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城的最后一抹秋色

秋染彤云

　　美好的东西，总是消逝得特别快。我似乎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秋色，秋天就要离我而去了。

眼下小雪已过，北国已白雪皑皑。好在南方气候温和，秋色还有点恋恋不舍，不想就此决然地离去。我赶在秋色尚在冬日的门前观望的时候，走进了婺源石城。

　　那天从篁岭下来，已是下午五点多了，太阳早早躲进了山里，五点半天就黑了。我驾着车摸黑走过弯弯曲曲的山路，走进了石城。石城不是一座城，只是程村和戴村的合称。这两个村子因地势陡峭，高耸的山头有如城墙一般拱抱着，故名石城。那天晚上住在程村，天寒地冻，早早就入睡了。第二天五点多便起床，赶往石壁山观景台。早晨的天气更冷，气温降到了零度。我们穿上厚厚的衣服，登上石壁山，从高处眺望程村。

　　石城，是无数摄影者向往的天堂。石城秋色，有如仙境，每年秋天都吸引了数以万计的游客蜂拥而至。

晨光熹微，清晨的程村，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粉墙黛瓦的村舍，高大挺拔的枫香树，村舍背倚的山峦，一一依稀地展现在我们眼前。天色渐渐明亮，一些人家开始生火做饭，袅袅炊烟在慢慢地升腾，弥漫在清晨的天空上。我们伫立在寒风中，等待太阳出来的那一刻。村里生火的人家越来越多，炊烟和晨雾混合在一起，已经难以分辨。风中似乎还能听到雄鸡的啼叫和轻轻的犬吠，然后又恢复了宁静。渐渐看见有人在村道上走动，有游客沿着登山步道走来。

　　一个小时后，太阳才从村后的山岗上探出头来，顿时，一道道温柔的光线轻轻地斜射在晨雾与炊烟交织的屋面上。那些渐渐褪色，渐渐零落的丹枫，此刻也被镀上了一层金光，变得惹眼起来。人群骚动起来了，有人驻守在原地拍摄，有人在来回奔跑。太阳渐渐升高，梦幻般的光晕在不断扩散，并完全罩住了整个小山村，眼前的一切变得虚无缥缈。

　　太阳施展它的法力，在光影的作用下，产生出神奇的效果。绚丽的霞光如同一缕缕的金丝、银丝，镶嵌在时而朦胧时而清晰的村舍上，镶嵌在一棵棵淡红、淡红的枫树上。那白的墙，黛的瓦，那飘飞的青烟，那悠然的晨雾，在阳光下都变得灵动起来。一幅生动的水墨画，在我眼前展露无遗。那清一色的白，清一色的黛，还有那清一色的金黄，巧妙地组合在一起。白的，纯净得晃眼；黛的，专一得没有一丝杂质；金黄的，更带着温暖和无限的柔情。它们就这样缠绵在一起，黑白之间有着强烈的对比，却又能和谐地完美地统一。这是一种极致的艺术效果，但是，却自然而然地完成了。

　　原来，所有美丽的图画，都是这样完成的，真实的素材是画家创作的源泉。欣赏这样一个景观，会让你产生许多联想。日月星辰是美的，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有惊人的魅力，人类的双手也同样在创造美，大自然和人类的杰作把美升华到了一个极致。我在大自然和人类共同创造的美面前，彻底震慑了，彻底被征服了。跋山涉水，走遍中国，就是为追寻美而来的。在寻秋的路上，我没有失望，秋色依旧在路上等着我。

　　从观景台下来，我走进了村子。村子有近300户人家，他们以种田为生，也在发展第三产业，在自家的房子里增设了民宿，做游客生意。走进村子，就仿佛走进了一个古树林，走进了一个奇妙的植物王国。村里有近百棵古树，品种繁多，有枫香、苦槠、红楠、香榧、白玉兰、豹皮樟、红豆杉等15种，数量达72棵之多，全都是国家一二级保护树种。树龄短的有160多年，树龄长的有800多年，甚至900多年。这些老树树身粗壮，老枝遒劲，有的树皮已脱落，有的长满了寄生植物，但生命力依然强劲。此刻，已是初冬，枫香树的叶子不再那么艳丽了，飘零的落叶洒满一地。我踩着满地的落叶，去追寻秋的足迹。

　　路上偶遇一个老农，我们聊起了家常，他说我来晚了，早来10天，这里满世界的火红灿烂。但是，在我看来已经是够幸运的了，许多人因为疫情还待在家里，而我却可以满世界地恣意奔跑。

　　我在一棵棵老树下流连，我时时抬起头来，仰视大树，大树挺拔伟岸的风采，叫我迷恋。我倚靠在老树上，老树和我都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温柔的初阳照在树冠上，那些还在留恋秋色的红叶在闪烁着迷人的光华。

　　我走近一户户人家，路上很少行人，他们还在生火做饭，或者一家人正围坐在一起用餐。他们还保留着旧有的生活方式，烧的还是木柴，家家户户在门前，或者在小木屋里，整齐堆放着木柴。这些几乎被城里人遗忘的东西，竟然成了一道风景。

　　院子里鸡鸭在自由地觅食，在快乐地奔跑，新的一天对它们来说，也许同样会有不一般的感受。菜园里，各种蔬菜生机盎然，在晨露下更显得青翠欲滴。这样回归自然的生活，似乎把我带回了40多年前，那时，我们就是这样过着自供自给，丰衣足食的日子。

　　岁月不居，流淌的岁月带走了多少美好的回忆。面对此情此景，不免又勾起对往事的回忆，勾起往日的情怀。多么怀念旧时那种生活，那种没有纷争，没有争权夺利，没有尔虞我诈的生活。“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如此闲适、恬淡的生活，对现代人来说，已变得越来越遥远了。

　　我披着朝霞，走过一座座徽派民居，走过一条条幽深的巷陌。一边走，一边在想，骤然间领悟到，石城的最后一抹秋色，不只是在观景台上所看到的如梦如幻的美景，还有深藏在村子里的那种闲适与恬淡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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