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滩旧事--之一

天天跑幼稚园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见新闻报道:上海城区约200万㎡的后滩世博文化公园今年年底就要正式开园了!公园面积相当于八个延中绿地,2.5个上海植物园。文化公园包括七个主题园:世博花园、申园、双子山、上海温室、世界花艺园、上海大歌剧院、国际马术中心。公园设计、功能对标世界著名旅游地标“纽约中央公园”……。<br> 看到这消息,最激动的是我,我的母亲,以及我的全家。因为这个公园的名称里有后滩两个字。<br><br> 我们家与后滩,有不解之缘。我们兄弟姐妹都是“后滩人”。后滩有今日,八辈子做梦也想不到。我把好消息告诉了96岁的母亲,说有机会到后滩亲眼看一下这个“后滩文化公园”。<div><br><div>后滩公园鸟瞰图。</div></div> 我妈妈叫童源轩,去年96岁。曾经是曹家宅小学、龙华嘴小学的教师,当地都叫她“童先生”。她教过的学生遍布曹家宅、后滩、前后各村的几代孩子。妈妈把家安在曹家宅,几个孩子都在那里出生。按“国际惯例出生地入籍”,我们都是后滩人。<br> 从前,后滩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角落。<br><div><br></div><div>上图:后滩公园48米高的双子山风光。</div> 这是1954年5月在后滩,黄浦江大坝上拍的“全家福照片”。最小的弟弟——小敏还在妈妈肚子里,三个月后出生。也在照片上了。<div>江中没有大船,天际线没有一幢高楼。</div> 今天所见地铁、房产、车站的“后滩”地名,是泛指一大块,不是昔日狭隘的“后滩”。区域范围大小位置都不同。从前,再早的前的后滩,只是曹家宅后面潮汐涨落不能住人的泥滩,本地人称黄浦滩。水来一片汪洋,潮去一片草泽,没有人居住。因在曹家宅后背,全名为“曹家宅后滩”。后来才有扎排工和船户在此搭棚落脚。因他们的谋生方式不同于原住农民、生活贫困、一口苏北话,受本地人歧视排斥互难融合。大炼钢铁的年代,上钢三厂扩建,曹家宅一带上百亩土地全被征用,建造了转炉平台。唯沿江后滩洼地没征用,曹家宅也没了,后滩的地名还沿叫“曹家宅后滩”。<br> 近年有个新地名叫“前滩太古”,似乎与“后滩”相对。其实“前滩”前身是“三林垃圾滩”,比“后滩”要年轻二百年。<br> 在2000年“世博大动迁前夕”,去龙华嘴旧地走访。与原后滩的“龙华嘴小学校舍”房东媳妇交谈。 这次开放的世博公园局部项目,有些就在原曹家宅小学旧址上。 我把后滩公园开放的好消息转告妈妈,并说想在疫情缓和些抽时间去看看这个地方。后滩能有这翻天覆地的变化,做梦也不敢想啊。这个建议,引出的妈妈一段的故事。<div>从小听惯了妈妈讲故事,如今再一次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br><br></div> 妈妈说,她最早是学护士的,在衢州城里的“台湾医院”做实习护士。一起做的还有本家姐妹童桂玉。<br> 别以为“台湾医院”就是普通“省名”医院。那个时代台湾已不属于中国,是割让给日本的殖民地。日本侵略中国,大肆烧杀扫荡无数中华儿女伤亡。台湾籍爱国医生不愿做亡国奴,也要参加抗日。他们在衢州开设了一所“台湾医院”,专救治战场下来的抗日伤员。实际上成了为专救护国军战士的后方医院。<br> 1943年到1944年,衢州台湾医院里刚收治了大批薛岳将军第三战区浙赣湘战场下来的伤兵。断手断脚九死一生。妈妈的工作是每天给士兵残肢清创换药,“骨肉同胞”真的是骨头和肉都破碎了,一层层纱布被血肉脓痂粘在一起,揭一层就听到战士凄惨痛苦的叫声:“哇!小姐,轻点,痛呀,我……。”妈妈本来见不得血,伤兵一叫手就发抖。<br>觉得自己不是做护士的料,她打退堂鼓。本家堂妹童桂玉坚持做下来。1945年抗战胜利后嫁给本院一位台湾籍医生,后来随夫去了台湾。<br> 退回来就没饭吃,外婆是一个寡妇很穷不能养闲人,妈妈改去进读师范。