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泪为谁而流？

老王

2021年即将过去，回首这一年无限感慨。这一年最想回顾的还是亲情，是至亲之间的生死之别，是永失我父的疼痛！ 　　从今年九月开始，老爹三次住院，三次病危，九月拉肚子、十一月初发烧、十二月重度肺炎，都让他不可逆的衰弱，陪伴在爸爸的病床边，那是我最伤心最难过最漫长的一段时间，也是我与爸爸慢慢告别的过程。这段时光伴随着病床边的焦虑和忧愁，伴随着病情起伏带来的困惑与纠结，也留下了爸爸与我们最后的温情。 　　伴随生命最后旅程的光，在与老爸相伴的最后日子，我的生命体验浸透着痛感：爸爸在时，我看到最远的地方是夕阳；爸爸不在，我一眼就看到了尽头，看到了月光…… 　　我想在美篇用文字完成与老爸的真正告别。所以即使写的过程很痛苦，几乎无法写下去，可我咬着牙坚持了。 　　失亲之痛的哀伤是不能分担的，生命体验却可以共鸣，我想把在生命过程中的体验，抉择面前的惶惑、情感交流中的感悟，写下来，希望够对自己有个交代。 　　比如，变老的时候，以怎样的姿态生活？面对生死时，持怎样的态度？这是一代又一代人都要面对的，而处于当今老龄化时代的中老年群体，这种关注更为热切。 比如，陪伴，对病床上的至亲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药，那是生命的支持，那是路尽头的光。我们能为至亲带来怎样的精神慰藉？ 比如，常在床边照顾病人，家人会不会也成了病人？巨大的压力面前如何避免心理失衡，以怎样的心理支撑渡过难关？ 比如，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亲人承受巨大痛苦而治愈无望的时候，平和地、有尊严地告别，也是一种爱的选择，怎样看待缓和医疗？生命质量有怎样的位置？ 比如，三世同堂、四世同堂的大家庭，老人走了，未成年的孩子们怎样理解“死亡”？生命教育是孩子和大人的共同课吧？…… 这些带有痛感的思索，这些有关生死的问号，其实关乎我们每一个人。 好在照片是记录的神器，就让我慢慢来说吧！ 这张照片是母亲为父亲选的遗照，父亲的神态很安详，我们都在他温和清沏的目光里，不曾离去！ 这两张照片是年老的父母还能行走时我带着他们出游的照片，好珍贵好怀恋！那段时光，很长很美！ 这张照片是我的小孙女还不满一岁时，大约四年多以前拍的，父亲尚能自力，那时候，我们都有光有希望！ 我的远嫁他乡的女儿每次回来，都会仔细为老父亲掏一掏牙，父亲称她为“我的专职牙医”，这一刻是我家里温暖如春的时刻！ 我拍的这张照片得过“摄影之都”和“瀚图”摄影奖，我给取名为“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站在病床旁边的是我母亲，近七十年与老父亲风雨同舟，不离不弃，相濡以沫，用陪伴告诉我们，什么是真正的爱情。 病床上的老父亲，因为孙女的探望，笑得有多开心呀！ 　　身为音乐家的太姥爷和小重孙女米米共弹钢琴，其实九十八岁的太姥爷和刚刚满五岁小米米都没办法完整的弹一曲，只是这种四手联弹对我们来说，是天籁之音。 　　老爹生日，重孙女米米让妈妈送给太姥爷“交响乐”，米妈妈买的播放机和交响唱片让老父亲开心极了，他说：“你们怎么会送我这个让我如此开心的礼物呀！”太姥爷呀，因为了解，因为深爱！ 　　疫情后第一次带老父老母出去吃饭，“陶德沙锅”的美味和良好的服务态度让我们一家很开心！我们希望能这么一直陪伴你走下去，带你吃美食看美景品美情。 　　父亲是2012年5月12日安心脏起搏器的。当时川医最好的医生为我们推荐了几款起搏器，我们毫不犹豫的选了最好最贵的，把希望寄托在起搏器上，希望能帮老父亲加油，能够让他活得更健康更有尊严更舒适。 安好起搏器后，每一年有一次检查，一直到2019年夏天，检查到起搏器电池容量太少，不能支撑起搏器工作，需要换电池。川医的专家给老父亲说：老人家，换了电池后再棒棒的生活！时年父亲已经九十六岁，2019年10月21日，看着老人家坐在手术室门口等待的无助的样子，我很心疼很心慌很难受。真的没有想过，这样小小的手术，老人家承受起来已经很困难。不做，起搏器失灵，将面临心脏驟停，危及生命；做，年纪太大，身体状况也可能出问题。两难之下，我们选择了做，想用我们和医生的共同努力去实现父亲健康长寿的希望。 　　手术后，父亲的生活便不能自理了。走路、起床、上厕所、吃饭……几乎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帮助。老妈好多次感觉叹：换什么电池哦！ 　　以前妙语连珠的老父亲。变得沉默寡言，常常生活在自己的孤独中，尽管有我们的陪伴，尽管我们想各种方法让他开心。他也在加速衰老，连他最喜欢的新闻联播也不怎么看了，电视剧只能看懂抗战片和动画片，感觉他的记忆力衰减得更快，常常认不出身边的亲人了。 　　 偶尔和老母亲的交流聊天变得越来越珍贵。毎当这个时候，就是我们家里最美的温情的时光。 　　今年下半年，老父亲住了三次医院，第一次，拉肚子发烧，救护车拉去医院，走发热通道，各种检查，输液输液……还好，几天后止泻，恢复胃口，大赞家里送来的饭菜，精神也不错，我们都很开心。 