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善良的人们</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什么是善良?一查词典,居然吓了自己一跳,因为善良就是:纯洁正直,没有恶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一向认为自己是个善良的人,可是和这个定义一对照,才知道自己离善良还有十万八千里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为什么这样说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单是纯洁就还远远够不上,正直好像还有点,不过也有歪歪斜斜的时候。最要命的是在“没有恶意”这一条面前,咱就自惭形秽,简直抬不起头来了因为有时候发起狠来,咱简直就要杀人。例如咱想跟几个朋友商量,要花一百万请绿林好汉去砍掉某个贪官污吏的狗头,又准备请人帮那个睡了许多女人的流氓书记的变成太监,以防止他老人家再犯错误,还有一次跟大家研究,要再发动一次“大革命”把那些“车匪路霸”一扫而光。可惜这些东西都因无钱而且无权而流产,其实连流产也算不上,因为还没有来得及坐胎。不过,仅仅这些就已经是大有恶意,大大有悖于“善良”的本意。所以,一见“善良”的定义,就把自己吓了一跳:原来自己不仅不能算是善良,反而成了“凶恶”,动不动就要起杀机,嘴里冒出好大一股杀气,杀气腾腾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可是,咱本是个好人,“我本善良”啊!怎么会变成了恶人了?本来是一肚子傻气,一肚子怨气,什么时候竟变得一肚子怒气、一肚子杀气了? 不得了!得赶快悬崖勒马,争取做个善良的好人。浪子回头金不换,咱今天马上就改邪归正罢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好在咱脑子里有很多善良人的影子,想想他们,我就有了改邪归正的榜样,而“榜样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力量是无穷的”,足以支撑我一心向善的精神大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 前门乐器商店的叔叔——《紫竹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因为我二哥喜欢吹箫,所以捎带着我也沾了点光,从小学四五年级就学会了吹笛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先是竖笛,简单易学,等到熟悉了基本的指法,就开始学横笛,慢慢就吹的有点眉目,就买来练习曲自己练习基本功,学习各种技巧。到上了初中,已经可以吹奏《小放牛》《打靶归来》《我是一个兵》等笛子独奏曲,后来有学会了《喜相逢》《脚踏水车唱山歌》等当时很时兴也是经典的曲目。有一年五一节,我还代表育才学校在陶然亭公园的游园会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表演笛子独奏,吹了《我是一个兵》《骑兵进行曲》呢。可是咱家境不行,只能买得起最便宜的笛子,只要音准,音色差不多也就行了。那时我最想要的,就是一只紫竹笛子,长长的竹节,紫黑油亮的笛身,经常出现在我的梦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前门大街有一家乐器店,就在有名的大北照相馆旁边,那是我和几个同学经常光顾的地方。最初当然是为了买笛子,我的笛子都是那里买的。可后来经常去,却不是买笛子,而是为了吹笛子了。乐器店当然各种乐器都有,我很喜欢里边的琵琶柳琴,可是只能看看,既买不起也不会弹奏。唯有那令我朝思暮想的紫竹笛子我虽然买不起,却可以吹上一通,过一回《紫竹调》之瘾。那时候我已经有了一定的演奏水平,几只独奏曲也吹得比较熟练了,吹起来可以让人听得进去,不至于把人吓跑了。所以,每当我吹得时候,店里的叔叔们也就饶有兴味的听着我“海阔天空”地把我会吹的曲子吹上一通。等我吹够了,过足了瘾,把笛子收起来,还很客气地让我“下回再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到后来,几乎成了经常的节目,只要我一去前门,或者逛大栅栏,就忍不住要去乐器店吹上一回,过上一回紫竹瘾。一来二去,跟店里的叔叔们也就弄熟了,去到店里,打过招呼,就开始吹起来,直到尽兴为止。店里的叔叔大概也知道咱买不起那种紫竹笛子,可是他们没有一点瞧不起的意思,从来也没有露出过一丝一毫的鄙夷之色。穷人的孩子也有自尊,也是要脸面的;只要他们有一点点冷眼,一丝丝势利,我就会感觉到,就永远不会再去接触哪只笛子。可是,他们没有,连一点不耐烦的眼神也不曾有过。相反,我见到的是和颜悦色,是欣赏的神态,是鼓励的眼神。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在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我的自尊,不让我有一丝一毫的难堪。