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点亮满屋的蜡烛， 追忆——烛光里的妈妈

咚咚

祭奠母亲三周年

李鲁东

　　年底就剩一个字“忙”，忙着总结，忙着考核，忙着赶路。

　　临近冬至的天气寒冷，犀利，匆匆往回家赶的路上，忽然放慢了脚步，已经晚点了，“我妈叫我回家吃饭”。一股暖流在心中流过，慢慢地走，想起我家总是热热闹闹的小院：冬天热气从门帘里喷出，到了屋外就是一团白雾，我家永远温暖的画面是我心底的热量。不用急着回家了，妈妈不再叫我回家，也没人训斥我“回家吃饭都赶不上点！”不会有人叫我回“家”吃饭了。

　　中年人的寒冷不是来自天气，是记忆，暖意也来自记忆——有妈的地方就有永远的温暖。

　　明天就是冬至了，一年中白昼最短的日子，宣告隆冬来临的日子。
　　小时候，这天，是我家热闹的一天。
　　姥姥和妈妈张罗着包饺子，羊肉馅饺子，锡盟羊肉！欢天喜地、上蹿下跳，“不识闲”的一定是我！我老是想起我家外屋热气腾腾的样子，好像我家老院老是在煮饺子！那里是我一生中最温暖的地方，那里保存着生命的故事，那里有最暖心最依恋的画面——很多小时候的暖和、“闹腾”。都留在那里，留在“妈妈叫我回家吃饭”的日子里。

　　从没想过最温暖的日子会是最寒冷的日子。最幸福的日子会是最揪心的日子。

　　2018年冬至下午三点十五分，我最亲最近的妈妈离开了我们。妈妈走的很安详，我们兄妹四人都在身边。以为妈妈睡着了，却是妈妈走了！我们失去了母亲，最具温度，最具美好的心灵的驿站。

　　那个冬天的寒冷一直留在心里，失落的日子，失意的时候，沮丧的时刻，都能感到的寒凉。

　　妈妈很美，无可厚非的美。
　　经历过岁月洗礼后，到了80岁仍然是80岁老人的慈祥，白皙的肤色，干净。老是能看见妈妈的眼神，小心翼翼地，依依不舍地看着她的孩子。

　　母亲离去后的日子，时间就有了年份。
　　今年，我的女儿上大学了。
　　我们轰轰烈烈地送女儿进大学校门，妈妈还在紧紧盯着孩子，熊孩子自己有说有笑的跟着学哥学姐们大步流星地走了，连回头说一声：你们走吧！都省略了！
那一刻，我的小棉袄不懂也不屑懂“应是吾亲念儿切，倚门日日望归鞍”的父母，我眼前浮现出妈妈的眼神，我红了眼圈。

　　妈妈很善良，善良的无我。我小时候本来很富足的家庭，妈妈总是把孩子们的生活减去一半，爸爸同学的孩子是我的同学，记得她叫裴淑娟，我们小时候能穿皮鞋的是富裕家庭，我只有一双旧的白球鞋时，她有两双黑皮鞋，我清晰地记着她皮鞋的样子，一双是系带的高腰皮鞋，一双是大盖的现在叫一脚蹬的皮鞋。我觉得她家那么有钱，回家问妈妈：我觉得裴叔叔家比我们家好多了，淑娟都穿皮鞋呢。她的钢笔上有金字呢，可贵了。妈妈不耐烦地训斥我：有个用的就行了，有个穿的就行了。每年过年妈妈给我做一件新衣服，也一定给老舅家的小云姐做一件新衣服，一模一样；每年过年妈妈四处打问有去北京的车吗？姥姥用白衬布打包好一个个包裹，让两个姐姐写上地址邮走，妈妈常说的一句话：我们省省吧，（不然）她们怎么办呢？很多年我都不懂，爸爸从没“拾闲”过——在院外空地上脱煤坯，煤灰煤渣子和上红泥，精简着用，爸爸带着我们去草原捡牛粪，我家总是节俭：爸爸打回野兔子，草原上水泡子里的鱼，就见妈妈一桶桶，一盆盆，一袋袋，分好，一会儿三叔、四叔、老舅。。就来我家取走了。

