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 <p class="ql-block"> 郭巨武</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谷雨的头上有了白发。</p><p class="ql-block"> 那年，丈夫撒手人寰，儿子锁柱十六，他爸一走，这孩子立马从学校回来跟妈妈一起撑起了这个家，一撑就是十多 年。从那时起，谷雨忙里忙外即当爹又当妈被家庭琐事压得喘不过气来，早就忘了自己是个漂亮的女人了。前几年谷雨给锁柱成了家。转年又添了孙女儿，这个小院儿再次充满欢声笑语……</p><p class="ql-block"> 秀芬儿住在谷雨的东院，自打过门儿那天头一眼见到谷雨，俩人就投缘，每每回娘家拿回点好吃的，得先让谷雨尝尝，有啥心事儿也都得倒在谷雨的面前，现在儿子上了高中，老爷们在外打工，更是时不时地过来，婶长婶短的俩人一起打发闲暇时光……</p><p class="ql-block"> 这几年，谷雨的觉很轻，深夜的时候总是在想：“天老爷就是不公平，日子刚刚有点儿盼头，却夺走了自已的男人，要不儿子不也能干粗活儿……”</p><p class="ql-block"> 儿媳红艳是家中独女，母亲是个小有教养的女人。红艳自小就有股男孩的担当和责任。中学业后她没有选择再读，在外历练几了年经人介绍认识了锁柱，确定关系后结了婚。 随后，红艳慢慢地跟婆婆学为人处事；过家把钱……渐渐的成了一位贤妻良母。红艳不爱浓妆，更不会“油嘴滑舌”，活忙时连自已的屋子都没有心思打理……</p><p class="ql-block"> 谷雨住的是两头开门的（四间）砖瓦房。当年自已跟丈夫盖房时就是想一头给锁柱结婚，各走各门谁也不碍谁的事。如今锁住跟红艳住西头，谷雨在东屋，院里养些鸡鸭，每当看着小孙女快乐地张开双臂追着撒欢儿的小鸭儿疯跑，自然乐在其中。</p><p class="ql-block"> 那天，谷雨去弟弟家，弟媳妇病了，病得很重，他们的姑娘没时间，姑爷工作忙，只是给寄些钱过来，只有弟弟陪在媳妇跟前端汤熬药的。谷雨触景生情在回家的路上她流了很多泪。为弟弟伤心，更为弟媳妇难过。</p><p class="ql-block"> 走着走着陷入沉思：“给我点水……我渴了……给我点水……”这是远房三婶病重期间的一个场景。自己这个远房的三婶一輩子只生了两个姑娘，跟三叔苦吧若业的操劳一生，所攒下的钱都花在两人个女儿身上……</p><p class="ql-block"> 三婶儿病重的时候，她们都回来了，可是没谁想着咋给妈治病，只顾在院里说说笑笑……</p><p class="ql-block"> 前几天在集上也听说谁家的姑娘不管爹妈，“丫头指不上 ！”近而想到了锁柱，还有自己……</p><p class="ql-block"> 小孙女(梅梅)念书了，锁柱跟秀芬儿丈夫一起在外打工，家里就由红艳来照顾婆婆和孩子。谷雨想儿子，自打老伴走后都是儿子在身边，遮风挡雨的。突然少了锁柱，就像有谁用刀挖走了她的心头肉！</p><p class="ql-block"> 有些时候，谷雨看红艳一大早穿着睡衣，松松垮垮地种着那些小菜儿，或是把木梳往头上一卡就去做饭的样，心里就在悢恨地想：“我谷雨哪辈子造孽了，贪上这样儿的媳妇！死出儿，哪像个女人！还生了个丫头片子！？”</p><p class="ql-block"> 这种想法在慢慢的生根，发芽……</p><p class="ql-block"> 那天梅梅放学在奶奶的窗前玩，把从鸡窝里捡出来的鸡蛋交到谷雨的手上，还没等孩子把奶奶两个字叫出来，谷雨随手一推，“死丫头片子，快回自已屋，懒得看你！”梅梅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上，鼻子卡出了血，她吓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红艳听到哭声赶忙把她领回屋里，重重地摔上了房门……</p><p class="ql-block"> 又是 一个周日，谷雨见梅梅又在鸡窝底下玩儿，有只鸡正在窝里下蛋，怕梅梅把鸡蛋捡走，就用一块塑料把整个鸡窝包了个严严实实并把塑料布的两头封死，黑天捡鸡蛋，谷雨傻眼了，这只最能下蛋、陪了自三四年的老花鸡，竟然被自已给憋死了！气急败坏的她竟把这一脑门子邪火都撒到红艳，梅梅的身上，一通的“指桑骂槐”……</p><p class="ql-block"> 红艳哭了半宿，第二天醒来本想跟丈夫到倒一下满肚子的苦水一一自己没错，梅梅更没错！咋能惹着她一通发火呢？于是播通了锁住的电话，几声盲音响过后传来锁柱急切的问侯：:“红艳忙吧，妈跟梅梅好吗？”</p><p class="ql-block"> 从电话里听得出这阵子锁柱很累，于是红艳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咋能让丈夫分心？他是家里的顶梁柱！</p><p class="ql-block"> “妈跟梅梅都好，干活小心，家里你就放心吧！”</p><p class="ql-block"> 撂下手机，红艳两眼通红，在院子里挖些土活了堆泥，用房头那堆砖在自已跟婆婆交界那个垛子到围墙之间，砌了一道不怎么好看的小墙。