公爵怒气冲冲地挥着手杖,一步步逼近他。乔后退了两步,但还是拦着路,他说:“我们压根没见过它,它不在这里,也不可能在这里。没有哪只狗能跑这么远的路。它不是莱西——它—它只是与莱西有些相似。”</p><p class="ql-block"> “哦,天哪,”公爵高声说道,“小伙子,你父亲呢?”乔坚决地摇了摇头。这时,身后的屋门打开了,母亲的声音传了出来:“您找山姆·卡拉克拉夫吗?真不凑巧,他去了工棚,而且整个下午都会在那里。</p><p class="ql-block"> “这小伙子说了什么我的一只狗在这里?</p><p class="ql-block"> “不,您弄错了。”女人斩钉截铁地说,“他是说,您的狗不在这儿,并没有提到您的一只狗在这里。”</p><p class="ql-block"> “可恶,别跟我玩这种文字游戏!”公爵气愤地说。突然,他眯起眼睛,向前迈了一步。“好啊,既然他说我的狗没在这儿,我倒要问问,是我的哪只狗不在这儿呢?说啊,快说,回答我!”公爵盛气逼人地说。</p><p class="ql-block"> 乔紧张地看向母亲,只见她咽了口唾沫,四下张望着,似乎是想有人能帮助自己。双方僵持了一会儿,终于,乔的母亲深吸一口气,准备作答。但就在这时,门那边传来了一阵拉拽铁链的响声,接着便是山姆·卡拉克拉夫的声音:“先生,这是我们家唯一的狗。您看它像您的狗吗?”</p><p class="ql-block"> 乔张大嘴巴,正想反驳父亲的话,却突然止住了,因为他看到了父亲身边的那只狗。这是一只他从未见过也不会想见的狗。它乖顺地坐在主人脚边,就像莱西一样。可是,要是有人把它与莱西联系在一起,那就太荒唐了!因为,莱西头部修长,具高贵的气质,而这只狗头部笨重,颈毛也很粗糙。莱西的耳朵竖立时,两个耳尖都微微弯曲;这只狗的耳朵很不对称一只直直地立着,另一只却扭曲着。莱西的皮毛是渐变的黑棕色,这只狗却是满身难看的黑色污点。莱西胸前的毛,柔软蓬松,有着白雪的色泽;这只狗的胸前却是灰蓝相间的杂色毛,看上去毫无光泽。莱西的四爪都是纯白色,这只狗却仅有一只白色的爪子,另外三只爪子,不是黑色,就是棕色的。莱西的尾巴与身体十分协调,尽显优雅之态;这只狗的尾巴却像后添上去的一样。这时候,乔才恍然大悟:一个优秀的养狗人能够完美地遮掩住狗身上的缺点,甚至将其变为优点,那么他也同样能够通过一些手段,让优点全部变成缺点。作为约克郡地区最出色的养狗人,他的父亲自然有能力做到这一点。</p><p class="ql-block"> 这一刻,乔终于领会了父亲的意思。在买卖狗或是马的过程中,口头的话也同样具有约束力,相当于一份协议,真正的养狗人是不愿意自己言而无信的。这就是性格稳重、为人正直的父亲想出的两全之策,既解决了问题,又保留了尊严。他没有说谎,没有否认什么,只是提出了一个问题而已:“您看它像您的狗吗?”只要公爵说出“这不是我的狗”,那么,他就不再拥有这只狗了。</p><p class="ql-block"> 所以,在他观察这只狗时,卡拉克拉夫一家都在屏息等待着。</p><p class="ql-block"> 可是,卢德灵公爵也深这个行业的门道,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拄着手杖,慢慢地向前走去。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在狗的身上。仿佛梦游一般,他缓缓地跪下来,轻抬起狗的一只前爪,将其翻过来,仔细地端详着。那个架势,就像约克郡专业的养狗人一样。不过,他根本没去注意扭曲的耳朵、粗糙的颈毛或丑陋的黑斑,而是专注地观察着脚掌,只见五个黑黑的爪垫上布满了被石头和荆棘划破的伤口,且尚未愈合。</p><p class="ql-block"> 公爵抬起头,但并没有起身,他出神地望着远方,一句话也没说。卡拉克拉夫一家在旁边紧张地等待着。终于,他站起来,打破了沉默,但话音里不再有约克郡腔调,而是用绅士间交流的语气说:“山姆·卡拉克拉夫,这不是我的狗。我以灵魂和人格担保它不属于我,从来都不。一秒钟也不曾属于我!”</p><p class="ql-block"> 说完,他转身沿小路向大门走去,手杖在地面上重重地敲着嘴里嘟哝着:“天哪!真是不可思议!天哪!足足400英里!真无法让人相信!”