　　中年的我从小养成的节俭，时常与女儿发生冲突，我讲给女儿听姥姥的理论，四宝惊讶地追问姥姥：姥姥，您降低了自己孩子的生活质量，去帮助别人？慈善呀？慈善是自己富足到一定基数广施天下，您这是无底线的善良！遇上苟富贵均贫富的陈胜吴广，抄了你的家，均分你的家底，和你站在一个层次还不一定满足，，，听着外孙女的反驳，母亲温和地笑着，“也没把你妈饿死。”
母亲的单纯至善，没有教女儿在薄情的世界里理性诊断世事，忘我的奉献，弱化了前瞻后视的理念与果敢。经事增智：不求非分之福，不贪无故之获。过载者沉其舟，欲胜者杀其身。

　　母亲“积德无需人见，行善自有天知”。在一切道德品质中，善良的本性在世界上是最需要的。

我的母亲是我心中一本《绿度母宝藏》，能唤起人心的真正自性——慈悲与智慧。我愿诵《绿度母心咒》，得益加持护佑！成就所有愿望，遣除所有违缘。

　　女儿是母亲生命的延续，共建孝爱文化，让生命没有终止。
我自己有了女儿，才感悟了“不养儿不知父母恩”。
　　我在包头，大姐、哥哥在锡盟，父亲每天及时告知母亲包头降温了；锡盟下雪了；
　　现在的我也兢兢业业地查看一周的合肥天气预报；
　　父母在北京，每天不停地换台听一听包头，锡盟新闻；
　　今天的我更细致了，关注安徽大学公众号，安徽新闻，安徽教育热点。因为我女儿在安徽大学，我就变成了安徽粉丝。

　　突然始料未及地难过，不经意间就泪流：妈妈在天堂一定在关注着我呢！

　　今夜，我奋笔疾书，倾诉我对母亲的思念，母亲一定在天堂俯视我，写完了一定念给妈妈听。
　　母亲是女儿的暖被，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所有的愿望可以向母亲描述，美的像已随所愿，母亲微笑着倾听，母亲包容我所有的梦想，即使是不找边际的疯想，有一个倾听者，所有的路都变得宽广。所遇的坎坷都将走过，没有过不完的黑夜，没有渡不过的苦难。
　　母亲离去的日子，母亲是我心灵的资助，有一个人肯听你倾诉，你坚信她愿意听你的琐碎，你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我坚信母亲从未走远！
　　我家住顶楼，不情愿情况下买了顶楼，住上后，发现诸多好处：疲惫的时候，困窘的时候跃上高楼，瞭望城市街灯，绵延无尽的闪烁；仰望星空，天堂也在星际，觉得天际很近，亲人很近，心很近。母亲化作一颗繁星，照亮女儿回家的路，从此我再不怕黑夜。

　　我是母亲割舍不下的挂念，我坚信。

　　今夜我写一篇祭文念给母亲听，拉开窗帘，我家可以俯视马路上的街灯与行人，她们（他们）匆匆疾行，赶往回家的路，他们（她们）有母亲吼他（她）回家吃饭。我窗前的灯告诉母亲，女儿的思念从未停止。

　　记得我上初中，母亲得病进京看病，二舅去看母亲，母亲对二舅说：我最不放心的就是老女儿，我要是走了，你把她留下吧。
　　母亲认为那是生命终结时刻，先把最小的孩子托给亲近的人。母亲是孩子安全的依靠。
　　1997年我出一场车祸，父亲来包头给我陪床，母亲日日跟胡同里的老人们说：我小女儿快出院了，出了院就来我这儿了。我回到北京，进家门时母亲高兴地说着：这就好了，这就好了。

