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夫

老根

顾大夫

文/老根

前日，25岁的儿子咽喉痛，谈起农校顾爷爷给他看病的事，勾起了我记忆中清晰的画面。

只顾别人

一溜石础木柱灰砖廊道，坡檐苫瓦、二十余间西门东窗连间平房的南头是学校医务室。

上班前、下班后仍然有一位慈祥的老人坐在诊室桌前，着白大掛，胸前的听诊器一头挂在脖子上，一头装在白大掛的胸前口袋里，头身前倾，眼镜架在鼻梁，眼光从镜片上穿过后，在一手压着的一摞处方和临床病历本间变换，一手握着笔尖凸显的木杆蘸水笔疾书，眼镜腿拴着的一条金属细链垂在衣领处。金属链保证镜不离身，并随时在眼前与胸前调整。

师生称呼他顾大夫。院里的子弟、小孩叫他“顾伯”“顾爷爷”。处方上签名“顾正芳”或简草“顾”，听说是医科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南方人，支援大西北来到陕西武功农校。

顾大夫个子不高，头发灰花，眉宇间有些皱纹，话音磁性、富有感染力而不容置疑。87年进校，印象顾大夫是一个精神矍铄、慈眉善目的小老头，此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顾大夫都是这个印象，只顾别人，不顾自己。

诊室为内外套间。里室一间，为检查、注射使用，一床一柜一桌一条形椅，床上蓝色油布，柜子层架上各种药瓶罐盒，桌上刀剪药棉纱布等。外室2间，衣架上挂着白大掛，墙角一个体重身高计，几组桌子拼摆，桌上摆着血压计、插温度计的瓶子、橡胶压脉带、切脉垫臂的小垫枕，蘸水笔、处方签、病历本等。整齐，一尘不染，浓重的来苏尔水味。其他贴着X光室、CT室、五官检查室、内科等纸标的单间诊室，还有药房、观察室、库房等。

医务室有5、6位医务人员，顾大夫是医务室主任，也是主要医师。医务室主任有管理职责，校内外、行业系统的会议要参加，人员、业务的组织、协调、统筹，药品、耗材的购、售、使用维护、帐目核审。好象那时会议、学习、活动不多，报项目、迎考核、评先进也很少，产病休、管孩子、家事务都是自己克服困难，医生、护士、司药都身兼多职，人员各负其责，业务顺理成章，物账简单清晰，人们全身心赴在工作上，似乎鲜有思想、廉洁、违纪、旷工、矛盾隐患问题。主任是兼职、是辅业，没有人事、财政、物管、职务、津贴等权和利，只有以身作则带领大家服务千余名师生家属的义务。

健康顾问

顾大夫的主职主业是医师、大夫。学生大病少，但青伤红伤、感冒跑肚是常事，或红紫药水涂抹（免费），或白黄片粉冲服，花1～2毛菜票（食堂用餐的代金券，内部使用，但仍是校内外及周边商铺的“硬通货币”），并事外医嘱“没啥事，注意休息，多喝水，少吃辛辣，两天就好了”。顾大夫擅长儿科，家属子弟、远近村民都闻名来诊，传说顾大夫治病，小孩不哭闹、花钱少、好得快。如顾大夫出门，熟悉的孩子太多，“顾爷爷好，顾爷爷再见”的招呼应接不暇。

顾大夫是教师、家属的“保健医生”“活病历”，教师一入职、小孩一出生常见病都经他手，治疗和转院由他提出意见，寒热病患，跌打伤痛，来龙去脉，打针吃药，他都记在心里。顾大夫不仅是医生，也是养生顾问，心理行家。疗伤治病的同时，总是提醒饮食促进和禁忌，鼓励要求多锻炼、顺时势、和时令，剜肉剔骨，伤心怒气，他都轻描淡写，“小小的事，心放肚里，这几片药吃过，两天就好了。”小病不悲于色，大病不惧于形，绝不会小视医德，额外“叮咛”：“没事，该吃吃，该喝喝”，误会吓死胆小的。给小朋友肌肉注射，一边讲故事，一边逗乐子，屁股打针，手背擦酒精，谈笑之间，药尽针拔，小朋友凉凉的手背没见打针，直夸顾爷爷打针不疼、没感觉。

顾客优先

星期天和寒暑假时，医务室也有人预约诊病。顾大夫要兼顾医生、护士、司药等多种角色，先为观察室挂吊瓶的一一配药，扎针。再在诊室切脉、听诊、量体温、测血压，逐一开出药方。再去对面的药房收费、司药，一沓处方逐一分取，麻纸小包上标注用法用量，喊到名字的从一尺见方的窗口取走药品。眼镜时而在鼻梁，时而在头顶，时而又吊在胸前。急匆匆的碎步，在几个房间穿梭。

那时，医疗资源总体不足，优质资源更乏。治病救人，恩重如山，况且校医对社会接诊纯属额外，学校常收到社会人士对顾大夫的感谢信。顾正芳大夫获国家教委优秀教育工作者称号，其实，更重要的是他的口碑一直树在人们心中。

顾大夫敬重医疗职业，心系需要他的人们，推迟多年退休后，开办了一家诊所，顾者盈门。（2021年12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