经过短暂培训,拿到国民政府发的一张文凭。这样她可以教书自食其力。<br> 衢州有个江山县,县下有个清湖镇,妈妈首次到清湖乡下做了乡村先生。那时候西学刚兴,旧塾书院犹存,新学与旧塾并行。借旧时学堂,用新式课本,按私塾旧制给“薪”。农村商品经济落后,没货币发钱以物代“薪”。平时老师“吃百家饭”,轮流到学生家,有啥吃啥填饱算数唔得挑挑拣拣。更没有“每月固定发工资”,而要等“塾田”收成。“塾田”是一种属于学堂的公地,村民义务耕种,收获用于教育。发给她的“薪水”五花八门:春笋拔起分春笋,秋稻熟了分谷子,甚至有红桔子黄文旦。先生口袋一直是空的没有铜板。<br> 一旦“发工资”面对一大堆物资,就要雇人把农产品挑到城里,让外婆在家门口摆摊出售,卖掉了才兑成钱。卖不出、烂掉都是自己的。衢州当地特产的“衢红橘”口味酸不好卖还经不起储存运输非常容易烂。看竹笋烂、桔子卖不出去,那份“工资”就泡汤了。<br><br> 1945年8月抗战胜利了!抗战八年终于打败了日本侵略者。<br>我常说我的爸爸妈妈都是热血青年,国破家亡不成家。鬼子投降了才想到年纪不小了,该有个家。<div>1946年初他们在衢州结婚。妈妈曾想,结了婚就相夫教子做全职太太。爸爸也有信心养家。</div><div><br></div> <br>父亲是学立信会计的,开口闭口借方贷方潘序伦。他从报纸看到招聘信息,浙江镇海招会计,于是带着新娘子去赶考应聘。如果没有意外,他把家安在镇海,生育儿女将是全口宁波话的镇海人。我不知道父亲找到镇海哪家税务局做会计,工资特别低,加上物价飞涨,入不敷出。父亲的一份工资竟不够小夫妻基本的吃饭。妈妈第一次随老公出远门,人生地不熟,语言听不懂生活不习惯。邻居连称呼也怪,管她叫“金喜梅”,意思是“曾师母”。<br>入不敷出三餐无着,以致贫困潦倒至生活无计,把新婚时外婆给她俩打的一对“名字戒”都拿来换米。按理,这是要纪念终生的婚姻信物万不得已不可轻易出手。揭不开锅已经逼到绝路,这金戒指都卖了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呀!<br>总以为浙江富饶,不料这鬼地方白领层都无法生存。举目无亲,父亲决定辞职,离开镇海到上海谋生。到了上海投奔到阿姨家,另寻会计工作。<div><br></div><div>上图:镇海老城展示馆。</div> 1996年在八达岭长城。 妈妈的阿姨徐家骏,在上海唐家湾小学教书。1946年初,小两口到了上海,阿姨腾出了悦来坊的三层阁,收留了这一对失业潦倒的外甥女夫妇。<br> 父亲一辈子在我面前叨念,把徐家骏奉为救命恩人,就是从那天开始的。徐家骏对这对穷夫妻毫不歧视,没有二话无条件收留。在那困难的年代谁肯给你白吃白住呀!<br><div><br></div> 肇嘉浜、周家浜、肇周浜曾经都是河道。肇周浜有一段叫唐家湾。后填浜辟成肇周路,唐家湾小学改名肇周路小学。这是是一所历史悠久的“公立学校”。徐家骏在肇周路小学工作多年,人缘极好,结交许多闺蜜。有共产党员有国民党员和平共处。姨夫吕新夫也从这所学校起步,后调市教育局做“督学”,是教育界的公务员。<br>阿姨四个孩子都在肇周路小学就读。这学校藏在弄堂里, 亚琳、亚美当年有一个顺口溜:“小弄堂笃底,碰鼻头转弯,垃圾筒对过,撒屎坑隔壁……”。徐家骏不准孩子们这样“损”自己的启蒙学校,这学校是全家人的“衣食根本” 。 上海找工作非常难。妈妈从衢州到镇海,又从镇海到上海。歇在阿姨家“吃白饭”,跟着表妹亚浦学说上海话。阿姨徐家骏把她衢州带来的师范培训的证书拿来,全套递送到上海市教育局教师登记处去办确认、登记,等待机会。获悉这些证件都有效,政府全认可太好了。肇周路小学有个老师夏三江在教育局管人事,阿姨找到他。说我外甥女有师范证,想谋个教师做做。<br> <br>1946年初夏,肇周路小学的周淑芬老师要请一个月假(痛下决心自我戒毒),请妈妈去代她的课,周先生把代课薪金托阿姨转交来。妈妈本想贴补阿姨作生活费,代课费全留给阿姨。阿姨怎么肯收呢。此时夏三江太太生了个儿子,是个机会。