　　母亲喜欢孩子们都在身边。
　　我家从不懈怠每一个重要日子，母亲在的时候，记得每个大人、孩子的生日，老人的忌日，年轻人的喜日，每个这样的日子母亲会有个仪式——生日时的一碗面，来了切（客）领全家出去照张相；参加运动会会给买个麻叶；喜庆的日子妈妈给每个孩子梳好辫子，扎上漂亮头绳。我没有辫子，妈就给我扎个麻刷，带上个发卡，不是为了收拢头发，是为了有个“亮”。老邻居张大娘家的拉和姐，妈妈也领着梳好头，打扮漂亮，看热闹的孩子也得光眉俊眼才好，连院里谁家新娶的媳妇是“去年今天我去娶回来的”都记得。。。
　　平凡的生活，贫瘠的业余生活，妈妈把孩子和生活装点的水光流花！

　　母亲喜欢养花，在那个寒冷，单调的北方县城锡林浩特，冬季特别漫长，我家窗台上总是摆满了花盆，月季，西番莲，绣球，万年青，仙人掌，水仙花，地雷花，倒挂金钟，没有什么名贵的花，却四季常开。
　　我小时候的冬天，门和窗户都要挂上厚厚的棉门帘，棉窗帘；自行车晚上都要搬回家里，放在走廊过道上，把气放了，第二天早上再打气，自行车放屋外，轮胎都会冻裂！究竟有多冷，我已忘了准确的数据，牢牢地记着：冻！
　　一个冰天雪地的冬天，走进家门会看见一排排整齐的鲜艳的，水灵灵的西番莲，地雷花，倒挂金钟、绣球满满地开着，生机勃勃，暖暖的，热腾腾的生活在这里演绎。
　　平凡日子里有生机盎然的仪式，满满的活力。有妈的家园是有爱的地方。

　　游过千山万水，那里是我一生的眷恋。

　　2021年12月21日冬至，是母亲离开我们三周年的日子，我们本打算给母亲办一个隆重的追思会，一场疫情打乱了所有的计划。我相信妈妈今夜也欣慰，所有的儿女都到了母亲身旁，不眠的夜晚，母亲的四个孩子生活在四个地方，海南，北京，锡盟，包头，我们仰望星空，在这里倾诉，我们的心都在母亲身边。

　　母亲后来的日子在锡盟盟公署敬老院，雇了保姆陪伴母亲同住。我家是去探望人数最多，次数最多的马奶奶家，哥哥每日下午去看母亲；大姐每日上午去看母亲；有事就和哥哥商量好：保证每天上下午都有子女去探视。周六、日哥哥和大姐一早开车去把母亲和保姆接出来，去大姐家或哥哥家，也去表姐秀芳的农庄，去堂姐小银姐的牧场，哥哥带着母亲去饭馆，请能来的亲戚一起吃饭；姐姐带着母亲去买衣服，逛商场，买东西，带着母亲，带着母亲的保姆。
　　母亲的行程及时用微信发给家苑，家人团队，每一个周六、日，每一个节假日，大姐，哥哥会给母亲一个、数个仪式，活动，周日晚饭后送母亲回敬老院，一楼值班的工作人员都会打招呼：老太太，过好周末了！

　　母亲最后的日子是快乐的，幸福的，连陪伴母亲到最后的保姆都说：这老太太享福了。妈妈无私的善良是世上最无价的奢侈，妈妈干净的心灵，有幸你遇上了，她是你今生的唯一。

　　人间最热烈，最深情的地方却往往成了最不敢回顾的伤怀的地方。哥哥每日下午的那个时刻不能也不必去敬老院了；大姐开车路过那个日日到访的敬老院，是怀念是追忆。就像我每次路过北京菜市口、果子巷；路过校场口，宣武门，河东宾馆，都会深情地回望，出出进进的故地，有一天成为思念的驻地，有记忆的岁月，有故事的地方。

　　妈妈一直希望我们好，我们会自省自律，更新能力，完善自我，认真读书，努力工作，热爱生命，成全生活。把生活变成灵魂的壮游，心灵可以变得辽阔。路再长，终究会登顶。

　　今夜，我点亮家中所有的蜡烛，追忆赓续绵长的烛光里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