</p><p class="ql-block"> 到了院门口,小孙女拽了一下他的袖子,小声说:“难道您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吗?”</p><p class="ql-block"> 公爵仿佛从梦中醒来,突然恢复了平时的模样。</p> <p class="ql-block"> “别嘀嘀咕咕的!什么?哦,当然没忘,不用你来提醒我——我根本没忘!”</p><p class="ql-block"> 他转过身,又换上了那种尖锐、可怕的音调:“卡拉克拉夫!卡拉克拉夫!可恶,你在哪儿呢?干吗躲起来?”</p><p class="ql-block"> “我一直在这里,先生。”</p><p class="ql-block"> “哦,没错,是啊,你就在这儿。你现在有工作吗?”</p><p class="ql-block"> “这个,现在——工作…”乔的父亲吞吞吐吐地说。</p><p class="ql-block"> “是啊,工作!一份工作,你有吗?”公爵气得吼道。</p><p class="ql-block"> “呃,嗯——是这样的情况…”乔的父亲笨嘴拙舌地解释起来。就在他思考着接下来要说什么时,乔的母亲走上前来,替他解围道:“准确来说,我的丈夫山姆还没正式工作,但手头上有三四个工作机会,他正在考虑中,所以还没决定到底选择哪个。”</p><p class="ql-block"> “那他就该痛快地说‘没有’干脆一点。”公爵吼道,“我的狗场还缺一个管理员。而且我看,卡拉克拉夫…”他扫了一眼仍端坐在男人脚边的柯利犬“…我看你一定非常—擅长驯养狗。就这样,一言为定。”</p><p class="ql-block"> “不,等一下。那个,我不想给别人制造麻烦,还抢他的饭碗。您看,海恩斯先生…”乔的父亲马上出言拒绝道。</p><p class="ql-block"> 公爵不满地哼了一声,说道:“海恩斯?他就是一个废物,留着他也没用,他连狗和卷尾的小母马都分不出来。哼,伦敦人看管狗舍的水平怎么可能达到我们约克郡人的要求呢!我早该想到这点。现在,我想让你接手这份工作。”</p><p class="ql-block"> “不,还有些事得说清楚。”乔的母亲提出了反对意见。</p><p class="ql-block"> “什么事?”</p><p class="ql-block"> “这份工作的酬劳是多少?”</p><p class="ql-block"> 公爵撅起嘴巴。“嗯,你想要多少,卡拉克拉夫?”</p><p class="ql-block"> “每周七英镑,合理的价格。”乔的母亲抢在丈夫开口前说道。</p><p class="ql-block"> 然而,公爵也是约克郡人,在钱的问题上,他也很谨慎,绝不放过任何一次讨价还价的机会。于是他说:“五英镑,最多这个数!</p><p class="ql-block"> “六英镑十便士。”卡拉克拉夫太太讨价说。</p><p class="ql-block"> “六英镑。”公爵精明地说。</p><p class="ql-block"> “成交。”卡拉克拉夫太太果断地说。</p><p class="ql-block"> 两个人都很满意这个结果。公爵认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最棒的狗舍管理员,这是用金钱无法衡量的。至于乔的母亲,她最初觉得每周三英就已经很不错了。</p><p class="ql-block"> “那就这么定了。”公爵说。</p><p class="ql-block"> “好了,差不多吧。当然,我猜测……这就是说,我们要搬到庄园里的那栋小屋了。”乔的母亲说。</p><p class="ql-block"> “你可真会讨价还价,夫人。”公爵沉着脸说道,“我同意了但有个条件,”他提高音量吼道,“只要你们在我的地盘上,就别让我瞧见那个笨头笨脑、双耳卷曲、满身污点还号称柯利犬的丑东西。你们认为如何?”说完,他又小声嘟起来,还略咯地笑了几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p><p class="ql-block"> 在父亲仍一头雾水不明所以时,乔马上高兴地作答:“哦,不会的,先生。它大多数时间都在学校等我而且,只要一两天,我们保准把它拾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您肯定认不出它来。”