阿姨就用周给的代课费买了条金锁片,送去给夏公子作满月礼。阿姨顺带托夏先生多关照外甥女的事。夏三江说暑假前找工作没问题,但只有乡村学校了,路远了点。不久他放了个“江苏省南汇县施村小学”的教师缺额,四县教育归口上海教育局。<br>经历过饥饿的妈妈知道就业难求,不管那个郊区,上海乡村总不会比江山的清湖差吧。早日摆脱在阿姨家吃闲饭的日子,她满怀喜悦准备赴任。 吕新夫和徐家骏为了上班和孩子读书路近,租了陆家浜路顺昌路口的悦来坊14号三层带阁楼的房子。这弄堂有两个门,从陆家浜路景惠堂(天主教)边进去叫悦来坊;从后门,即顺昌路进叫做荣成里。后来吕新夫被派到虹口长阳路当校长,阿姨继续留在肇周路小学。<br>徐家骏在学校人缘极好,许多女教师与她都是患难知交。她们经常来串门,把“外甥女”当“徐先生的亲女儿”看待,跟着阿姨叫妈妈的小名“秀英”。经常串门的有:马镕德、骆凯、周淑芬、夏三江等。<br>学校有共产党开展地下活动。徐家骏支持他们工作,把家门钥匙交給“闺蜜”地下组织开会,为遮人耳目自己不动声色继续留在学校。<br><br> 四十年后吕亚芳为纪念母亲也为投资助学,1988年为该校创办了冠名“徐家骏纪念基金电化教室”。我在1992年专走访考察,见到南市区区委把这所学校定为“革命传统教育基地”的文件。<div>可惜这“基地”如今被房地产“吃”掉了。<br><div>上图:吕亚芳赞助给母校的“徐家骏电化教室”。</div><div><br>马老师,名字叫马镕德。宝山罗店人,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丈夫是个鸦片鬼。不知是死了还是离婚。马老师独身后誓不再婚。在肇周路小学,她与徐家骏是最亲密最知己的人,什么话都倾诉。她把终生积累的存款、金条都交徐家骏家保管,绝对信任。外甥女夫妇失业寄居在上海的困境她也很同情。<br>夏三江派给的南汇县施村小学,谁都不知道这“施村”在哪里。妈妈一个“乡下出来的姑娘”,语言都勉强,更不知道浦东浦西哪里去找。受阿姨委托请马老师送妈妈去找“施村”报到。</div></div> 过了黄浦江就是乡下,交通非常不便。马老师欣然接受了此重托。<br>1947年8月底,暑假即将结束,一个火辣辣的大热天。妈妈捆了四件简单的行李:一顶蚊帐、一只面盆、一条草席、日常用品。一大早马老师就到悦来坊,接她一起去到外滩铜人码头(今延安东路天文台),搭乘去浦东的小火轮。那时,外滩天文台边有座英国“一战英雄”赫德铜像。孤岛时期被日本人拆走。石基下成了码头,国人唤作铜人码头。这渡船是一艘德国造老式小火轮,中央一大堆机器,四边站人。从“铜人码头”去周家渡码头的航路,早去晚来一天只一班。 <div>小火轮沿黄浦江“泼泼泼”地吐着黑烟往南开,开了约一个小时,到浦东周家渡渡口,靠码头上岸。<br></div>周家渡码头,与浦西的江边码头对江,铜人火轮借靠,是浦东重要的渡口。因与去南汇周浦的小火车衔接,渡口很热闹。<div>上了岸几乎没有黄包车,待载客的是木制独轮车。马老师招呼了一辆木头独轮车,是当时的“出租车的士”。</div> <br>辣豁豁的天,一点风也没有。两侧各坐一个人,简单的行李。告诉车夫要找“施村小学”,车夫好像没有听说过,答应推到给钱。<br>离开渡口就全是坑坑洼洼的乡间泥路。路窄得像田埂,难怪黄包车不能拉,只够独轮车一只轮子走。港汊小沟特多,跨沟壑河道只搭一块石板或木板。车夫要客人下车,先让他推过了“桥”再上来。<br> 车夫平衡水平真高。肩搭一条宽带压着重,双手握着车把控制平衡,“咿咿呀呀”地颠着跳着往前推。树上知了呱噪,风静日烈树叶都不摇。撑着的一把阳伞根本挡不住刺目烈日,还担心遮了车夫视线。旗袍都被汗水津湿。看车夫哼哧哼哧喘着粗气艰难地在坑坑洼洼的泥地上推车,赚这苦力钱不容易。车夫也不认得施村小学,一路推一路问。估计他沿着上南路向南的。好不容易寻到了施家宅,时候已过了日中心。<br><br> 见到一个读书的孩子,马老师请他带路进村,找到了那所“施村小学”。这哪像学校,远不如清湖的“公塾”正规。与普通农宅没什么两样,唯门前半截头矮篱笆与众不同。篱笆围着的算是操场吧。