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父亲

申 平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2021年农历10月24日,是父亲去世一周年的日子。本想早些写一篇关于纪念父亲的文章,但苦于工作太忙,迟迟没有动笔。工作忙是借口,没头绪才是主因。因为这一年多,从没有认为父亲离开,总感觉他依然健在,依然和我们生活在一起。2021年11月19日,我离开办公室调整到工会办工作后,忙里偷闲,开始规整思绪、撷拾情感,回忆和父亲生活的点点滴滴。父亲那高大的身影、忙碌的神态、严肃的表情以及慈祥的目光就像放电影一样连续不断地浮现在我脑海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是地道的农民,一辈子总想着在地里刨出点名堂。我的老家在渭北合阳的一个小村庄,地处秦晋交接处,虽然靠近黄河,但常年缺水,连年干旱。就是在这个纯粹靠天吃饭的农村里、农田间,父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用非比寻常的坚强毅力和超乎想象的勤劳苦力养活了我们一大家子人口,度过了他苦命而又刚强、淳朴而又光鲜、平凡而又伟大的一生。</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家族里的“顶梁柱”</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申氏一族起源于河南,也许是当年闹饥荒,我的祖辈逃难落脚到了合阳,在北沟村安了家、立了户。我爷爷有六个孩子。父亲排行老三,前有一姐一哥,我分别叫姑妈、大伯;后有两个兄弟,确切的说是三个兄弟,我都叫“大”。我对其中一个大没有印象,以前也从来不知道。直到父亲去世后,撰写讣告的亲属关系时,第一次才发现父亲还有个英年早逝的亲兄弟。后来,我也了解了那段尘封的往事。父亲从未给他的孩子们提过这档子事,此处我不以赘述,后面也不再提起。但是,我估摸着这个事情深深地影响了父亲的一生,也让他内疚了一辈子。更让我惭愧的是,自己对家族的往事、对父辈们的往事了解的太少太浅。没有在父亲有生之年给他说一句关于宽慰这段往事的话,这成了我现在无法弥补的遗憾。</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人的一生怎么度过,包括过程中遇到的人和发生的事也许早已命中注定。回顾父亲的人生,让我认识到,人虽然可以不向命运屈服,但有时候要信命,更要认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那个缺吃少穿的20世纪六七十年代,爷爷、奶奶(方言称呼“婆”)要养活六个孩子,简直难比登天。加之爷爷去世的早,这个千金重担全部落在我婆肩上。为了维持生计,她不得不忍痛割爱,让部分孩子们能上门的上门,能过继的过继,能送人的送人。这在当时是普遍现象,毕竟让子女们吃饱穿暖健康成长才最重要。在父亲的五个姊妹兄弟中,大伯是老大,上门到了临镇的福德村。我小时候经常去大伯家和表哥一起玩耍。姑妈是老二,是我婆唯一的千金宝贝,长大后嫁到了邻村南沟。以前每年元宵节,大都会带着我们三四个晚辈步行到南沟给姑妈送“十五”。父亲是老三,很小就过继给了婆的娘家,两家距离相隔50米。二大、三大年龄尚小,就留在了家里,由我婆抚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98年,我刚高考完,婆就去世了,那时父亲49岁。二十多年前,姑妈突发脑溢血也去世了。在刚满50岁左右的年纪,父亲就不得不承受四位亲人相继离世的悲痛,真可谓命苦、苦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家父幼年继嗣外公一门。外公养子少亡,家道中落,贫病苦度。未几春秋,老人相继离世。薄命少年,孤身孑立于破败茅舍,面对残垣断壁,遥望满天星斗,忧思父母之困苦无力,迷不知前路之所如,不仅潸然涕下。所赖聪敏,衔泪立志,独立奋发,虽未读书,弱冠即修身临风,楚楚刮目,遂婚订本村,亦得生父破屋迁筑而成家立业。”从这段铭文中,我才完全弄明白父亲过继的事情。一直以来,我都认为父亲是继大伯和姑妈之后,家门里剩余三兄弟中的老大。因为,我们这三家人都住在后坡巷,三兄弟同根同源同姓,我们晚辈也都按父亲的兄弟进行二大、三大的称呼,每次春节串门,也是按自家屋的规矩拜年。