回屋后，一头栽倒在自己的床上，足足躺了一个下午。谷雨猛一抬头，啥时候冒出一道墙来！心就翻了一个个儿，“我这是咋地了？！”</p><p class="ql-block"> 以后的日子，大家相安无事，梅梅没再到奶奶的窗下玩过。似乎谷雨，红艳之间竖起的这道高高的墙将她们娘俩的心彼此隔开。</p><p class="ql-block"> 一个月后，红艳把梅梅送上了校车，回身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婆婆的烟囱没有冒烟，心头一惊，三步并做两步蹿进谷雨的房里，当进屋那一刻，红艳呆住了:谷雨倒在地上满脸是汗，正一点一点地往起爬，只穿件背心和裤头……“妈……妈……你这是咋地了……为啥不喊我一声？”</p><p class="ql-block"> “下地方便一下，直接就摔到这了……自已……能……起来……你太忙了！”</p><p class="ql-block"> “妈……来，我扶你！咱去医院……”红艳把谷雨抱到炕上，从柜里找出衣服给她穿好，回到自己屋拿出银行卡，拨通电话托付秀芬儿看好梅梅。打车把谷雨送到医院。大夫给婆婆做了仔细地检查“病人腰部受到损伤，须住院！”红艳立马给婆婆办好了入了院手序并用上了药……</p><p class="ql-block"> 一切停当后，红艳打来温水给谷雨洗脸，谷雨有些不适，“我……自已……能洗”</p><p class="ql-block"> “妈，我不是你姑娘呀？”谷雨不再坚持。红艳手上的力度那么的轻柔，生怕碰疼婆婆而又洗得那彻底，把婆婆心里的顾忌洗得一干二净。然后拿出谷雨的镜子和木梳给她梳头，一下，一下梳子慢慢的轻轻往下梳，像是在品读谷雨这艰辛的一生，生怕落掉一个字，一个细节……</p><p class="ql-block"> 梳完再用镜子照给婆婆看，“妈，这样行吗？”谷雨在镜子里仿佛又看到之前的那个年轻而又漂亮的自已了，两行热泪悄悄地流了下来，连声说:“好……好……”</p><p class="ql-block"> “ 妈，別急，咱用最好的药，几天就能回家！”红艳轻声地安慰。</p><p class="ql-block"> “ 那，梅梅……”谷雨问。</p><p class="ql-block"> “妈，放心吧！梅梅秀芬给照看着呢！”红艳连忙回应。</p><p class="ql-block"> 临近中午，秀芬儿拿些水果来看谷雨，“婶，咋地了，好些没？”</p><p class="ql-block"> “没多大事，腰摔伤了，得住些日子，婶儿求你了，抽时间照看一下梅梅，行吗？”</p><p class="ql-block"> “没事儿就好，梅梅在我那儿，你娘俩就放心啊，不会有事儿的！”</p><p class="ql-block"> 聊了一会儿秀芬拿出二百块钱，“婶，多少就这点心思，买点啥吃吧！”红艳跟谷雨说啥都不要，“还得让你给看孩子呢，成啥事了！”秀芬红着脸把钱塞到谷雨的手上，“不要咱娘俩就别处了！？”红艳把秀芬儿送出医院，“红艳，在这一心一意照顾姿婆吧！”</p><p class="ql-block"> 红艳按照大夫制定的治疗方案，用了最好的药……</p><p class="ql-block"> 安顿好谷雨后红艳就到街上给婆婆买了那些平常她舍不得吃的水果，洗净，去皮割成小小的块，用竹签扎起喂婆婆吃。打菜更是挑婆婆最喜欢的，有时间就把谷雨病床周边收拾干净，而后坐下来拉着谷雨的手陪她说话……</p><p class="ql-block"> 通过自己生病这事儿，谷雨对红艳的看法有所改变：当年锁柱会走那会儿自己突然有种想法：“再生个女儿，做梦都想要！”只是那个时候，家里太穷了，丈夫又那么累，为自已，为这个家付出的太多了！不能让丈夫受累啊，所以也就断了这个想法。如今站在眼前的红艳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女儿吗！</p><p class="ql-block"> 没住几天谷雨就出院了。此时的她得由人扶着才能走动，医院开出专用的药，“得在家调养一段时间！”谷雨的主治大夫对红艳叮嘱着。</p><p class="ql-block"> 到家后，红艳把婆婆背到她的屋里，给炕烧热乎，被褥铺好；让谷雨躺下，然后把她的屋里屋外收拾得干净整齐，把自己的那盆月季放在谷雨的窗台上……</p><p class="ql-block"> 红艳没有把婆婆生病的事告诉锁柱，她知道锁住每天干的活儿都有一定的风险性，是不能分心的。</p><p class="ql-block"> 红艳调着样的给谷雨做可口的饭菜，陪谷雨说话，让她讲那些年轻时最美好的记忆；给婆婆换洗衣物，擦身，扶持大小便；每到周日 梅梅总是把自己的满分卷子拿到奶奶面前，哄奶奶开心……</p><p class="ql-block"> 经过两个多月的精心调养，谷雨好了，又能跟以前一样走路了，谷雨病愈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道不怎么好看又堵心的墙拆掉……</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