三间低矮破旧的黑瓦房应是课堂,西首带烟囱的披屋便是校长的家。 低头进披屋,校长不在家。见一妇人穿长裤打赤膊,胸前一块肚兜遮着前胸,后脑勺扎一个头鬃,膝下依着一个约4岁小姑娘,孩子见了生人怕羞地抱住妈妈的腿。原来她就是校长夫人,姓乔,一口本地口音。她可能早知道我们要来,只说校长不在她接待。没有寒暄开口就问“点心切过伐”。她说的“点心”就是指午餐。马老师说一大早赶铜人码头的船,滴水未进,汗水都流尽了,先解口渴……。<br> 乔夫人用铜勺从汤罐里舀了一勺水递给我们俩喝。又揭开锅盖往铁锅“饭茹”(锅巴)上浇了一勺水,灶膛里添了一把柴火。焦黄的泡饭算是招待我们的午饭。妈妈和马老师饥不择食狼吞虎咽,不嫌这半焦半糊的泡饭啥口味,囫囵着解决了午饭。<br>马老师没给车夫钱,说要赶下午两点半回上海去的火轮班头,特留住独轮车到周家渡来回一起付。马老师看锅底还有一口,叫他也来吃点泡饭。车夫把妈妈的铺盖卷搬在矮桌上,风卷残叶把锅里黑汤糊水全部灌进了肚里。<br>马老师对妈妈说:“秀英,送到了,我要走了。回悦来坊路知道吗,生活缺啥可以找家骏要。”“好的,放心吧马老师。大热天的,太谢谢了。”<br>“咿咿呀呀”的声音渐渐远去,独轮车推着马老师赶回周家渡码头……。<br>就这样,历史掀开了新的一页,妈妈开始了40年浦东的教书生涯……。<br> 马老师无子女,领养了哥哥的儿子马振华,侄子当儿子从小叫她妈妈。马振华长大后在上钢三厂工作。 马老师在肇周路小学,见师范毕业新来的青年教师王莲英不错,撮合介绍给马振华,成了她媳妇。王莲英婚后两头跑,觉得离上钢三厂太远交通不便。我父亲体谅她的难处,把她调到自己工作的上钢新村小学,即成了父亲的同事。王莲英第一天到浦东报到,是马老师亲自陪媳妇去的,就像当年送妈妈去施村小学。但今非昔比,公交接轮渡,浦东交通已经大发展。王莲英有很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生第二个孩子时,产后免疫转差新旧病并发,可惜不治。现在在三钢医院做护士的是她的大女儿。<br> 和女儿、媳妇在一起。 <br>对照地图,当年破旧冷落的施村已经找不到了。查方位约于今天车水马龙打浦路隧道东侧的“新世纪家园”。难以想象七十年前后的巨大变迁。<br> 国立小学用的是政府经费,施村小学却如此破旧,还不如衢州乡下的半私塾。<br>施村小学校长名叫张桧纪,南汇人。他辖下有三个小学:他阿爹是西浦小学校长,位于江境庙;他阿叔是临浦小学校长,位于曹家宅;张桧纪自己兼任施村小学校长,同时是三所学校的总校长。<br>施村小学全校员工四个。他夫妻加小舅子,只妈妈童先生是外派来的。是标准的夫妻老婆店,一手遮天的地方。一家独霸三校,天高皇帝远,张桧纪就是老板。那个穿长裤打赤膊,胸前挂一块肚兜的农妇也是拿薪教员,称乔先生。<br> 也许张桧纪顶不住市局夏三江的“下派”,或暂时搪塞一下——“人,我收下”,我会让你吃不住苦自己走。妈妈经历过镇海的饥饿绝望的日子,珍惜难得的糊口机会,以她伟大的韧性顶住苦难偏偏不“走”。她的到来,像在“张家店”插入了一根契子,目睹了张桧纪各种骗钱花招。尽管受倾轧、排挤、白眼,妈妈忍辱忍苦,坚持“扎根到底”。为了糊口,她那种日子远比“插队落户”知青住在贫下中农家里还煎熬。<br><br> 话说半年多住在阿姨悦来坊三楼的“蹭吃蹭住”日子时,妈妈有了身孕。突来的惊喜却又把父亲愁坏了。结婚一年多,小夫妻俩自己都养不活,还添个婴儿来,这日子怎么过?不能给阿姨家添麻烦,她自己五个孩子负担已经够重了。夫妇商量暂时不要孩子,准备去“红房子”把胎儿打掉。<br><br><br> 小两口的“阴谋”给阿姨觉察到,狠狠地批评一顿。“这是一条小生命,不准随便打。你怕养不活有我,我来帮你养!”爸爸妈妈羞愧得无地自容,几个月来阿姨“白养”了外甥女夫妻,还要阿姨“白养”外孙?<div>这羞,这愧,这情,这恩……天大的恩情,这辈子何堪以报。<br>妈妈腹中的婴儿就是我。</div><div>一念之差,今天这篇文章就没有人来写了。<div>上图为笔者十个月大时的照片。</div></div> 夏三江拨给的“缺”,就如旱天闻春雷久旱逢甘霖,施村小学的处境再苦,妈妈也绝不放弃。