日常生活中,二大、三大也把父亲当作“老大”尊着,一大家子人农忙联合干,有事互相帮,丝毫没有把父亲当作“外人”对待。同样,父亲在家门里的行事风格也没有表现出“被过继”的影子,完全是一副“长子”自居。还记得姑妈去世时,丢下的表哥刚结完婚,没有能力承办丧事。父亲作为娘家人里的“老大”,第一时间与二大、三大商量,最后果断拍板,给我表哥送去了必备物资,才让姑妈得以安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中年以后的男人很孤独,因为他一睁开眼,周围全都是依靠他的人,却没有他可以依靠的人。父亲弟兄三家人都在一条巷子里住着,作为老大,父亲难免操心多些。二大既有手艺、肯吃苦,又脑子活、处事精,再加二娘知天晓地,更懂营生,日子过得很滋润。二大思想超前,他很早就买了手扶拖拉机等自动化农具耕地赚钱,后坡巷子里第一台黑白电视机就是他买的,当时着实风光;我哥家现住的上房就是二大亲自给操刀“裹泥”的,美观又结实。二大日子过有滋有味,父亲自然就把心思放到年龄最小的三大那里。父亲对三大格外照顾,供读书考学,找关系安排工作,平日里还帮忙耕田收种。三大也甚是感恩,对父亲、母亲以及我姊妹三人都关爱有加。即使我姐出嫁后,一直也用心维系着叔侄关系。去年得知父亲病重的消息,赶紧转来钱给治病,并宽慰我们姊妹要接受生老病死的现实。父亲去世前几天,三大冒着新冠疫情风险专程从北京飞回,陪他哥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期间多次哭成了泪人。父亲丧葬的几天里,三大又忙里忙外,发挥教师专长,编挽联、起讣告,还熬夜亲自为父亲撰写了墓志铭,用最精悍、最动情、最感人的文字记录了父亲的生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大家庭的日子都能过了,父亲就把重心放在我们自己的这个小家上。作为一家之主,父亲用他高大伟岸的身躯和宽厚有力的肩膀扛着我们坚毅前行。当时过继到了婆的娘家,听母亲说屋里面积很小,只有两间房,到处都是土疙瘩,条件非常艰苦。后来父亲靠着超乎常人的苦力和坚强不屈的毅力,与母亲一起让我们这个小家慢慢得以改变。到我记事时,我家面积大了一半还多,这是父亲徒手把后院的土崖一天天、一点点撬开挪走的。一次不小心连人带工具从近十米高的崖上跌下来,修养了半个多月后,又继续“扣崖扩院”,上演了现实版的“愚公移山”。在父亲的努力下,家里院子尺寸大了许多,房屋也陆续建造了很多。门房、厦房、厨房、上房一应俱全,就连养牲口、放农具都有专用的房子。虽然都是土木结构,但是很结实耐用。我家的每一片砖瓦、每一个角落、每一寸光阴,都记载了父亲忙碌的身影。我能从整个院子里和每间房子中感受到父亲当年为此付出的辛勤汗水和艰苦努力。</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生产队的“崴蝎子”</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崴蝎子”是父亲年轻时当生产队长,村民们给起的绰号。“崴”是渭北一代的方言,意思是有威严、令人害怕。这个绰号完全反映了父亲性子急、脾气大、很严厉的性格特点。</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他的急性子在村上是出了名的。后来和三娘的一次聊天中得知,集体公社那时候,每组生产队由队长负责召集大家集体干农活。我屋在后坡巷子中间,附近大树上挂个大摇铃当闹钟。每当要上工时,父亲总是提前拽铃绳、摇铃铛,并伴着高喉咙大嗓子吼着督促本队的男女老少下地干工。每每听到他的摇铃声和呐喊声,大家都心里发憷,更没有人敢迟到或偷懒。“崴蝎子”的绰号就由此而来。责任田包产到户后,我们家有了属于自己的耕地,父亲更是带着母亲、哥嫂、姐姐没日没夜的干农活。早晨起得很早,中午回来很晚,往往是午饭当早饭吃。特别是在艳阳高照的夏季农忙时候,总是顶着中午最大的太阳下地干活,当太阳刚刚落山,气温略渐转凉时,我们就回家休息了。在返回途中常常能碰到才去地里干活的乡亲。父亲的急性子,哥哥、嫂子深受体会,尤其是嫂子现在已经习惯了冒着大太阳干农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生活中,父亲脾气还很大,爱训斥人,我们姊妹三个都很“怕”他。哥哥是长子,跟着父亲干的农活最多,受到的训斥也同样多。干活不得巧要挨训。记得以前收小麦全部是靠人工完成,麦子割完后要装车拉回打谷场。期间,父亲和我们负责挑麦上车,哥哥负责装车。