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这两次回老家,我都会默默注视着我家后面的那座山和那条通往我家废弃的鹅卵石铺成的田间小路。</p><p class="ql-block"> 我家后面的那座山是我们村庄的风水宝地,它挡住了从坎市街道吹来的大风。那天在我爸爸同学的家里,遇到一个同村乡邻。多年没见到他,我都认不出他了。可他说他还记得我,而且说有一次他用摩托车载我到镇里。我真的彻底忘了,太不应该。他还说,以后坎市到我们村那片地全部开发就好了,那你们家后面那座山就可以建成一个公园,那该多好。他又说,不过那座山是不能铲平的,这是我们的宝地呀。我们三人听了有道理,频频点头,其实民间有不少高明的设计师。</p><p class="ql-block"> 虽然这座山在我家后面,可是我真不知道它的名字。倒是以前山脚下有个供人休息的地方叫松山下,姑且叫它松山吧。可能以前这里有很多松树吧。可是自我懂事起,这儿已没什么松树,倒是很多竹子和几棵大榕树。我读初一的时候,春天来了。有一天,我从山下走过,看到一棵棵竹子冲破泥土,拔地而出,露出竹尖;第二天,一大片竹子破土而出,充满生机和活力。那些竹子冲出泥土以后,长得特别快,很快变成一大片竹林,真正让我看到竹子蓬勃的生命和活力。</p><p class="ql-block"> 村里有一条鹅卵石铺成的羊肠小路经过松山下,转一个大弯道就豁然开朗。展现在我们面前的就是和坎市街道连成一片的万亩良田。松山下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生产队时期最热闹的地方。这里有一条水渠,蜿蜒经过那里,有人放了几块大石头用来洗衣服,每天都有妇女在那洗衣服;山脚下有条青石板路通上有四五十个台阶的山顶,山顶上住着几户人家。每次看到他们在水渠里艰难挑水上山的情景,觉得我们还是住在山脚下好。殊不知几十年后今天的人们观念发生了变化,认为住在山上空气更好,肯定是盖别墅的首选之地。</p><p class="ql-block"> 山上有个住户,男主人是见过世面的人,年轻时就去汕头做生意,还带回个汕头小老婆。听说他解放前就会骑自行车。但在我的记忆中,他整天放牛,以牛为伴。小时候我们这些小孩看见他觉得他假装斯文,因为我们认为农民怎么能戴眼镜呢?只有干部、老师等吃公家饭的人才能戴眼镜呀!不过他确实与众不同,让我们感到见过世面的人生活方式和足不出户的人就是不一样。就连当农民也和别人不一祥。当大家在荒地只种地瓜、木薯和洋芋的时候,他就懂得种水果。有一次,我去他家的荒地旁拔兔子草,看到篱笆里面有颗树挂满了紫色的水果,似乎要把枝干都压断了。那是我第一次见识这种水果,后来人家告诉我这叫桑椹。我们几个女孩经常在这家人果园附近转悠。在芙蓉李成熟的季节,有一天,我们在他家果园附近玩耍,看到果园里两棵成熟的芙蓉李缀满枝头,有些伸出篱笆,我直勾勾看着李子,垂涎欲滴,思想激烈斗争着。我多么想做回小偷,偷摘几个李子,满足我的食欲。可是我终究战胜自己错误的念头,没有伸手。我怕终身背上小偷的恶名。他们家还种了很多黄花梨,每当这个季节,梨花盛开,“”千树万树梨花开,”那满眼的白色让人神魂颠倒,陶醉其中。在饥饿的年代,这家男主人的儿子有段时间经常送梨给我们吃。如今吃遍了各地的水果,可是都没有那时吃黄花梨那么脆,那么甜。这就是物以稀为贵吧。</p><p class="ql-block"> 想起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松山下是我们大队最热闹的地方之一。每当生产队收成的季节,当收工的时候,农人都会挑满箩筐的稻谷在这里歇息,松山下这条通往山上的青石板都坐满了辛苦的农民。他们除了休息之外,还会讲些笑话,让身心放松,给处于温饱状态的人们增加些许的快乐。</p><p class="ql-block"> 这条渠道旁边是一条鹅卵石路,路下面是一大片荒地,属于不同的主人。最记得有一畦芹菜,经过女主人的精心浇灌,每年都长势喜人。可是一点都没法吸引我,因为小孩特别怕芹菜的味道。这块土地的主人是住在山上那个男主人的大老婆,她一生没有生育,可是她待小老婆生的孩子视同己出。她善良,勤劳,与世无争,在村庄口碑很好。记忆中的她总是不停地劳作。我小时候,可能营养不良,头发全部呈黄色,她看到我总会调侃我。红,叫你妈用一勺农家肥浇灌,头发就会变黑。还有一次,我大概十一二岁,坐在家门口缝补衣服,她看到了,到处表扬我。其实,我缝得很差,针线距离很长,而且长短不一,只是对针线活好奇而已。后来,她很老了,九十多岁,每次看到我都会把我当成我妈,当她终于知道我是谁的时候,她又对我嘘寒问暖,充满关切。村庄的人希望她能活到一百岁,可是她没能坚持,只活到九十九。</p><p class="ql-block"> 如今,这条路早已废弃。村里从稻田中央插过,修了一条笔直的水泥路。当我站在新修的水泥路中,看到那条鹅卵石路周围杂草丛生,松山下已没有了当年的热闹景象,荆棘丛生,一片荒芜。可见,人在营造热闹中起到多么重要的作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