这“饭碗头”是家庭的生命线来之不易。父亲还继续失业,她是全家的顶梁柱,微薄的薪水是养活三口的唯一来源,命根子。不仅为自己也为腹中的小生命,让他能看到天,吃到奶,活下来。<br> 父亲也加紧寻工作,几次应聘考得南汇县周浦中学的会计职务。都是南汇也好。为迎接小宝宝诞生,在施家宅附近租了一间小屋。那土房子虽简陋,总算是自己的家,不再在阿姨家蹭吃蹭住。父亲是小火车“周周线”的“铁打乘客”,去周浦的火车到施村附近有个站叫大道站。<br> 父亲发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全数送到徐家骏手里。他把阿姨当娘一样待。<br><div><br></div><div>上图:张桧纪的三所学校位置图,以及最后“龙华嘴小学”(左上角)位置图。我综合各版本地图后,把地形标画在同一张图。</div> 浦东施村人没有称妈妈“金喜梅”,而尊称“童先生”。她克服各种艰辛努力工作。1947年春儿子出生,给小家庭增添了无穷喜悦,苦中有甜。每逢星期天就要“回娘家”,抱着襁褓中的我去看徐家骏。她是妈妈在上海最亲近的亲人。<br>徐家骏对新生的婴儿非常欢喜,倾心倾力呵护。亚浦去买来兔子帽丝绒斗篷,徐家骏把自己穿的士林蓝旗袍改成宝宝小衣衫,簇新的白被单撕开做成尿布……“你怕养不活有我,我来帮你养”,说到做到。恩泽被身无微不至,深情似海一言难尽。<br>徐家骏有五个孩子,抢着抱宝宝,自己称“小阿姨抱”“小娘舅抱”其乐融融。我,一个愣小子,就在众多关怀与宠爱下享受着人生世界。<div><br></div><div>图中:抱着我的是大舅舅。<br><br></div> 现在冒出一个新词汇叫“学霸”,在妈妈的字典里“学霸”却是个可狰可恶的词。<br>张桧纪就是“学霸”,披着长衫的强盗,霸着学校敛财的老板。装斯文的残忍,冠冕堂皇的阴谋家,勾结地痞欺压百姓的恶霸。<br>他以“办学”为名疯狂敛财。虚报名册,安插亲信,谎办“夜校补习班”,挪用教育经费。妈妈进去才半年工夫看出许多名堂,碍于“吃他一锅”不敢声张。<br>以前派来的几个老师都做不长。张桧纪本以为上海娇小姐吃不起乡村苦,一定会自己逃走。走了才好,教育局按“花名册”依旧发饷。想不到一年住下来,在施村生了儿子租了房子,长期不走了。做贼心虚,张桧纪剥下伪装。1948年借母亲怀孕、哺乳为由,直截了当以“耽误教学”为名解雇。父亲深知失业饥饿的痛苦,一旦解雇是一家四口生死的灾难。他去与张桧纪评理“不该无故辞退教师”,张桧纪说“女性”就是理由,已有某某即将接替,童先生必须腾出所占名额”。<br>这时妈妈怀了第二个孩子,惊吓不起。张桧纪偏借故不许女教师“在他屋檐下”怀孕、生育、哺乳。妇女的权益没有保障,受到粗暴的威胁。<br><div><br></div><div>上图:曹家宅和后滩。</div> 不止一次,这是张桧纪惯用的手法。设法把新来的教师撵走,教育局的花名册上依旧保留,每个月拨工资。施村小学虽只四个人,竟有七个“员工”领饷。什么张阿狗李阿猫,虚无的“影子”不知是哪一年被他撵走的。<br>与“学霸”没法讲道理。哪里有地方讲理呀?一向懦弱的父亲这次豁出去了。上法院,打官司。他天真地把希望寄托在法院。 父亲在公立周浦中学会计室与上级南汇教育局的会计科有业务对口,要报送、查阅相关财务报表。爸爸是内行人,打开“施村小学”的会计报表,一眼就发现了张桧纪有许多见不得人的账目。<br>没有复印机,通过抄摘、查阅账目,整理、分析后,递送状告张桧纪的《起诉书》:<br>1、三个学校号称有三十多名员工,实际只有二十个。有部分“影子教师”“乌有员工”吃空额,张编造了虚假的“教师名册”骗取虚假“工资饷额”。空额全由张桧纪私吞;<br>2、三校教学业务的会计账册、报表,全出自张桧纪的小舅子一手伪造杜撰,全部是假账。蒙骗上司,一手遮天;<br>3、巧立名目,虚设“某某暑期补习班”、“某某读书夜校”。一不存在的“班”“课”“校”骗取业务经费,根本没“办班”这回事;<br>4、谎报预算,假借添置教学用具,学校设备,校舍维修,骗取教育局下拨费用购置固定资产,更挪为私人财物;<br>5、在三处学校安插张桧纪亲戚亲信,成为张家天下。