装麦车是技术活,麦茬整体压得好,麦车装得既多又稳当,麦茬压不好,车四周装不均衡,随时就有掉麦子甚至途中翻车的风险。正是因为难度系数大,每次碰到这项技术活,我们姊妹两个都不敢上、往后躲,一是怕装不好车,二是怕挨父亲的训。装车自然就成了哥嫂的事。有一次,麦车装好后,还没出地就翻了。父亲气的一边骂娘一边收拾残局重新装。正是在父亲一次又一次的训斥中,哥哥干农活的水平提高了很多。此后,哥嫂也成了父亲耕田种地的左膀右臂,为父亲分担了一多半的苦力。</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文化程度虽然不高,但是他懂得“严师出高徒”“子不孝、父之过”的古语里蕴含着的深刻道理。父亲对我们姊妹三个非常严厉,对我哥最严,我姐次之,最是疼爱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哥初中刚毕业就停学了,帮助父亲干农活,随后开始学木匠、搞装修、做生意,为发展家境做出了重大贡献。我现在依然清晰的记着,哥常年在外打工回来后,给父亲上缴工资的情景。年能不能过好,全指望着哥哥靠苦力挣来的这点微薄收入。即便哥哥迎娶了嫂子有了自己的小家,我们全家人还是在一起生活了十好多年,他也为我们这个家庭辛苦付出了十多年。在这方面,我从哥哥身上看到了父亲年轻时为家贡献的影子。现在哥哥自己既做生意又承包土地,加之儿女们都已成家,日子过的还算红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姐姐比哥哥小四五岁左右,很早停学后就帮衬着妈妈打理家务。小时候烧火做饭基本都是姐姐的活。以前农村条件差,没有煤气灶和大炒瓢,做饭靠的是土灶(口语“灶火”),点灶火可需要点技术,我刚开始不得巧,总是点着点着就熄火了,姐姐教了很久后才慢慢掌握。炒菜用一小浅瓢,把子很长,便于伸到灶火里的碳火上烤用。我用不来这瓢,烧油时不是烧过头就是没烧熟,更别提炒菜了。姐姐就使用的得心应手,炒的土豆丝虽然油少水多还带着小黑渣,但吃起来特别香,至今令我回“味”无穷。姐姐之后学刺绣、当裁缝,出嫁后就随姐夫哥在新疆打工。父亲的病确诊后,姐姐一直陪伴在父亲身边,做饭、洗衣、精心照料。父亲病情恶化后,需要靠药物来缓解疼痛,有时候半夜需要打针,农村找医生不方便,姐姐就自学成材,最后一个多月的止疼针全部都由姐姐及时完成,为父亲大大减轻了病痛的折磨,是父亲的最最温暖的“小棉袄”。我和爱人非常感激哥哥、姐姐,包括嫂子为家庭的无私奉献,尤其为照顾父母的辛苦付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我们三个中,我是老小,父亲最是疼爱我。记得小时候,父亲常给村里人炫耀说我将来能考大学、开小车。庆幸在父母亲、哥嫂包括我们一大家族人的共同扶持下,我考进了大学,后来也找了份稳定的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完全够养活自己。前些年也买了小车,每年春节带着媳妇儿子回家过年。这在别人看来也许不算什么,但对我意义非凡。因为它寄托了父亲的殷切期望,也算是我们家脱贫奔小康的见证吧。父亲对我的爱还体现在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为供我上学,他除了包地种田还在外打工赚钱,学费挣不够就用粮食换。2001年7月,我首次来汉中工作的300元钱路费,就是父亲用辛辛苦苦打来的麦子换来的。当时父亲在前面拉着车,我在后面推着。这“卖粮换钱”的场景令我心情久久难以平复。可想而知,当一个农民要用自己的口粮换东西时,那是多么的艰难,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勇气。看到自家的境况,我收拾心情,背起行囊、离开家乡、奔赴汉中。到单位报到后,得到的通知是先回去等消息,一个月后再安排上班。我不能回,因为返程的路费早已不够;我也不想回,因为再来汉中还得让父亲为难。于是,就留在举目无亲的天汉大地,跟着陕工院几个中学时的同学混搭,勉强度过了一个月。非常感谢老同学、好朋友对我的照顾和资助!他们是我踏入社会的第一波恩人,值得用一生去珍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爱如山,父亲虽然性子急、脾气大、很严厉,但是记忆中从未对我们几个动过手。我们也理解父亲的做法,他是想通过严管让子女们健康成长,更好地在社会上立足。