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西合营,是蔚县的一个大镇子,在县里的八大镇中,应该是排在第二位的,近几年被县里定位为县域副中心,也算是一种官方的认定吧。第一镇当然是县政府所在地蔚州镇了。其他的六个大镇分别是暖泉、北水泉、代王城、白乐、吉家庄和桃花镇。我们北洗冀以前是一个独立的公社,后来改为了乡,再后来九十年代与祁家皂乡一道归属了西合营镇。</p><p class="ql-block">对于周边的乡村来讲,西合营镇上应该算是个大地方了,镇上的亲戚们也大多是以此为自豪的。的确,镇子不光占地面积很大,大约有二三千亩吧。有许多个大队或村委会,人员也不少,足有上万人吧。行政建制的大队或村有东关、东庄、西庄、南场、红旗街、小南关等等,上堡属于红旗街的建制内,下堡分属东庄西庄,上堡和下堡在七十年代以前,应该是镇上人气最旺的地方了。是西合营镇的商业中心,既是商品集散地,也是镇上的会客厅了。</p> <p class="ql-block">从地理上看,整个西合营镇是建在壶流河南岸,距河滩约二三里地的黄土崖坡上的,土崖与河滩的落差大约有七八百米,在镇子的东西两侧各有一条大沟,俗称东沟西沟。从前镇上的人们吃水,多从沟里打出的几口井中往坡上的家里挑,坡上的甜水井很少的,南场一带打井出来的水往往是苦的。从河滩由北自南一入镇子,就是下堡,从下堡往上直走,一个足有半里地呈三四十度的大斜坡,才能直到红旗街或绕到上堡的后边。从下堡分叉向西是一条商业街,向东又是一条商业街。大致形状象一个兴字状,只是少了兴字中间的一横。</p><p class="ql-block">在六七十年代以前,下堡一直是西合营的集贸商业中心,饭馆、百货商店、药铺、肉铺、新华书店、邮政所、压面铺、寄卖铺、点心铺、五金店、铁匠铺等等都集中在这里。自然,赶集的集市也是在这里的。为什么早先人们要在靠近河难的下堡聚集呢?我想主要还是水的原因,在过去,下堡的商家或客户到西合营来,下堡离沟最近,取水最方便,人畜饮水或商业用水比镇上的其他地方更便利,更有优势。后来,随着打深井技术的发展,自来水管道的铺设,镇上的人们就更向南移动了,坡上的采光和出行应该更好些。</p><p class="ql-block">当年,西合营的集市是逢一才开集,每月只有三次,以农历为准,即每月的初一、十一、廿一。后来中间又加了逢六也集,多了三次。七十年代初,割资本主义尾巴时,还取消了一段时间的赶集,人们只好偷偷地聚集到河滩地里相互交易,市管会的人赶去恶狠狠地驱散、没收东西时,人们只好四散奔逃。</p> <p class="ql-block">从壶流河北边来西合营下堡赶集的,西北边的一般是北洗冀南岭庄两个公社的村民,大致有北洗冀、南洗冀、穆家庄、利台庄、上下利台,还有东西方城、南北岭庄、上下蔡庄、甘庄子等村的男女老少。东北边的有西大平黄梅吉家庄,以至于北水泉阳原县的乡亲。镇周围的横涧夏源牛大人庄柳子疃等处更是来得人多。镇子西北的人们大都背着或用小推车推着苇席、柳条筐、玉米、小米、黍子、葵花、杂粮等,牵着牛马驴骡猪羊鸡兔等大小牲口和家畜家禽,春夏秋卷着裤腿蹚河水,冬天从冰上来到交易地点,换点现钱,买点日用百货。少数人搭坐着生产队里来办事的大马车的,少了背负重物的辛苦,绕着东边大河上的石砌大坝从下堡的东边进镇上来,只是多走了一二里路。</p> <p class="ql-block">主要的交易场所大致是,下堡东西路口两侧,一入口交易的是苇席、筐子、麻绳、牲口笼子之类,正好离换钉马掌的地方也很近。再往上是交易粮食的地方,也有买卖鸡鸭鹅的。在到新华书店的街上,是一个小上坡,有卖古物的,卖窗花的,卖皮袄的。再往上走,在墙上挂了许多的野鸡野兔和狐狸皮野兔子皮,还有不多的狼皮。这些野味和皮货大多是从南山或东山猎获的。往上堡里走,堡门下边石砌的通道两边摆了不少的家用小物件,有针头线脑,也有小板凳小炕桌压饸饹床子。堡门是石头的,不大,却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上堡不很大,大约有四五十亩地的样子,是指定的牛驴骡马猪羊鸡兔的交易场所,成车的瓜果蔬菜也摆了不少。村里有几个精明的老人,也在里边忙忙碌绿地充当着掮客,当地人称牲口牙子,在袖筒里与买卖双方讨价还价,掰掰牛马驴骡的牙口,理理观观毛色。</p><p class="ql-block">从北洗冀村里到西合营镇上赶集,是家家户户的大事情,每个集,从河北边的稻田埂上,玉米地里,葵花地里,三五成群的社员们都会男女老幼地穿行出来,说笑着,往集上集中,去买去卖,再吃上顿精打细算出来的饭食,或干脆就啃两口干粮,再欢欢喜喜地往回走。