老婆、小舅子、老爹都是学校“先生”。全家“吃公款”,张桧纪是老板,一家说了算。<br><br>五条罪状,证据确凿,有据可查。条条击中张桧的要害。 起先张桧纪以为这曾先生扬言“要向法院告他”是吓唬他。等“南汇县地方法院”传票送到他手,才感到不是空口说说。曾先生豁出去要撕开张家独立王国的虎皮。<br>怕法庭核实调查,他嘱咐小舅子连夜赶做假账,涂改、销毁证据。但已经晚了,父亲从南汇县教育局报表正本上把证据抄录下来,作为诉讼状附件,已送交法院作证。<br>一次次开庭,父亲一次次言之凿凿地驳斥。张桧纪觉得这个浙江曾先生难对付,事情被动不好收场。<div><br></div><div>上图:当年课本教材。 妈妈教“注音符号”和《珠算》非常出色。后来教《汉语拼音》声母韵母也同样出色。暑假我把女儿托在奶奶家,回来就学会了打算盘。</div> <br>民事庭开了几次。进进出出,周浦的法院门口黄包车夫都已经认识他俩,不开口就知道客人往那儿拉。<br>眼看张桧纪的官司要输,为辞退一个女教师身败名裂得不偿失。他通过律师找父亲“通融”。<br>“我张桧纪与你曾先生无冤无仇。童先生一年多到鄙校,哺儿怀孕有欠关照。前有不足甚表歉意。今曾先生若高抬贵手放一马,我张桧纪绝不会亏待童先生。撤销前头“辞退童先生”成命,继续留校供职,一定多加关照。至于工作么,由你喜欢。我辖下三校,哪处顺眼喜欢随你挑……。”<div><br>狼心狗肺的学霸会突然发善心吗?不可能!他看到曾先生一告到底来真的,就怕“老实人发戆”,鱼死网破毁掉的是张家经营多年的老窝。身败名裂,把“老店”砸得倾家荡产。<br>国民党的“周浦地方法院”为乡间小学“反腐倡廉”会主持公义吗?<br>蒋家王朝在东北辽沈、平津张战场节节溃败,解放军的隆隆炮声已越过长江,国民党的统治摇摇欲坠。对张桧纪这点“小账”算得什么,地方法院连盗窃国库的“硕鼠”都管不过来,只是应付原告曾先生的起诉而已。张桧纪这“点”假公济私捞点小钱,要管俯拾遍地都是,哪个地方不是这样?“马桶上打瞌睡——眼开眼闭”,做官样文章而已。</div><div><br></div><div>上图:1948年航拍地图,上标已有“邻浦小学”地名。<br></div> 父亲也自知“拧不过大腿”,绵薄微民亦无“清除腐败,匡扶正义”的宏愿德能。穷人眼前五斗米只求养家糊口,不要辞退妻子而已。即使官司打得赢,张桧纪倒了,还得另外自找职业谈何容易。今张桧纪通过律师开了软档,放出了承诺条件,接不接受?父亲不想硬顶硬拼下去,做个人情落蓬吧。<br>原告曾昭沂趁势“放软档”,向南汇地方法院提出“厅外和解”,递送了“撤诉申请书”。<div><br></div><div>上图:今年夏天,拍于后滩滨江公园。</div> 妈妈在施村小学,是在“三个张家人”眼皮下教书,就像四个人打麻将,三家姓张自己人“穿连裆裤”独整“对家”一个外人,这牌局一辈子都别想胡。她决定离开施村避开“三打一”离开。“三校选一”,给父亲出难题。江镜庙的西浦小学很小只有四只教室五个人,校长是张桧纪的阿爹,压在他手下换汤不换药,绝不能去。父亲无奈只有选位于的曹家宅的“临浦小学”(有写成邻浦小学的)。就是后来的曹家宅小学。没有“上上签”只有“下下签”。两害其选取其轻,被迫作避害选择。<br><br>父亲接受了“撤诉换校”,想张桧纪日后会有领情,会有收敛。错了!冻僵的蛇依然是蛇。父亲轻信了张桧纪的“善意”主动撤诉落入他圈套。老板在法庭上斗不过,就换一种方法整你。<br>其实这三所学校都是他的天下,孙猴子翻不出如来佛的手心。他早已关照临浦小学的张尚文下手,还与曹家宅的保长曹奎元勾结好。妈妈去临浦小学,离了虎穴入了狼窝没有好结果。<br>1948年暑假,身怀六甲的妈妈进了临浦接班级。<br> 天安门前。 临浦小学地处阡陌腹地,不着村不着店,濒塘水泾与倪家浜之间,背靠黄浦江后滩。无法无天三不管的僻壤角落。<br>校长张尚文是老板叔叔是土皇帝,姜是老的辣,张尚文比张桧纪心更狠更大胆,赤裸裸的要替侄子报法院之仇。