在父亲的宽严厚爱下,我们姊妹三个都很听话、懂礼貌,其正派的人品、踏实的风格得到了乡亲们的一致认可。现在父亲离开了我们,但我坚信,醇厚的父爱将永远陪伴着我们跨过人生路上的坎坎坷坷……</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农业社的“全把式”</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渭北老家农村那一带,大部分人家都是靠天吃饭,凭吃苦过光景。风调雨顺时,收成能好些,但在我40多年的记忆里,这样好的气候几乎没有。当天气不争气的时候,唯有吃苦才有可能过稳日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一生最爱的职业是务农,他是真正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我不太记得农业社的事情,只晓得家里摆放最多的是父亲干农活的工具。我从他对农业的执着态度和对农具娴熟的操作手法上可以看出,父亲绝对是农业方面的全把式。犁、犟、耙、磨更是样样精通,即便是最原始的农具,他也“耍”的有模有样。小时候,农忙时,我放学回来,总能看到父亲牵着牲口扛着犁,要么回来吃饭、要么赶去耕地的场景。受老一辈农村人和贫瘠家境的影响,父亲选择了务农这个保守又稳当的职业。他认为,农民只要肯吃苦,总能在地里苦出个名堂来;只要勤快,日子总会一天比一天过得好。于是,就把全部精力投入到种庄稼上。一生过着春播、夏忙、秋收、冬储的日子。即使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父亲每天也要去地里转转,看看他耕种了一辈子的黄土地。小时候不明白父亲那么卖力,家里为什么还是那么穷,长大后才知道,光是养家糊口就已经耗尽了他毕生的精力。在渭北那个靠天吃饭天不下雨,靠地打粮地不长苗的恶劣环境中,人能有多少本事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农民最忠诚的伙伴是帮他干活的牲口。父亲是养牲口的一把好手。我家先后养过驴、牛等。一头小毛驴在父亲的调教下,生龙活虎,堪比骡子和马,邻居几个叔叔都戏称它为“小钢炮”。对于农民来讲,一年之计在于春。每逢打春时节,父亲总要把牲口从耳朵到尾巴用红布条条装饰一番,以此来迎接新的一年最重要的季节。后来,我家基本以养牛为主,因为牛性情温和,只求付出,不求回报。父亲对牛的习性也甚是了解,能通过体型、牙口判断牛的年龄,分析牛的健康状况。乡亲们买牛或者卖牛都会找父亲帮忙,父亲对此也乐此不疲,凭经验准确判断,成为村里热心免费的“牛经纪”。</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除了干农活,父亲也和其他年轻人一样,多学了一门手艺——厨师。煮鸡蛋、辣子肉、蜜汁咕噜、生汆丸子汤是我从父亲那里尝到地最美味的菜肴。以前农村办红白喜事都要在家里请厨师设席摆宴。父亲为人直、善节俭,请他做厨的人很多。一般情况,到主家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杀猪”,印象中只记得一两次父亲杀猪时的场景,大铁锅、烫开水,整改过程干净利落。乡邻们请父亲做厨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特别是爱干净。合阳是厨圣伊尹的故乡,“流水席”源远流长。一波吃完换另一泼。期间必须清洗碗碟。听村民讲,当时父亲做厨时,碗碟不仅要洗净,还要擦干,否则不给盛菜。基于父亲严厉正确的要求,洗碗碟的叔叔阿姨们都不敢马虎。事过完毕,主家会根据各自情况,不同程度的送些香烟和毛巾之类的礼物作为酬谢。父亲把毛巾给母亲家用,香烟自己就锁在黑色的抽屉柜里。这个柜子是母亲的嫁妆,当时价值8元钱,至今还在我们家用着。遇到一些家境好点的主家,还会给父亲送一块猪肉。有一年,我家就是靠着别人送的2斤肉过的年,一直吃到正月十五后,2斤肉不但没少,还多出了1斤。一时间,我家“没买肉还多出肉”的新年趣事让邻里们津津乐道。父亲的厨艺得到大伙的认可后,村里想跟着学的人也多起来。父亲后来带了几个叔叔当徒弟,师徒间相处的非常融洽,他们对父亲都很尊敬,直到现在对我们家人都很好。大约在我哥结婚成家前后,父亲由于身体原因,做一次厨得休息三五天才能缓过劲来,于是就彻底告别了锅碗瓢盆和柴米油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现代化的农业机械普及后,农民用于农忙的时间缩短了很多。