</p><p class="ql-block"> “我完全相信你们能做到。嗯,我从来不…”公爵着粗气,迈开笨重的步子向汽车走去。</p><p class="ql-block"> 上车后,小孙女慢慢挪到祖父身旁。</p><p class="ql-block"> “好了,别扭来扭去的,我最讨厌别人这样做了。”公爵抗议道。</p><p class="ql-block"> “爷爷,您真是个好人我是说您对那只狗真好。”</p><p class="ql-block"> 公爵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一派胡言!你长大就该知道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了—他们都说我是“铁石心肠的约克郡实在论者,的确如此。五年来,我一直在想办法得到那只狗,现在我终于实现了这个心愿。”然后,他摇摇头说:“不过,为了得到它,我还得买下它的主人。哎好了,或许这笔交易并不算太糟。”</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font-size: 22px;"> 第二十二章</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font-size: 22px;"> 重返快乐时光</b></p><p class="ql-block"> 年少的乔·卡拉克拉夫曾对公爵说,几天后,他的会变成另一番模样,保准公爵认不出来。这句话说得正确与否,完全取决于你对这只狗的样貌的看法。如果你想的是乔的父亲为了儿子却又不想违背原则而动了手脚的那只狗一那只弯耳朵、花尾巴的狗,那你一定认不出来。但是,如果你想的是那只神情高贵、体态优雅、头颈修长的山姆·卡拉克拉夫家的叫菜西的狗,那你准能认出它来。</p><p class="ql-block"> 几周后,在主人的悉心喂养和医治下,莱西渐渐恢复了从前的模样。瘦削干瘪的身材不见了踪影,这得益于主人多年来精心照料听打造出的强健体格。狗毛又恢复了色泽饱满的黑白金三色,且变得丰盈、蓬松起来,看上去美极了。唯一的缺憾是,子弹的创伤留下了后遗症,导致肌肉变得僵硬,腿也有些,尽管山姆·卡拉克拉夫做了许多尝试,甚至使出了看家本领但都无法将其治愈。</p><p class="ql-block"> 不过,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治疗效果也很好。经过他日复一日的按摩,西的腿部肌肉得到了很大的放松,走路时几乎看不出有足的问题。除了最专业的养狗人,所有人都认为莱西还是那个完美无瑕的柯利犬。</p><p class="ql-block"> 在每个工作日下午差几分钟四点的时候,格里诺尔村的商铺,老板们又能够看到一只神气的柯利犬沿街跑过的身影,他们仍旧会说:“你可以根据它来调整时钟。”过不了多久,乔·卡拉克拉夫↑就会走出校门,见到他的爱犬,然后他们一起兴高采烈地回家去。</p><p class="ql-block"> 之前,乔曾经向公爵承诺,一天中的大多数时间,狗都在学校等他。不过,他说得并不完全正确,因为有一段时间,莱西并没有在校门口出现。而奇怪的是,乔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与之相反,在独自回家的路上,他总是一副愉悦的神情。有一天,他吹着口哨,沿着公爵庄园的石子路往家走时,又遇到了那个女孩。</p><p class="ql-block"> 她看上去不像村中其他的女孩那般健康、圆润和强壮,乔有些替她难过。</p><p class="ql-block"> “你好。”他打了声招呼</p><p class="ql-block"> “你好。”女孩回答。</p><p class="ql-block"> 乔一时想不出别的话,但仍站着没动。</p><p class="ql-block"> “我到外地上学去了。”女孩说。</p><p class="ql-block"> “是吗?”</p><p class="ql-block"> “是的,不过现在学校放假了。”</p><p class="ql-block"> 乔皱着眉头想了想,说:“我们再过一个礼拜才会放假。”