妈妈一到,张尚文就让教导主任周天平出面“关照”新来的她,下达通知:“我这里有这里的规矩,男女教师一律全包班级所有课程,各科全揽兼任体育,不亏待谁不偏袒谁来者无例外”。就这样“不亏待”地专对孕妇的“特别规矩”压下来了:各门课堂照旧上、外加体育课、劳作课也要上。明知道他这“专设规矩”是用来刁难,今是自己“选的临浦”,打落牙齿肚里吞,顶着大肚子硬撑。这就是“学霸”, 学霸心狠手辣不讲人道!<div><br></div><div>伪保长不让曹家宅租房,一个孕妇每天要多走十几里地回施村的房子过夜。坑坑洼洼路难走,她找了根竹子撑着,早出晚归跌跌滑滑像个叫花子一样来回走。</div><div>妈妈就这样咬牙撑着,再难也不吭,直到1949年2月临盆。</div><div>可怜婴儿还没出生就陪妈妈一起受学霸虐待。我这妹妹因胎里受苦先天不足,保育环境落后,是五个孩子里体质最弱的一个。落地后啼哭声细如小猫,一直生病。乳名取“康康”盼望她一生健康。<br></div> <div>再回头说1949年夏,开学刚进临浦小学接班,首先要有住房。</div>天高皇帝远,曹家宅比施村落乡,乡绅地痞掌权,黑势力猖狂。张尚文串通了保长曹奎元,说“这童先生与张桧纪有仇,告过法院,不要给她借房子落地。”父母不知底细,问了曹家宅前后好几家,到处碰壁,每家都借口推辞“无房出租”。<div>有客求租而众口一词拒租,此事蹊跷。张尚文设下计谋:无处落脚,逼你自动滚蛋。妈妈每天清晨从原租住的施家宅小屋走到曹家宅上课,天黑了才回家。如此往返比在施村还艰苦。冬天即将来临,肚子一天天大起来,风里来雨里去,一步三滑,实在难熬。为孩子一定要借到曹家宅来。<br>听到曹奎元的小老婆孩子满月了,本地人作兴庆生。妈妈托一位本宅的姚老师带路,顶大肚子去曹家宅1号的奎元家登门贺喜,随手送上一只红包。姚老师对奎元娘子介绍:这是临浦学堂新来的童先生,你看她有喜不久也要生了……。同是女人,曹太太起了恻隐之心,有仇不打送礼脸。吹了枕头风,曹奎元总算开恩,允许在本村借房子落脚。</div><div>爸爸去寻房子,租了曹家宅10号曹荣生家的一间柴间。总算在曹家宅得以安顿落脚。<br>曹荣生柴间,原堆放花萁柴稻柴,狭窄矮小。屋中间还有一排柱子,行走就碰。租这房子图它离学校最近,大约二十公尺。课间休息绕过篱笆,十分钟可以为孩子哺乳。即使刮风下雨也无所谓,贪个贴近。母亲的迁就忍耐,为了儿女考虑。<br><br></div> 在海南岛旅游。 曾祖母与第四代孩子。 租着了房子落了脚,张尚文仍心不死。继侄子张桧纪的伎俩更胜一筹,非要逼迫、硬裁让妈妈走。1949年2月妹妹出生,裁人的机会来了。张尚文趁妈妈生孩子休假,他招收了顾瑛(校内另一女教师)的一个同学,周家渡人。扬言名额“已用了新人”来“顶”妈妈走。妈妈正在悦来坊坐月子,住在老西门的胡老师来报信:“童老师,你最好快点来,你位置已经被人顶掉啦”。 妈妈不顾五十六天产假未到,怕再次丢失工作,抱着婴儿回到曹家宅“要求上课”。<br><br>“张家店”排外,压迫女教师是他们本性,从无“软档”也没“开恩”。假如父亲在周浦法院的官司不撤诉,“打赢”了,张家也不会饶过妈妈。如今接受了张桧纪的“软档”是上了他的当,马上露出狰狞的真面目。阿叔张尚文更变本加厉反扑,排挤加复仇。在旧社会恶势力下要做乡村女教师要生存,到处碰壁。为“五斗米折腰”还几乎“折命”。妇女么有地位没有保障没有权利,忍声吞气过日子,逆来顺受度艰辛。<br><div><br></div><div>上图:后滩到鲁班路轮渡线。</div> 做教师最幸福的是桃李满天下。<div>每年都有一大群“退休的学生”来看望从前的老师。</div><div>许多学生,自己都已经做了爷爷奶奶,带着孙子一起来的。</div> 其实“三校”员工都受到张老板压迫,敢怒不敢言。临浦同事听说童先生敢上法院起诉张老板,不禁暗中钦佩,猜她一定是个彪悍泼婆。到临浦小学相处后发现,她竟是个“大大糊糊”粗人,被逼得不得已才告状的。童老师直爽坦荡一刮两响,绝无鸡肠小肚,颇具男子气概。教学拿得起,得失无所谓,生活能吃苦,嘴不搬是非。是个善良粗狂没有心机的老好人。