</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几十年过去了,可是乐器店的叔叔们仍然时时浮现在我的眼前,他们的善良,他们的理解,他们那默默的赞许也许还有同情,使我感受到了一种人世间的温情。现在想起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们应当是使我最初认识到“善良”的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这里,我愿意再吹上一曲《紫竹调》,用我深情的笛声,感谢你们这些让我懂得了“善良”的叔叔们——不论你们在天涯海角,不论你们在天上人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二、育才学校的总务主任——宽大为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是六十年代初,在北京育才学校初中时候的事了。记得一星期日与一帮同窗好友在校园里玩耍,忽见卫生科前那一片梨树上果实累累,不由垂涎欲滴。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便一纵而上,各自抢占一制高点,如同孙猴儿吃幡桃一般大吃大嚼起来。不料,总务主任正好由此经过,一番追杀,将我等堵在卫生科里,一网打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如果当时总务主任告上一状,后果不堪设想。请家长,挨打受骂且不说,单一个“偷”字就让你一辈子吃不了兜着走,也许你的检查和处分决定会永远装在你的档案里,而我这个两道杠的学习委员就该撤职查办了。可是主任并没有这么办。他见梨子已然熟透,又见我等诚心悔过,信誓旦旦,便大发慈悲,宽大处理,罚我们上树摘梨,将功赎罪。同时,又很宽容的允许我们随便吃梨。一场危机就此化解。应当说,这是一种处理问题的高超艺术,可谓一举两得,既达到了教育的目的,又将已经成熟的梨子全部摘完并收藏入库。第二天,总务处将梨分发全校,通知各班派人去抬梨,我们几个又榜上有名。在总务处看到我等的“劳改”成果,颇为得意很想炫耀一番,却又不敢明言,一个个只好在心中暗暗发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晃四十年过去了,可儿时的这些调皮事却始终难以忘记。 总务主任在处理问题的艺术中表现出的与人为善的态度,更使我受益非浅。我常想,在我们处理事务的时候,如果我们能像我们的总务主任一样,能够抱着“与人为善”的态度,那一定会把事情办的更好,人际关系也无疑可以更和谐,更融洽。如果我们能对孩子多几分理解,多几分宽容,在处理孩子们的问题特别是处理他们的调皮事儿的时候,又能多几分艺术性,那一定可以使师生、父子母女的关系更加融洽,从而使孩子们的身心更加健康,成长更加顺利。</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后来我曾戏作《偷梨赋》一篇,纪念那位可敬的主任。其赋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秋阳高照,金凤习习。金黄闪烁,满树秋梨。仰而望之,垂涎欲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逡巡四顾,犹犹豫豫。食胆包天,哪管纪律?攀援直上,摘之大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喀而嚓之,甘甜如蜜。食而乐之,悲生乐极。螳螂捕蝉,主任来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如雷呐喊,追逐甚急。慌不择路,逃之不及。一网打尽,后悔莫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痛哭流涕,求饶作揖。主任不忍,宽大处理。免予告状,罚以劳役。</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统统上树,与我摘梨。全部摘完,将功赎罪。任尔吃梨,多少随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因祸得福,转悲为喜。踊跃上树,表现积极。且摘且吃,皆大欢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如若告状,处分势必。一朝上树,终生是贼。档案存底,声名狼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升学入党,休想有你。文化革命,必遭横批。主任宽宏,免吾遭罪。</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如此厚恩,天涯长忆。每念及此,心存感激。特作此赋,终身铭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三、 上海华联商厦的保安——与人为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说到最善良的人,我总忘不了上海华联商厦的那位年轻的保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92年,我在上海华东师范进修,抽空去逛南京路。