今年的重阳节是老爹生日，实足年龄九十八，按民间的说法，加上天一岁，地一岁，就是一百岁老人啦！我很早就在家附近的“碧云天汤锅”订了餐，准备用轮椅推着他去享受美食。按惯例，早上是老父亲看电视时间，我突然发现他闭上眼晴的，连忙叫他，无论怎么叫也叫不醒，我赶紧把手伸到他鼻子下面试试呼吸，没有办法感觉到。我立马慢慢把老爹扶着到床上，盖好被子，过了一会儿，听到了呼吸声，我长吁一口气。 快到中午时，老爹睁开眼睛，我轻轻问他还去饭店吃饭吗？他说：去，当然去！我们都开心的笑了。只是没有想到，这顿饭是他去外面餐馆吃的最后一顿饭，好在那一天我点的全是他爱吃的，让他饱了口福。 十一月初，成都疫情严重，老爹又不明原因发热进了医院，层层过关，核酸胸部腹部CT等等检查。拖到下午后才住进医院输液，看着脸烧得通红的他。我心痛得要死。 在医生建议下，我们给老人输了十一瓶丙种球蛋白和三瓶人血蛋白，期待能帮他挺过这一关。果然有效果，很快退烧，比前段时间还精神！ 回家后老人家给我们唱抗战歌曲《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你你你，你这个坏东西》……在这些历史歌曲方面，他真是活字典，看着激情四射的他，可以想像在那个年代他活跃在第一线的样子。 老爹去世后，老妈让我把老人家唱歌的视频截图洗出照片来，她希望每天都看看。 　　老父亲回家后呛咳的问题变得非常严重，吃饭呛、喝水呛，吞口水都呛，没有办法吃东西，一天一点点，一顿分成几次喂，每天我说得最多的是：爷爷，嚼了吞下去。边说边用手抚摸他的脸颊，用声觉和触觉提醒他。看着他一天天消瘦下去，我和妈妈商量，根据医生建议给安食管，总是要帮他一把吧。刚开始老妈很抵触，她说父亲说过不安任何管子，不做创伤性救治的。但是后来，看到日渐衰弱的老爹连救命的药都没有办法吃了，我们同意安食管，安最好的进口的，每月换一次，让老人家舒服一点点儿。老爹也点头同意了。 11月25日安食管，我们松了一口气，每天精心安排食谱，保证鱼、肉、蔬菜和各种营养，用破壁机打碎成稀粥状，用针管注射进食管，每天三顿，外加一次水果水，我们以为我们看到了老爹一天天好起来的希望！ 　　12月6日，我们观察到父亲的食管中有深褐色的液体溢出，12月7日，测氧化合度仅六十以下，在两个人的掺扶下都不能挪动。我们立即去医院，去了就下了病危通知书，说是因胃储返流到了气管造成了严重的肺部感染。哎！ 　　父亲逐渐陷入昏迷。我呼他偶有应答，问他有没有不舒服，痛不痛。他说没有。后来医生告诉我父亲食管与胃相接的地方有不好的“占位”，大肠小肠也有东西。问我们到不到上级医院做进一步检查，和妈妈商量后决定不去了，做这些检查他会更痛苦，而且即使是癌症，我们也不能给九十八岁的老人手术的，也不可能做放化疗。我们只提出一个硬性的要求，不做任何创伤性抢救，减少痛苦，让父亲平静尊严走完他的人生。 　　12月12日，父亲分四次出血，前后共近一千六百毫升。输血止血，连续输人血蛋白，什么无创伤的抢救方式都用上了。这天晚上，我带八十九岁的妈妈到医院看父亲，他们含著泪执手相望，千言万语都无法诉说心中的情。父亲说：我来不及了！我问他什么事来不及了，我帮你去做，他听完衰弱闭上眼晴。我反反复复告诉他，我会照顾好妈妈，我会让她尽快走出痛苦的。不管他听到没，我都把我要说的话说给他听！ 　　12月13日凌晨7点10分，父亲永远离开了我们。 这次住院，仅仅六天多一点儿啊，来得太快了！ 唯一的安慰是他没有什么痛苦，他走得很安详。 　　为了不惊拢大家，为了让老爹安安静静的离去（这是老爹老妈的愿望），我们把后事全部处理完之后，才在朋友圈发了一条消息作为讣告： 家父遽然离世，悲伤如洪水……。一定要节制悲伤……虽然我们都还没有学会。亲爱的老爹一路走好，愿您来世无病无灾，快乐长寿，幸运健康。愿您投生到最明媚的世界，不为世俗的事情烦忧。感恩您今世无私的守候，我们也会一直守护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个天堂。父亲进了他的那个。我知道那是他最快乐的地方。 　　很长很长的留言，很长很长的悼念，我们心里很温暖。朋友们和我们一起回忆过往，一起追思，天上的老父亲你一定听到了吧！ 　　重孙女米米虽然还不太理解什么是死亡，但她含着眼泪告诉她的老师：太姥爷永远走了，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很伤心。老师抱抱她，抚慰她。经历生死，也是生命的必须。 　　亲人曾经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失去了，不能填补，无法释然，那是被掏空的感觉。尽管在巨大的苦难面前，疗伤、治愈，这样的词显得很无力，但，毕竟，日子还在眼前。也许，我们需要倾诉、释放，需要相拥取暖，彼此慰藉。 　　逝者渐远，留给我们的一切都将保持着生命的温度。对生命的认识和体验会帮助我们获得心灵深处的宁静。擦去眼泪，我要重拾父亲没有读完的书，就在他的书桌前。 2021年，我的泪为我的老父亲而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