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奶奶走了快两个月了。奶奶在世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称呼奶奶为祖母。奶奶走了，祖辈级最亲的最后一位长辈，九十二岁高龄的奶奶，于2021年农历9月28傍晚时分撒手而去。从此，人世间，再也没有从小到大，一直唤我为mei的人了！</p><p class="ql-block"> 这个世上，唯一唤我为mei的人，就是我的祖母，我的奶奶！打我有记忆起，奶奶口中的我就是mei一个字。我不知道衢州方言里的mei是如何释义的，但我知道奶奶口中就是“孩子”的意思。我是奶奶眼里永远的孩子。“mei，聂里吧”（孩子，你来了啊）“mei，戏节刻”（孩子，到家里坐会）“mei，守节，叶爪”（孩子，坐吧，喝茶吧）……浓浓的衢州方言，奶奶口里的一声声“mei”，如今想来是那么亲切慈爱。</p><p class="ql-block"> 奶奶在农村里应该算是幸福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虽然四个孩子学历不高，都是农民，但是都勤劳朴实脚踏实地。对奶奶也孝顺。我们家如果做点好吃的，爸爸都会想着爷爷奶奶，经常会叫我们三姐弟给爷爷奶奶送去。给爷爷奶奶送好吃的，是我和弟弟妹妹小时候最喜欢去做的事，因为那时奶奶肯定会夸我们“俺mei真当夸巴”（我的孩子真乖）。</p><p class="ql-block"> 小的时候，我们家因为房间紧张，我从小都和奶奶睡。那时，我们一家，大叔叔一家，爷爷奶奶和未出嫁的姑姑以及未成家的小叔叔一家，虽然分家了，却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因为从小奶奶带着睡，而我又是长孙女，奶奶对我的疼爱是最多的。那时候农村里经常放电影，戏班子做戏，五六里外的失母湾和新路两个村，只要做戏和放电影了，吃过晚饭，奶奶就会带我去凑热闹，奶奶对我的偏爱，丰富了我最初的精神文化生活。</p><p class="ql-block"> 后来爷爷奶奶和还未成家的小叔叔和未出嫁的姑姑退出了拥挤的老屋，搬到了坐落在“真当坞坑”（衢州方言里的地名）的新房子里。那里四面皆山，一段高低不平的石子路，我又随奶奶来来回回沿着石子路，进进出出。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溪从大山深处撒欢而出，溪水清澈甘甜，时有鱼虾螃蟹清晰可见。待奶奶在溪里洗衣服，我就在溪里抓螃蟹，捉小虾。夏天的时候，知了（就是蝉）在溪旁的树上鸣叫不已。我就会去抓些叫奶奶给我炸起来吃，那个香啊，是现在超市网店里都买不到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后来姑姑出嫁了，小叔叔成家了，我们家又从生产队买了彼时称为“社屋”的房子，房间有好几个，我就结束了和奶奶睡的光辉岁月。爷爷奶奶又搬到二叔叔家后面有着一条悠长弄堂的里屋，一直生活到爷爷过世。</p><p class="ql-block"> 爷爷过世的时候，奶奶70多岁，身体还是很硬朗。后来小叔叔小婶婶去义乌打工赚钱，奶奶暂时又住到“真当坞坑”去给他们看房子。那段时间，奶奶养了好多土鸡，也卖些土鸡蛋，依然能够自食其力，就连烧饭的柴火也是奶奶自己从后山上捡来的。有次宁波回老家，去看望住在山边的奶奶，见房前屋后堆满了晒干的柴火，很庆幸奶奶有着硬朗的身子骨。那次刚好买了相机，遂以青山为背景，给奶奶拍了很多照片，回宁波全部塑封起来。待到又一次回老家后交给奶奶，当时奶奶见到照片上的自己精神饱满的样子特别高兴，拿着照片看了又看。可惜奶奶走了以后，我问起那些照片的下落，竟然都没人知道。</p><p class="ql-block"> 奶奶晚年生活的不如意，大多因为大叔叔小叔叔比她去世的早的缘故。特别是2019年刚满60岁的小叔叔突然去世，奶奶悲伤得不能自已，叔叔下葬那天，奶奶坐在门口的弄堂里悲恸地边哭边诉说小叔叔素日对她的孝顺，说她也活不长久了。我扶着奶奶的肩安慰着奶奶，感触到奶奶那份白发人送黑发人痛彻心扉的凄凉和悲恸，真的无以形容！</p><p class="ql-block"> 2021年于我来说也是最忙最累事情最多的一年。卖房，买房，装修新房，进新房。忙得自己疲惫不堪。然后进新房后陪老邱好几次奔赴上海看眼睛，老家的事情过问得少了。快进新房那几天，我本来还想着能不能趁这次机会带奶奶到宁波来玩，奶奶从80多岁开始就没出过远门了，她总是说人老了，不远走了。宁波她一次也没来过，以前是没有车接奶奶来宁波，后来等我学会开车了，奶奶又不想出远门了。进新房的日子快到那几天，突然得知奶奶摔倒了，而且生活都不能自理了，进新房第二天，家里的客人还没走，我就随母亲和老弟急急赶回老家了。</p><p class="ql-block"> 奶奶躺在床上，我告诉奶奶我来了，奶奶用微弱声音对我说“mei,聂里吧。”我握住奶奶的手，告诉奶奶我买新房了，在海边，等奶奶好了我带她去海边兜兜风。奶奶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用微弱声音地对我说“等明年吧，等明年吧”也许那时，奶奶真的很想到宁波来看一眼我对她说起的大海吧。我祈祷奶奶能好起来，第二天临走我拍了一张我和奶奶手握手的照片，奶奶每天进进出出的悠长的弄堂我也拍了下来，我期盼，我下次来，奶奶能像以前一样，走到门口的弄堂里对我笑微微的说“mei,聂里吧。”</p><p class="ql-block"> 可是，我终于没有等到这一天，我第三次从上海回来的第二天，就是回老家送奶奶最后一程的。</p><p class="ql-block"> 奶奶走的样子很安详，就像睡着了。比起她走前疼痛难忍的煎熬，或许，对奶奶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姑姑对我说，奶奶最后还念叨着我怎么还不来看看她，怎么还不来看看她，那一刻，心如刀绞般的难过。</p><p class="ql-block"> 奶奶下葬的那天，刚好是立冬。送奶奶上山的时候，突然发现满山都是洁白的山茶花，奶奶名中有香字，满山的山茶花啊，你们也是闻讯携花香而来送奶奶最后一程的吧？</p><p class="ql-block"> 今夜皓月当空，夜色清冷，奶奶，你在那边还好吗？</p><p class="ql-block"> ——今天是冬至，冬至也是祭祀祖先的节日，谨以微不足道的文字深深缅怀我远走的奶奶，愿她在她的世界里一切安好！</p> <p class="ql-block">通往奶奶家的弄堂</p> <p class="ql-block">结婚那年正月回娘家拜年和爷爷奶奶，老弟的合影，也是唯一保存下来有爷爷奶奶的老照片。</p> <p class="ql-block">奶奶90大寿</p> <p class="ql-block">奶奶90大寿留影</p> <p class="ql-block">奶奶和舅公舅婆在90大寿时拍的合影</p> <p class="ql-block">奶奶90大寿片段</p> <p class="ql-block">和奶奶最后的握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