随着父亲年龄的增大,加之田地里的收入确实太少,他慢慢的把剩余精力投入到外出打工上。农忙闲暇之余,靠着苦力,在县城周边打点小零工挣钱养家。家里人不想让父亲这么辛苦,可他总觉得打工的活不重,自己干着浑身反倒感觉舒服些。附近的包工头都愿意找父亲干活,因为用他一个能顶三个。父亲是个勤快人,到工地后满眼都是活,从不偷懒,时常把他负责的那片工地收拾地干干净净。在工地人缘非常好。自己的活干完后,还帮着别人干,就连吃不了的饭,也提前分给饭量大的年轻人。本村我一位同学曾和父亲在一工地打工,父亲时常把碗里的肉拨给他吃。我这个同学虽然没读过几天书,但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工地里帮搭着父亲干苦力。料理父亲丧事时,他又二话没说,承担了清理垃圾这个最脏最累的活。父亲泉下有知,一定会为他叫好。</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乡邻中的“老好人”</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从常理来讲,一个整天板着脸不苟言笑的人是很难与人相处的,更别说交更多的朋友了。但父亲就是个例外,他基本不太爱笑,时常板着脸,表情十分严肃。可是,父亲在村里人缘特别好。每每提起父亲的为人,认识的人无不为父亲的人品竖起大拇指,激动地说几声“人好”“好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在村里的朋友非常多,和各个年龄段的人都能合得来。以前,我家里非常热闹,每天都有附近的爷、叔来串门唠嗑,或者早上来,亦或下午到。父亲很是热情,熬一壶砖茶,抽几锅子烟,互相拉家常。聊天的内容基本都是围绕农业、农村、农民展开。我工作后,带给父亲的香烟和茶叶,他舍不得独自享用,全部用来招呼了来串门的亲朋好友。尤其是对一些市场上还没有投放的新烟,父亲都会与他们分享,有时种地途径朋友家,也会给带一包送给人。父亲这样做,一是出自他善良的本心,二是为自己的儿女们感到骄傲。我完全能体会到当时他分享物品时那自豪、高兴的心情。除了纯真的友情,父亲还和有的好朋友相处成了彼此照顾的亲戚。我干爸就是其中一位。干爸大父亲两岁多,是父亲的发小。干爸干妈对我非常厚爱,每次去他们家,干妈总是荷包两三个土鸡蛋给我吃,我们两家人一直相处甚好。父亲临终前的二十多天里,干爸每天早上都过来看望,给父亲宽心。父亲走后,也是几度哽咽,十分悲伤。当然,父亲还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有几个朋友因为一两句不合适的言语,伤了感情、断了友情。对于品行不端、爱好不洁、好吃懒做的人,父亲坚决不会与之为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众人愿意与父亲交朋友,主要是被他为人正直、勤劳朴实的人格魅力所感动。交朋友就要当真朋友。父亲对待朋友十分真诚,骨子里喜欢互帮互助,时常会主动帮朋友干农活。哪家朋友要盖房子,父亲都会去主动帮忙,自己走不开时,也会安排我或者我哥去帮几天忙。在外打工的几年,父亲工作区域由田地转移到城里,认识人多了,交朋友范围更广了。尤其和卜鲁的鲁建荣成为了最要好的“忘年交”。建荣哥大我一两岁,对父亲非常尊敬,每年春节都会带着媳妇、提着礼物看望父亲。父亲病重的日子里,也是多次前来探望。父亲去世后,又前来磕头拜祭,还缝了最贵的“被被”。安葬时,我哥特意把这条特殊的“被被”盖在父亲棺椁外的第一层。这种超乎朋友的感情,甚是令我们感动。力尽不知苦,唯恐意不忠。父亲用“苦力”换来了朋友对他的“甘甜”。当时,为父亲守灵堂的除了亲戚,很多都是他生前的挚友。下葬时,村里百十多号人自发赶到坟前送了父亲最后一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人们对父亲评价除了“人好”外,还有“人细得太”。“细”是关中的一句方言,大概意思是“做事严谨、讲究、干干净净、井井有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的一生是特别干净的一生。听母亲讲,我爷当时特别爱干净,帽子、衣服、鞋子几乎是一尘不染,从头到脚干净整洁。父亲继承了爷爷的良好习惯,也特别爱干净。父亲在世的时候,从来不让自己闲着,一有空在房前屋后收拾着,家里家外打理的有条不紊,农器具摆放的整整齐齐,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就连柴火房也堆码的井然有序。 