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公

秦岭

<p class="ql-block">  冬日阳光明媚的午后,翻开家里的老影集,看到一幅幅过去的老照片,已逝去多年的外公外婆仿佛又出现在我的眼前。在我幼年和少年时期,外公外婆曾给予我悉心的呵护和温暖的关爱,现在他们都已经离去多年。而一张张不太清晰的老照片,却让我梦回童年。</p> <p class="ql-block">  外公姓秦(名)<span style="font-size: 18px;">瀛</span>(字)<span style="font-size: 18px;">协奎,</span>农历1895年3月18日出生,1977年2月离世(农历正月初五),祖籍山西运城。外公身高1.80米高大魁梧,性格耿直豪爽,广交朋友。青年时期入山西学兵团。1929年,他的女儿,我的母亲出生前后,外公曾任职北京城防驻军副官。 后在阎锡山部队第五军李服膺军长手下服役,1931年改编为<span style="font-size: 18px;">国民革命军,李服膺</span>就任军长。几年后外公为副官长、参谋等职,当时部队住防晋北。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1937年8月,卢沟桥事变,军长李服膺奉令率61军在天镇县(雁门关)抗击日军进犯,外公随李服膺浴血奋战十天之久均负伤。在接到阎锡山下令撤退的电报后,李服膺率部撤出防线,天镇失守,结果被阎锡山以擅自后退为由抢决。李服膺之死引起了轩然大波,第61军解散,各部将领纷纷转投他处。</p><p class="ql-block"> 外公伤好后也离开了部队,携全家从山西太原回到解县老家,到冬天经中条山到葛赵村后过黄河。1938年3月,入四川成都灌县(都江堰);1944年,离开四川乘火车至陕西虢镇,1947年定居西安。</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15px;">  (图:三十年代外公在山西赵家花园)</i></p><p class="ql-block"> 抗战期间,舅舅在天津交通大学读书,后随学校迂往到贵州独山平越交大继续完成学业。母亲在虢镇读中学。</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解放前外公家里有六口人,外公外婆、舅舅舅妈、母亲和大表哥,</span>为了维持全家人的生活,外公开始尝试经商,开旅店、建煤厂、搞运输,基本维持全家生计。</p><p class="ql-block"> 全国解放后,新中国倡导“公私兼顾、劳资两利”,对私营工商业进行了全面介入,外公的生意由此越来越艰难。 </p><p class="ql-block"> 1947年母亲考入陕西省医专附属产校,外婆典当了刻有自己名字的祖传戒指供母亲上学。此时,舅舅和舅妈毕业一起入职西安铁路局工作;母亲于1949年陕西省附属产校毕业,响应组织号召,报名支援陕北医疗建设去了延安。</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此后,外公和外婆一起操持家务,照顾接连出生的表哥表姐和我,生活基本稳定下来。 </p><p class="ql-block"> 六十年代,外公在北大街看自行车,风餐露宿非常辛苦,看一个车子只挣两分钱。每天外公托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却不忘给我们孙辈带来惊喜,甘蔗,糖果等零食是孩子们的最爱。</p><p class="ql-block"> 周末帮外公看自行车是我和表姐最喜欢的差事,表面说是帮忙,其实是盼着外公带我们下饭馆吃顿好的。当时我只有八九岁,周日早上跟外公去看自行车,外公先把我放在小餐馆来一碗豆浆油条,他自己并不吃,中午外公又会带我去饭馆饱餐一顿,长大后才明白外公一天赚的钱其实并不够支付我的美餐。</p><p class="ql-block"> 记得,我七八岁时舅舅家曾在西闸口铁路食堂(库房)住过一个冬天,有一天我的腿突然疼的不能行走,是外公天天背着我去扎针按摩……。</p> <p class="ql-block">  <i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2, 126, 251);">(图:1957年外公来延安)</i></p><p class="ql-block"> 外公一生大起大落,年轻时虽然读书不多,但为人精明能干非常自律,在部队一直干到参谋副官职位,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为了繁荣家业,他竭尽全力使原来没有根基的秦氏家族逐步繁荣昌盛,并帮助众多亲朋好友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解放初期,外公虽然已经无职无业,但永远笔直的脊梁和炯炯有神的眼神无不透露着军人风范,在我们三代12口人的大家庭里,外公仍然有着绝对的家长风范。