</p><p class="ql-block"> 又是一阵沉默,接着女孩说:“莱西还好吗?”</p><p class="ql-block"> 乔笑了笑,然后左瞧瞧、右看看,似乎要确保这段对话不会被别人听见。“你可以来瞧一瞧它。”他说,仿佛在赐予某种恩惠。</p><p class="ql-block"> 说完,他带着女孩回到了那个周围种满蜀葵花的小屋。</p><p class="ql-block"> 他推开门,说道:“妈妈,我带她来瞧瞧西。</p><p class="ql-block"> “哦,快请进,小姐。”母亲说着,匆忙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围裙,又在那张洁净的白桌布上掉了掸根本不存在的灰尘。</p><p class="ql-block"> 乔领着女孩去了凉爽的洗涤间,在那阴凉的地方摆着一个挺大的箱子,莱西就躺在里面,身边还睡着七只圆滚滚、肉乎乎的小毛球。乔自豪地解释道:“你看,我们特意把它安置在这里了,因为它讨厌待在狗舍,它是一只家养的狗。</p><p class="ql-block"> 女孩蹲下身,伸出食指轻轻触碰其中一个小毛球。小家伙在睡梦中发出一声类似打嗝的叫声。两个孩子都被逗笑了,女孩问:它们还没睁开眼睛吗?”</p><p class="ql-block"> 当然不是啦,在出生十天后,它们的眼睛就能睁开了。现在已经是第三周了。它们不仅能看见东西,还能奔跑呢一不过,依我看,它们更喜欢躺在妈妈身边睡觉。”乔侃侃而谈。</p><p class="ql-block"> 这时,莱西抬起了头,乔笑着,轻轻拍了拍它的头。</p><p class="ql-block"> “你对狗很了解,是吗?”女孩虚心道。</p><p class="ql-block"> “呃,也不是,西曾经生过一窝小狗,我还记得当时的情况。这次就跟当时一样—是这样吧,莱西?”乔回答说。</p><p class="ql-block"> 他蹲在那儿,凝视着自己的爱,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时光。最近几天,他总有这样的感触。女孩离开时,乔礼貌地同她道别,并表示随时欢迎她来看狗。女孩走后,他仍在思索这种恍惚的感觉,似乎要领悟出生活中的某些哲理那是他作为小孩从未想到的。</p><p class="ql-block"> 现在,一切都仿若回到了从前。尽管他们换了新的住处,但日子跟一年之前没什么两样一在很多方面都是如此。例如,吃早饭时,他往燕麦粥里又舀了一大勺糖,母亲也不再大声斥责他说:</p><p class="ql-block"> “够了,小伙子,糖可是要钱的!”又如,他在约克郡湿冷的天气中回到家,大喊自己很饿时,母亲不再会露出那种难以名状的惊恐神情,而是开怀地笑着说:“天哪,谁知道要怎样才能喂饱你!那些食物都被你吃到哪儿去了?”话虽这样说,但她的语气中总透着一股自豪感,这也跟从前一样。</p><p class="ql-block"> 现在他回到家中,再也看不到父母沉默地僵持在那里;他上床睡觉后,再也听不到那种时高时低、令人烦心的争吵声。父亲每天踏进家门时,都不再愁眉苦脸、疲惫不已;也不再长久地坐在壁炉旁,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炉火。每当石子路上传来一阵男人的脚步声,母亲都会赶忙起身,将热腾腾的饭菜摆上桌,大声说道:“听啊,你爸爸回来了!哎,看着点,上菜了!”对她来说,世上的任何事都不如眼下这件事来得重要—从丈夫的脚步声响起到他推门而入的这段时间里,把一切都准备妥当。</p> <p class="ql-block">随后,她便叉着腰说:“赶快去洗手,山姆今晚吃羊头和水果布丁晚了可就没有了!”</p><p class="ql-block"> 每一天,他们的生活都是如此和从前一样。父亲也是老样子,他坐在桌前,看了看饭菜,然后说:“对了,我们的乔今天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认真听讲?”</p><p class="ql-block"> 从前就是这样,后来快活的日子中断了,如今,一切都恢复了原样。究竟是什么原因呢?那天吃晚饭时,乔一直在思索答案。晚饭结束后,莱西走进屋里,乔在它身边坐下来,温柔地抚摸着它。