不久同事们与她打成一片。<br><br>妈妈最后在曹家宅落脚下来,安心当了乡村女教师。不是“学霸”发善心,手段收敛了。而是因为共产党来了,解放了。妇女翻身有了救星,女教师地位提高了。<br><div><br></div><div>上图:童老师和孙女以及重孙。</div> 在香港的蓝巴勒海滨抱博闻。 杭州与儿女辈一起。 香港。 澳门。 1949年5月解放军解放了上海,临浦小学停课,短暂驻扎了一支解放军的骑兵队。<br>解放军在浦东高桥先打了一场艰苦的硬仗,击碎了国民党最后的堡垒。这场战役打得非常残酷,牺牲了许多解放军战士。高桥烈士陵园安葬为解放浦东而牺牲的英雄们。高桥打下后,马队沿黄浦江向南追击,清剿溃逃的蒋帮残匪,一路清扫。从东沟、金桥、洋泾港、陆家嘴、老白渡、周家渡,一直追到曹家宅黄浦滩。沿途可以看到许多碉堡,小股国民党败兵妄图顽抗,被全部扫清。<br>5月25日上海解放。进城解放军不扰民,到处保护老百姓,惩处残余反动势力。张桧纪家族在三家“学店”恶贯满盈,他作威作福的日子到头了。叔侄仨丢下了三所烂摊子四处潜逃,张桧纪隐姓埋名,入卢家湾的一所中学做校工,企图逃避共产党清算蒙混过关。<br> 临浦小学由人民政府接管,派来了新的校长。三所小学终于真正姓“公”,回到人民手里。受压迫的妈妈终于熬到出头的日子,天亮了。 厦门鼓浪屿。 <br>1956年“肃反运动”开始,隐藏的张桧纪被肃反工作队挖了出来。查到他不仅是“学霸”贪赃枉法无耻敛财,还隐瞒了“地主身份”、“国民党三青团骨干”等反动身份,定为反革命分子。敌对阵营的残渣余孽被人民清理出教师队伍。父亲向地方法院告的罪状,鸡毛蒜皮都“不算罪状”。 <div>曹家宅的保长曹奎元更坏,是黑社会团伙地方恶霸头目,蛮横残忍凶狠霸道。鱼肉乡里十恶不赦、与马家宅家族的械斗、勒索穷苦百姓,残杀多人血债累累。受害人上台控诉,誓要偿还血债,为民除害被执行枪毙。<br>马家宅的首富地主马章富,待人和善同情穷人支援抗日。被列为开明地主。我另文细述马章富。土改中他的土地房子被分,我家曾搬住马家一间东厢房暂住过半年,他家的庄园建筑在四周乡邻最好的。<br></div><div> 上图:后滩棚户滚地龙。</div> 解放后曹家宅小学回到人民手里。人民政府委派了新的校长。印象中几乎每年换一个新校长。魏校长、苏校长、陶校长、顾校长、朱校长……,走马灯一样。<div>新校长得知妈妈在旧社会受尽压迫,苦大仇深。是“学霸”迫害的典型,重点关心对象。妈妈切身体会到党的阳光照耀在身上。新社会与旧社会真是水火两重天,天壤之别。</div> 从前制造局路上有一所“上海市第四师范学校”。每学期毕业班有去学校三个月实习,回校总结毕业。每年妈妈都有任务:带一个班的“实习生”,做老师的老师。她除带他们上堂实习,手把手地辅导教案,鼓励实习生上台外,还开展“忠于党的教育事业”的职业教育。<div><br></div><div>上图:三弟在听妈妈讲故事。</div> 后滩世博公园,滨江跑道。 妈妈把自己在旧社会的亲身经历讲给实习生听。未来的老师们听了妈妈的忆苦思甜十分感动,认识自己神圣职业的崇高地位和神圣职责,更要热爱的教师岗位。校长赵香山转告她说,“第四师范来反馈,中华路第一小学的童老师的回忆太感人了,实习收获很大。希望童老师每年都能带班。”。果然每年她都带实习生,桃李芬芳满天下。 一晃到了退休欢送那一天。校长语重心长地说“童老师给我们学校争了荣誉得了第一。”妈妈听了一时懵懂——什么第一。“在整个南市区教育界,童老师的‘公立学校教师工龄’栏目里,是全区工龄最长的。排第一。”原来这样。一般退休,工龄工资都从建国计算起。但如果按“公立”公职算起,外加“不间断”,妈妈创造了“全区第一”。这“公立学校连续工龄”虽不加工资,也创造了一个记录。<br>这个“第一”来之不易,饱含了多少人生艰辛啊。<div><br>此是几十年的后话了。<br><br>(待续:《后滩的乡村女教师》)<br><br></div> 插图:海南岛与少数民族妇女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