</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i style="font-size:15px;">(图:1962年西安)</i></p><p class="ql-block"> 外公一生经历过民国的动荡,抗日的风雨,内战的混乱,以及1949年后政治运动的冷漠,对他而言,命运一直跌宕,人生从来不易。尽管如此,我们从未听到他埋怨嗟叹。外公是一个自律、正直的人,严格恪守中国的传统习俗,即使被生活亏待,仍不放弃认真严谨的原则。</p> <p class="ql-block">  (图:1964年)</p><p class="ql-block"> 1966年初我11岁,从西安回到延安母亲身边,就此也远离了外公外婆。</p><p class="ql-block"> 离开西安不久,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开始。舅舅是知识分子,因此受到冲击,不久被抄家。外公是旧军人,更是在劫难逃。</p><p class="ql-block"> 1966年冬,外公72岁时被遣送回原籍山西运城解县劳动改造。外公打小就离开了家,原籍一无所有,村委会安排外公外婆居住在一户村民的门房里。</p><p class="ql-block"> 1973年,我和母亲曾去山西运城解州看过他们一次,那时外公已经快八十岁了,生活窘迫,居无定所,却仍然傲骨铮铮,不愿乞求任何人。</p><p class="ql-block"> 80岁的外公,脊背弯了,胡须白了,目光不再如以前那般如炬,情绪也没那么自信。他一人独住农村远离家人,依然保持着独立坚强的个性,不受他人怜悯,不为外物所动。</p> <p class="ql-block">  (图:1970年山西运城) 1977年文革已基本结束。春节期间,舅舅接外公回西安团聚,由于82岁的外公年老体衰,路途感染风寒,外公回到西安的家,见到久别的家人格外激动,第二天就病倒了。他躺在西安六路医院的病房里,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当母亲收到外公病危的电报,我和母亲从陕北匆匆赶到外公身边的时候,他已经说不出话了,但神志仍然清醒。他伸出树皮一样粗糙的双手,一会儿拉拉母亲一会拉拉我。一周后的一个晚上,外公安详离世。彼时,他牵挂的亲人都在他的身边,终年82岁。</p> <p class="ql-block"><b>外公秦协奎简历:</b></p><p class="ql-block">出生:农历1895年3月18日,乙未年(羊年)</p><p class="ql-block">1905—1910年,上学</p><p class="ql-block">1910年(15岁)—1914年,运城盐店学徒</p><p class="ql-block">1914年(19岁)—1922年(27岁),入学兵团,结业后训练连军需处</p><p class="ql-block">1925年(30岁)—事官长</p><p class="ql-block">1926(31岁)—1928年,上尉,14师少校付官</p><p class="ql-block">1929年(34岁)—曾任职北京城防驻军副官兼便衣队长,军机处少校处长。</p><p class="ql-block">1930(35岁)—1938年,副官处少校付官</p><p class="ql-block">1938年(43岁)—太原沦陷部队觧散,逃难至四川成都灌县</p><p class="ql-block">1942(47岁)—1943年春,招集晋南抗日挺进纵队任名义参谋</p><p class="ql-block">1944年,离开四川乘火车至陕西虢镇</p><p class="ql-block">1946年(51岁),参加了原国民党军官总队37中队学习班,秋季结束回家。</p><p class="ql-block">1947年,离开虢镇,全家迁往西安</p><p class="ql-block">1947(52岁)—1951年,西安开煤厂</p><p class="ql-block">1951(56岁)—1956年,赋闲西安家中照顾陆续出生的孙(外)女。</p><p class="ql-block">1957(62岁)—1966年,西安北大街红旗百货商店看自行车</p><p class="ql-block">1966年冬(71岁),文化大革命初期被遣返原藉,山西解卅社东村</p><p class="ql-block">1977年2月22日(农历正月初五)因病逝世,享年82岁。