道远的,往往天大黑了才会回到家中。</p> <p class="ql-block">我上小学以前,大多时候是在镇上的姥姥姥爷家度过的。因而,跟着姥姥姥爷从南场去上堡下堡赶集,也就基本成了逢集必去了。当然,跟着母亲去赶集也很多。在集上,人挤人,车水马龙的,看着两边的摊位,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印象最深的还是到饭馆里吃上一碗面了,面上的肉沬很香很香的,只是肉少些。饭馆里的包子也不错,大糖馒头白白的,二两一个。下雨天,姥爷不出工的时候,会买十几个大糖馒头,炒上一大盘子鸡蛋,温上二两小酒犒劳犒劳自己。这时,外向的姥姥也往往会豪爽地呡上一小盅。</p><p class="ql-block">跟着母亲去赶集,母亲总会给我买上几个包子或买上一碗面,自己却往往只尝上一口。母亲爱看书,每次到下堡,或赶集或路过,新华书店总是必去的地方,每次总会买上一两本书,给我也买一本小人书,我看母亲也看。书店里的一个姓马的女营业员,是母亲的过去一个同事,会和母亲聊上几句。回到北洗冀村里,有老师们或村里的亲朋好友借着看,有的就要不回来了。母亲识谱也爱唱歌,还会弹风琴,也会画画,这方面的书也买了不少。慢慢地,也培养了我的一点写写画画的兴趣。后来慢慢的,家里的小人书就积攒了一个大木头箱子,大概有二三百本吧。</p> <p class="ql-block">再往后,随着二弟三弟的出生,我就成了家里赶集的主角了。买卖东西,到姥姥姥爷家送东西拿东西,往来穿行于壶流河南北,从西合营到北洗冀,又从北洗冀到西合营,来来回回往返,成了小采购员、小交通员和小买卖人了。有时也搭搭生产队里的马车,多数还是步行去步行回的,一直到快到镇上念高中时,才买了一辆旧自行车,是姥爷从寄卖部帮着给买的,花了四十多块钱。</p><p class="ql-block">家里翻盖房子,是姥爷和大舅帮着盖的。他们都是西合营镇上有名的祖传木匠。房子盖好后,姥爷量好了窗户的尺寸,从下堡划好了玻璃,一个人背着蹚过河,步行七八里地到北洗冀村里的新房子,给安装好了又步行返回去了,真是情深似海无以为报啊。</p> <p class="ql-block">乎每年年前,我都是先去南场的姥爷家,背上姥爷姥姥事先给压好的山药蛋粉条和荞面饸饹,送我到下堡,再帮我买上母亲嘱咐要买的猪肉等其他年货,千叮咛万嘱咐的,把我送到河滩上,给我买上一酒盅的五香瓜子,才又往回返回北洗冀。算起来姥爷从河滩到南场一来一回,也快有六七里地了,真是太操心太劳累了。大年前送我回村时,姥爷每次总会问我,初几来拜年,却总是要我早点来,约好初三或初四来,姥爷又会早早地提前包好了饺子,步行三四里地到河边去等我,怕我掉到冰水里。按风俗,一般地外孙子们拜年大都在初六七。姥爷姥姥对我的爱真是难以用语言来表达形容的。</p><p class="ql-block">在割尾巴正凶的冬天,一次,我借了一辆小推车,推了四十多斤的玉米从村里去到下堡北边的河滩地里卖,刚刚过了河,就见人们在跑,嚷嚷着市管会的来了。我赶忙又推着车子返回了河北边,在稻田埂子后边躲了好长的时间。可市管会的人就是不走。晌午了,这伙人终于回去吃饭了,河北边躲着的人们才又返回了南边河难。玉米卖的很快,印象中卖了三毛多一斤。回到家里天就黑了。</p> <p class="ql-block">过年了,家家户户都要贴窗花贴窗钱,红红绿绿地热热闹闹过大年。虽然人们当年都很不富裕。我在冬天的夜里,在小煤油灯下忙活了不少天,刻剪印染了不少的窗花和窗钱,趁着赶集到镇上去卖。窗花也叫剪纸,是家家户户贴在用白麻纸糊着的窗户上的,白白的新麻纸上贴上色彩鲜艳的各种图案的窗花,很是喜庆。在房子外边的窗户上、门头上,窗钱也是家家必贴的,一般是A4纸大小的红黄绿各色彩纸,或印或刻或剪出铜钱样子的图案来,下边还粘有纸穗穗,烘托出喜庆的气氛,寓意招财进宝。一次,在上堡的门洞口大集上,我正忙着哟喝,抬头却看见了班主任徐老师正从前边走过来,我一时感到有些尴尬,正不知所措,却见老师拐了弯走开了。</p><p class="ql-block">后来,西合营的集市就往坡上搬了,先是挪到了红旗街,后又挪到了南场,现在干脆进了一个大院子的市场里。人好象也没有以前多了。三天一集,集的味道也就淡了。南岭庄、北洗冀等等远处的地方,也自己有了集市,人们再也没有以前那么辛苦奔波了。社会毕竟是在飞速地向前发展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