逛到上海华联商厦,烟瘾犯了,商店里都是不让吸烟的,于是就站在商厦门口,一面香喷喷的吸着纸烟,一边欣赏着南京路的繁华景象。正吸得来劲,有人轻轻地碰了碰我的手臂,我回头一看,是一位身着制服的年轻的保安,顿时吓了一跳,以为犯了什么规矩,要“触霉头”了。可这位小伙子并没有吹胡子瞪眼睛,而是挺和气地对我说:“吸完烟千万不要乱丢烟头,要罚款的。”说完眼睛向旁边一瞄,给我使了一个颜色:“你看,那边那个老伯盯了半天了,只要你一丢,就会跑过来罚款的。”我眼睛一斜,果然看见位“红袖套”站在那里盯着我,好像等待窥伺鸡圈的狐狸,紧盯着猎物的鹰犬。我这才明白了这位年轻人的意思,他怕我乱丢烟头被罚款,特意跑过来提醒我。这一番好意,真让我十分感动。我很感激地谢了这位年轻人,并告诉他我的烟头统统放在烟盒里,“红袖套”是抓不着咱们的。年轻的保安笑了笑,跟我挥手告别。</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应当说,他是一位“上大夫”,将预防工作做在了前边,真可谓“防患于未然”了。他的态度是诚恳的,他的心地是善良的。跟那位猎人一般的“红袖套”比起来,他的心地透着一股 “浩然之气”。也许你觉得“浩然之气”用在这里有点言过其实了,可实际上“浩然之气”无非是一种正气,一种大气,一种善良之气。不是有一副对联说“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吗?一点善良之气,不也正是“一点浩然气”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是一种大气,他光明正大,坦诚相待。这是一种正气,他让你诚心悦服,不是因为他佩着“红袖套”,而是因为他正义在手,你不能不服。这是一点善良之气,善意提醒,与人为善,不像某些“红袖套”,专躲在暗处等着拿人短处,他们虽然也是在“维护”某种东西,却从内里透出一股子贼乎乎的小家子气,好像还带着点“邪”气。例如有些“红袖套”心明眼亮,一双火眼金睛势利眼,专门盯着外地人,一逮一个准儿。还有些人把红袖套掖在裤腰里一发现外地人“违法乱纪”,急忙从裤腰里捞出红袖套别在胳膊上,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一把拉住,来个罚你没商量。我一位同事就在北京王府井大街挨了这么一回,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盖您来人家铁肩担道义,法律在手中,本该意气洋洋,堂堂正正地执法拿贼,又何必做贼似的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呢?这两种人,似乎都有点很有点心术不正的意思,跟那位与人为善的保安比起来,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些“红袖套”让我想起了“网民而治之”之句话,意思是织好一张网,下好一个套,让你自己入网进套,然后绳之以法,不教而诛。想当年“反右”好像就是用的这种法子,先让你大鸣大放,大放厥词,然后把网一收,一网打尽,全戴上了右派帽子。想起来真是让人不</p><p class="ql-block">寒而栗!跟这些“网民而治之”的政治手段比起来,“红袖套”又算得了什么呢?想到这里,</p><p class="ql-block">我又觉得他们很有点可怜了,毕竟他们还是在维护社会的秩序,不应该过于苛责。咱们还是向那位可敬的年轻人学学,尽可能与人为善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结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善良人的故事说完了,我心中杀气也渐渐平息了,心上那把屠刀也放下了。佛家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而咱只是心里想想,还没有拿起屠刀,所以,,只要心里有了为善之意,就可以“一念即至佛地”,进入佛家慈悲之地,等到那天咱有了修为,成了得道高僧,然后再大发善心,设法超度那些贪官污吏车匪路霸们到西天去罢。如果他</p><p class="ql-block">们听了这些善良人的故事,能够良心发现,改邪归正,那咱这故事可就功德无量,阿弥陀佛了。不过,这些人往往不见棺材不掉泪,一条邪道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咱也不能有不切实际的、过高的指望。但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希望他们能回头是岸,做个善良的人,如果他们真的浪子回头,大家总是热烈欢迎他们的——与人为善嘛!为什么不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2004于滇南</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