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时光以生命

错字女妖

<p><br></p><p> 夜晚寂静无声,再忙碌的日常也会在黑暗里妥协。滴滴滴的机器声,时不时传来的呻吟声显得格外突兀。</p><p><br></p><p> 这两年,医院已经成为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我挤在狭小的病床,半梦半醒间,只要有一丝响动,就会惊醒。突如其来的开门声,仿佛是偷窥者拍照的闪光灯,让整个人一激灵。</p><p><br></p><p><br></p> <p>  这一次,是年过七旬的伯伯生病了,突发心梗塞。过了二十五,我尚未意识到自己长大了,反而让我一夜成人的时刻,是在家里长辈接二连三生病住院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再是可以天真无邪,烂漫可爱的年纪,时间有了重量,一点一点往身上压。</p><p><br></p><p> 伯伯独身了一辈子,家里大大小小的孩子都经他的手带过,从小到大,他和我家没有分过你我,小时候,我在断奶期,妈妈把我丢给伯伯带,从此我就和他格外亲近,为了把我还给妈妈,他装成鬼怪在门板外吓唬我,我躲在妈妈的怀里,却识别出了他的声音,冲门外喊,是伯伯吧?</p><p><br></p><p> 伯伯是温和的,但有时也很暴躁,家里的老人过世的早,他成为了最大的长辈,家族里老老小小,一有节假日就会聚起来,姊妹之间因为他,有了相聚的理由。有时候,搞不懂那一代人之间的亲情,恨起来时,恨不能拿刀互砍,但一到关键时刻,相互之间也是真情实意。</p><p><br></p><p> 伯伯在医院住院的时候,很多人打电话嘘寒问暖,或者到医院探望,我也不胜其烦,觉得大可不必,大概是到了他们这样的年纪,总是有诸多忧虑,怕见一面,少一面吧?</p> <p>  </p><p> 我总想着,时间悄无声息,大概是不会在意某一个人的生死的。可是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有存在的意义。总会有人记得,有人在意。隔壁病床的两个老人,相互依偎在一张狭小的病床上。有时候,儿孙过来探望,热闹一会又回归寂静。</p> <p>  家长里短是情,门里门外也是情。小镇里的医院,多是老年人,老人照顾老人是常态,反而出现一个年轻人,倒显得不正常起来。医院里的人情气也很浓厚,短短几句话,就能熟悉的攀谈起来。绕了一圈,或许还是沾亲带故的关系。医生护士在家乡话和普通话之间来回切换,亲切的称呼,让原本冰冷的环境徒增了温度。这个世界好像变小了,那些陌生的面孔变得亲近起来。</p><p><br></p><p> 医院里的时间,显得格外悠长。伯伯没什么打发时间的爱好,很多时候,只是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我想,该到怎样的年纪,我也会拥有这样的闲适和释然呢?</p> <p><br></p><p> 进入手术室后,等待的时间显得很漫长,医生总习惯告知人最坏的情况,以便即使再糟糕的状况下,家属也有所心理准备。</p><p> 其实大可不必,就像一个家属说的,进超市吃糖,进医院吃药,默认医生的治疗方案,是大多数家属的选择。人都会老,老了就容易生病,我想对于老年人的救治投入往往是大于年轻人的,但这一切必然有其意义。至少让那些在奋斗中的人相信,即使老了,我也有获得不计一切代价来救治的待遇。这个社会,才会给人安全感。</p><p><br></p><p> 中国人总习惯先吃苦后尝甜。将安度晚年作为一生幸福美满的标配。在农村更为明显,看着那一张张饱经岁月的脸,沧桑而木然,生命气息似乎被岁月洗劫一空,再难从其身上寻觅到生命的痕迹。</p> <p><br></p><p> 伯伯是个喜欢笑的老人,脸上总堆砌着笑意,自从牙齿一点点脱落后,他的笑也干瘪瘪的,像是晒干了的柿子。劳碌了一辈子,什么都没攒下,平生最担心的事,就是怕给人添麻烦。这次生病,他熬着不愿告诉别人,最后痛到栽倒在地上。</p><p><br></p><p> 老年人的悲哀与年轻人的悲哀,有一个共通之处,就是在于不可说。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只能默默承受。咋一听,像是每个人都要承受的痛苦所在。时光是具有生命力的,它兀自生长,并没有枯萎姿态。长大后的我们,并没有因此而少承受一些,只是越来越迟钝,开始渐渐模糊了伤痛的感觉。</p> <p><br></p><p> 黑暗中,我默默注视着陷入沉睡中的脸,我的敏感让我再一次失眠。看着那沉静且柔和的睡颜,仿佛穿越了层层时光的尘埃。那一刻,我知道,终将有一天,我也会以这样的姿态去迎接生命的始终。不会太早,也不会太晚,一切都是刚刚好。</p><p><br></p><p> 生命给时光以感受的力量,时光因生命而熠熠生辉。我在聆听时光笨重的徒步声,不急不缓,不轻不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