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冬日晴朗,顺子陪我去牛角村一个同事家做客,打算顺路去看看姨父。大哥二哥都出去了,他一个人在家。车到村口,刚有一个人走过来,我仔细一看再看,确定是他:姨父,您去哪里?他也端详了我半天,我下车,他带我回屋。我跟着他七绕八绕,终于见到了那熟悉的木房子。</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母亲带我和弟弟去外婆家拜年,必要先走到这里,等大姨和哥哥姐姐他们。牛角村路边多板栗树,直至春节,小路的石板上还会残留着黄色干燥的叶子和秋天之时孩子们踩过的板栗刺球。有时路上有积雪,大姨和姨父就在家里帮我们准备好稻草绑在鞋子上。脚踩上那雪,嘎吱嘎吱作响。小路弯弯曲曲,我们下山、沿河,经过夯沙村,放下背篓,买烟、买酒、买糖。店铺的老板娘半苗半客地和母亲姐妹俩说话,常年的来来去去,他们之间变成了极熟的人。“这个孩子是哪个的?”他们的回答不是“我妹的”或“我姐的”,而是:“这个是牛角的,这个是排料的。”对方便明了是姐姐或妹妹的孩子了。我们先到梯子村的大舅家,他掏出编竹背篓换来的钱,我、哥哥、姐姐、弟弟各五块。然后继续爬坡、下坡到夯吉村的外婆家,已经是晚饭时间了。父亲和大姨父常从我们那高高的山上走下来,在溪边洗把脸,和舅舅们坐在火坑旁各持一碗酒,桌上几盘菜。后来,是姨父亲手帮我父亲洗的身子,送父亲最后一程。父亲走后,大姨成了母亲的慰藉。她的姐姐经常来看她,我也有了慰藉。后来啊,大姨一病不起,最后一晚,母亲对我说想回去,我不解,只看到她噙满泪水的双眼。现今,去外婆家的路方便了,二级路,吉首去二十分钟便到。只是,那头没有了外婆,这头没有了大姨和父亲。</p><p class="ql-block"> 前些日子到夯沙,夯沙——依然山明水秀,我和大哥来买烟,不是给大舅,是给抬大舅上山的人们。 </p><p class="ql-block"> 姨父把家里打扫得整洁干净。我说要走,准备抄小道走到公路。他看看门前的岩坎,担心地说:这个好高的,下得去吗?来,我牵你。其实,我一跳就可以跳下去了,然后我伸出手,他拉着我,我用脚扒住那些石头缝,跳到下面的石板路上。他再三叮嘱我:那个老师家在对面山顶上,这里过去路很窄的,喊你那个朋友开车慢点。我说,好,你快回去。他于是转身,蹒跚走回屋里。 </p><p class="ql-block"> 晴日里,大哥二哥的新修的砖房子映在蓝天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