打扫屋子需要扫帚,父亲就用稻树杆自己扎。我家至今还用着父亲当年扎的扫帚,有大的、有小的,有长把的、有短把的,有直头的、有弯头的,有扫院的、有扫床的、还有刷锅的,各式各样、各种用途的都有。父亲自身也特别爱干净。每次从农田里或者外出打工回来,首先用“飞子”使劲拍打身上的灰尘,其次用热水洗脸洗头,最后再洗脚。天天如此,从不间断。即便在生命最后时刻,也是整天洗脸擦头,确保自身干干净净。父亲对孩子们的卫生习惯要求也严。小时候,父亲经常给我洗脸、掏耳朵、擦鼻涕。我至今还记得洗脸水很烫、掏耳朵很疼、擦鼻涕很勤。父亲当爷爷后,特别疼爱他孙子、孙女。每当抱着我侄儿、侄女在村里转悠时,兜里都会踹几个干净的尿布随时换,确保他和小宝宝都干净清爽。后来当了姥太爷,对小重孙也是这样的。父亲对儿子辈很严厉,但对孙子辈特别和蔼,尤其是对孙女很是溺爱。在我们大家庭中,我侄女是唯一敢经常和父亲开玩笑的人,是唯一敢“反驳”甚至“对抗”父亲的人,也是给父亲带来欢乐最多的人。在父亲生命的最后一年里,我侄女外甥女还带着父亲和母亲飞往重庆、成都等地旅了游、拍了照、散了心。那是父亲第一次坐飞机,也是最后一次。两个小辈很是用心,把父亲旅游的照片做成精美相册,父亲很是欢喜。现在这套相册,定格了我们对父亲永远的怀念。</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的干净不仅体现在外在形象上,更体现在内在品质上。父亲一辈子严于律己、本本分分、品行端正。一生除了种田干活,从不喜欢参加什么娱乐活动,更对打牌、麻将、喝酒等行为反感透顶。记得有一次,哥哥悄悄去打麻将,晚上11点多还没回家。父亲就起床打着手电在村里到处找,最终找到后,哥难免一顿训斥。要说父亲还有其他什么爱好,那就是抽烟、喝茶了。父亲烟瘾非常大,以前抽水烟,从早到晚“咕嘟咕嘟”冒个不停。据说,原来的“水烟锅”是我爷传给父亲的,他爱不释手,两天以小擦、三天以大洗,烟锅迟早总是锃亮锃亮的!前些年,我侄儿还专门为父亲拍摄了一段抽水烟的视频,发在自己的抖音上,得到了周围人的点赞。随着水烟慢慢减少,加之携带又不方便,后来父亲基本都抽纸烟了,一天大约2包以上。如果说抽烟是为了排解生活中的忧愁、缓解自身的精神压力;那么喝茶就纯粹是为了提神,让自己有更充沛的精力去干活。这点至少对于父亲是这样的。他喜欢喝茶,特别是浓茶,而且以前茶品质都很低端,这也是导致他产生胃病的元凶之一。后来父亲也意识到了这些,所以在确诊后的近一年里,几乎没有再抽烟、喝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其实, 生活就像一只储蓄罐,你投入的每一分努力,都会在未来回馈你。你所要做的,就是执着不彷徨、坚定不犹豫,每天辛苦一点点、每日积累一点点,最后,时间都会给你想要的生活。父亲和新中国同龄,经历了60年代的三年饥荒、文化大革命、大跃进,经历了80年代的改革开放和新时代的飞速发展,更经历了常人一辈子也无法体验的艰难困苦生活。最终也是四世同堂、功德圆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回顾父亲的一生,是最“心”苦的一生、是最勤劳的一生、更是最伟大的一生。父亲的人品、德行,永远值得我们学习。他对家庭的担当、对农业的态度、对朋友的真诚、对生活的追求,就是一座巍峨的丰碑,永远矗立在我们心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是一泓清泉,让我们即使饱受风尘洗礼依然纯洁明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是一片大海,让我们即使遇到电闪雷鸣依然仁厚宽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是一盏明灯,让我们在前行的人生道路不在迷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是冬日的暖阳,让我们身心时刻感受着万丈光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谨以此文缅怀我的父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2021年12月24日</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