</p><p class="ql-block"> 忽然,他想到了答案。是莱西!没错当然是它!它在家时,一切都好好的;它被卖掉后,美好的生活就被打破了;现在它回来了,一切都像从前一样美好,他们都很快乐。“它回家后,把好运也带来了!就是它,给这个家带来了好运!”乔暗暗想道。他温柔地叫了莱西一声,把脸贴在它的颈部。菜西发出满足的哼叫声。</p><p class="ql-block"> “好了,乔,你们不要躺在我的地毯上,弄得那里都是毛。你今晚怎么话这么少?”</p><p class="ql-block"> 乔暗暗笑了,然后小声对莱西说:“你是一只恋家的狗,对不对,莱西?你还给我们带来了好运,因为你是恋家的狗。莱西,你是我的恋家的狗。以后你就叫这个名字吧,恋家的莱西!”</p><p class="ql-block"> 这时,母亲又发脾气了。“乔,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不要这样烦它,它还得照顾一窝小狗呢。你应该知道这些。”</p><p class="ql-block"> 乔从壁炉边挪开一些,继续爱抚着惬意的莱西。这时他抬起头,严肃地说:“爸爸,我清楚地摸到了它的肋骨。”</p><p class="ql-block"> 父亲把身子转向壁炉,舒服地伸开腿,笑着点燃了烟斗。</p><p class="ql-block"> “爸爸,您不觉得它有点瘦吗?我觉得应该多给它吃些牛肉,少喂些牛奶。”乔又说。</p><p class="ql-block"> 母亲一边清洗着餐具,一边插话道:“哦,你这样觉得吗?真是这么认为的吗?你觉得应该多喂点牛肉。是啊,如果你连这些养狗的知识都不懂,还怎么配做卡拉克拉夫家的人也不配做约克人!是啊有时,我觉得村里的一些人对狗比对自己的孩子还要上心狗,狗,狗等这一窝小东西长大后去<span style="font-size: 18px;">它们爱去哪儿就</span>哪儿,我可不管,这家里不许再养狗…”</p><p class="ql-block"> 乔把目光投向父亲,父亲回给他一个眼神和手势这是他们之间的小秘密,意思是说:“不要同女人计较,乔,她们整天在家中操劳,日子过得不轻松,必须靠责骂来发泄情绪。咱们男人得明白,她们没有恶意,谁让咱们是男人呢!”</p><p class="ql-block"> 父子俩都笑了,这种男人之间的任由女人唠叨的默契太有趣了,乔不由得笑出声来,越笑越大声,引起了母亲的注意。她转过身说道:“哎,你在笑我,是不是?找打,看我怎么教训你!”</p><p class="ql-block"> 母亲熟练地拿起洗碗布,向儿子挥去。乔一边躲,一边说:</p><p class="ql-block"> “妈妈,我不是在笑你!”</p><p class="ql-block"> “那你在笑什么?”</p><p class="ql-block"> “我笑爸爸——他做了个鬼脸!”</p><p class="ql-block"> 母亲转身面对丈夫,说:“看来是你啊,嗯?那我也得教训你!”可她刚走上前,就被丈夫强有力的手接在怀中,禁锢住了。父亲笑着问乔:“看看,乔,谁是全村最美丽的女人?”</p><p class="ql-block"> “当然是我妈妈!”乔肯定地说,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p><p class="ql-block"> “你们俩呀,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知道拿这种话来哄我。母亲喜笑颜开地说。</p><p class="ql-block"> “不,不,不,这是我们的肺之言。还有你不但漂亮,还很丰腴。”</p><p class="ql-block"> “哦,你是觉得我很胖吗?好,放开我,山姆,我还得擦餐盘呢!”</p><p class="ql-block"> 父亲还是不松手,母亲开始揪他的耳朵,但父亲并不反抗,只是低下头护着自己的烟斗。不一会儿,全家人都大笑起来。这一切都像从前一样—父母都很快活。</p><p class="ql-block"> 乔低下头,看着爱犬,柔声道:“你是我恋家的莱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