</p><p class="ql-block">(2022.4.整理)</p> <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15px;">  (图:1942年摄于虢镇全家福) </i></p><p class="ql-block"> 外公去世以后,在他不多的遗物中,有一张飞机票,那是1974年母亲接外公来延安,他返程时所搭乘的航班。外公很珍惜女儿给自己这次乘坐飞机的经历。</p><p class="ql-block"> 外公的东西经过多次搬迁已经所剩无几,这张飞机票却一直被他默默地收藏在身边……。</p><p class="ql-block"> 如今的我已步入老年,经常会品味外公外婆在人生暮年生存环境的无助和无奈。</p><p class="ql-block"> 外公的经历和命运,只是千百万旧军人的一个侧影,在社会动荡的环境中,个人命运只能随波逐流。</p> <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15px;">  (图:1952年西安全家福)</i></p><p class="ql-block"> 如今,我也是一个有两个可爱外孙的外婆了。当孩子们在我身边玩闹,仰着脸眨着眼问我一些天真烂漫的问题时,我常常会一个恍神看到曾经的自己,也会透过他们的眼睛看到在那些泛黄的旧时光里,慈爱地看着听我说话的外公和外婆。</p><p class="ql-block"> 仿佛远离一切风霜,</p><p class="ql-block"> 仿佛不曾老去。</p><p class="ql-block"> 人生聚散无常,</p><p class="ql-block"> 深情弥留心间。</p><p class="ql-block"> 只要外公外婆还在我心中,</p><p class="ql-block"> 就是世间最好的重逢。</p><p class="ql-block"> 谨以此文,</p><p class="ql-block"> 寄托我对外公外婆的思念!</p> <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15px;">(图:1963年春节,大表哥新婚,外公组织全家拍了这张珍贵的、也是最后一张全家照)</i></p><p class="ql-block">表姐爱琳的留言:</p><p class="ql-block"> 曼琳,看了你写的关于爷爷的文章,引起了我对爷爷深深的怀念!记得小时候咱家在南坊巷住时,我是跟爷爷睡的,爷爷对我的关爱是最多的。哺乳期爷爷天天抱着我到铁路分局生活段我母亲工作的地方去吃奶,我五、六岁时得猩红热病,爷爷又天天带我坐公交车到东大街的大同医院🏥 (现在这个医院早没了)去打针,每天往返两趟很辛苦的!记得早期的启蒙教育都是爷爷教的……。</p><p class="ql-block"> 至于到北大街跟爷爷去看自行车,那也是我的最爱,我也去的最多,我都不记得你也去过?二府街口的刀削面、北大街的甜食店,都是爷爷带着经常去光顾的饭馆。印象最深刻、最幸福的是爷爷经常会给我一毛钱,五分钱买根冰棍,五分钱看场电影(革命公园的露天电影),所以文革前的好多电影我都看过两三遍甚至四五遍。</p><p class="ql-block"> 你说的对,爷爷身材高大伟岸,笔直的腰杆,炯炯有神的眼睛,特别是他那别致的斯大林式的胡子给人一种精明干练、与众不同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总之,爷爷留给我的印象都是美好的,只可惜爷爷走的太早了,那时候我们还小,来不及给他老人家尽孝,好在奶奶年老有病时,我在身边服伺了好几年,奶奶最后的老衣是我亲手给穿的。</p><p class="ql-block"> 愿二老在天堂一切都好!</p> <p class="ql-block">美篇作者:秦岭<i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128, 128, 128);">(</i><i style="font-size:15px;">秦曼琳</i><i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128, 128, 128);">)</i></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背景配乐:李叔同《送别》</span></p><p class="ql-block">编辑时间:2021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