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水十八怪【7】李子趣酒

老桃树

湛水十八怪 [7]

李子趣酒

李子者，父城人。父城酿酒，名曰“宝丰”。李子幼，家有酒肆，薰于酒糟，蒸酒流，如小泉，酒工呼李子，直对小泉饮。一口下，脸赤。复一口，摇晃于酒肆，晃荡于学堂。

弱冠之年，录于乡镇，走卒。家有酒肆，李子喜酒，惜酒，酒以诚见，呼朋唤友。

李子因酒聚人，酒以壮胆，干事雄起，酒后无难事，只要肯喝酒，急难险重不惧。

有两村因路争，备械，铡镰锨锄，愤愤然拟搏击。李子受命，理两村事。携酒三缸入村，三日后，相逢一笑泯恩仇，世敌喝成弟兄。铡镰入库，锨锄挂墙，两村族长跪拜结义，世代友好，官宣为“战略伙伴”。

李子归，醉三日不醒。或曰，古有三碗不过岗，今有三缸释世仇。

饮酒干事，因酒成事，李子走卒晋副股，从九品。

李子酒有佳名，口吟“自古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午小酌，晚酩酊，常以七贤为范，许酒倒处即归埋处，爱酒之甚，不计生死。

时无八规，更无酒驾，李子酒无羁绊，酒必酣畅。

某日聚饮，李子曰，落桌为兄弟，何必骨肉亲，须臾，众醺。李子入轩，闭门锁，飞流直下，事毕，观四周皆板，寻无门，高哗，造厕何不留门乎？众醉哂之，破门救李子。及酒醒，复回，修店家厕。

李子居联盟路，某日，楼外聚友，李子曰，若无闲事挂心头，有酒即是好时节，众酒欢，微醺。李子出门，招手的至，启门曰，联盟路。驾者曰，此即联盟路。李子掷币十，赞曰，神速！旋闭门归家。

李子曾游沪至滇，滇友接。及李子出飞艇，大赞，稳！友问，何稳？对曰，沪饮酒，众曰，劝君更尽一杯酒，辞沪寻滇皆故人。后坐艇而眠，及至，人散，空姐拍而呼之则出。友恍然，此艇是稳。

李子酒醺，不误事，不惹事，语少。曾逢年度考核，谈话论及好坏。李子至，吏问，张三何？李子曰，好人也。吏问，李四何？李子曰，好人也。吏问，王五何？李子曰，好人也。吏曰，可否换辞？李子曰，诺。吏问，赵六何？李子曰，人好也。吏问，刘七何？李子曰，人好也。众愕然，皆曰，李子者，不伤人，好人也，人好也！

吾与李子相识于危难。某年，污水厂，重大工程，建于张村，征地之争，商家纠歹人，殴斗伤人。吾夜入张村，人众灯黑，围于村所，偶有黑砖飞过。紧急处，李子至，身有酒味，护我于左右不离。事终，结为友。

夏洪，沙河崩岸，吾护堤，早餐于乡食堂。李子至，面我而坐，敞怀出酒一瓶，曰，知汝莅，吾夜归家，酒肆三十年陈酿，窃灌之，午餐吾不能近前，早酒之，何如？吾抚酒瓶，尚有体温，慨之，酒两碗，对饮。老酒醇厚淋漓，酣畅，及沙河堤，腹内如火，强忍。事毕，急遁，午晚未食。或传曰，陶令不知何处去，沙河岸边急调研。

吾易地，别于李子曰，知数年，尔副股，何不求吾上晋乎？李子曰，吾曾泡尿而照己，副股足矣。吾求尔上晋亦晋之，吾与尔，誉毁，两伤。况吾知己瑕也，爱酒，尔晋吾，待尔去，吾因酒被免，徒生抑郁，故不言晋。吾感而心热，对饮。饮而告之，吾定每月赠尔一瓶酒也。

李子晋，九品，不带长，待遇，月增俸百二十，可市酒一瓶。

李子谢吾，携酒两瓶曰，吾酒肆三十年陈酿，窃灌之，赠尔。吾问之，酒肆三十年坛，尔每私窃之，尔父不见？李子笑曰，尔休也，糊涂官，不得长晋皆为此。吾窃之以三十年纯一瓶，添之以一年勾兑一瓶，酒坛如旧，吾爹吾爷吾祖何知，唯天知地知吾知。

浸淫半百，吾不悟而李子悟，酒出哲人乎？

李子善酒，盖因有好妻。李子箴言，善饮男人，背后必有善妻。

居乡野，晚而饮，妻备架子车。待桑柘影斜，李子仰面车内，妻拉之，妻曰，若卖猪。

居城，每酒归，至院门而辞送者返，拒至家门，何故？李子曰，夜归，妻必迎，右端汤左提裤，问曰，先吃拟或先日？众哗然，喷。

醺醺然，李子老矣。

李子退而走于湛水，爱摄，摄必发圈。观之作，众皆辨之摄影时辰。前晌照，清晰见毫厘。后晌摄，人无头而桥竖立，皆因李子午酒之故也。

李子走而诵，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

饮下，一蓑烟雨任平生。

醉倒，也无风雨也无晴。

酹滔滔，水滔滔。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