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忘却，唯愿人人安好

寸草春晖

1三个月前，一个未曾谋面、只在手机里视频过的文友，给我发来消息，他说：“你好吗？”我如何回答呢？还真不太好回答。说好呢？仿佛也并不好。说不好呢？仿佛也并不是不好。我想了想，哎呀，一年又过去了。2021，又只剩下一点点尾巴了。这一年怎么过的？真的是一天一天的重复呀！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忙忙碌碌，却又昏昏沉沉，浑浑噩噩。有时真的很怀疑，这样的上班下班，真地为这个世界创造了什么价值吗？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真的有什么意义吗？不知不觉，所剩不多的人生，又少了一岁。2021，只剩下一点点尾巴；整个的人生，尾巴又还剩下多长呢？想至此，禁不住悲从中来。 我好久才给上面那位文友回复：我，和平常一样，就算还好吧？他马上回道：当然了，平平常常，平平安安，就是好呀，就是福气呀！我又说：你呢？也还好么？最近有什么大作？他过了好久才说：我最近身体出了点小毛病，从深圳回老家了。我说：小毛病？什么小毛病？就为这小毛病回老家了？他说：是呀，就为这小毛病回老家了！我说：到底是什么小毛病？ 他久久不吭声，我很快感觉到他轻描淡写的“小毛病”并不是小毛病，而是比小毛病大很多的大毛病，甚至是很严重的大毛病！ 2我马上给他发了视频过去，可是被他拒接了。再发，还是拒接。连发了五次，他都直接挂断。我心里仿佛被什么一连揪了五下，忐忑，慌乱，预感事态不妙。我发文字道：老弟，你到底怎么了？好久，他回道：我不想你看见我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说：你什么样子？你到底怎么了？他说：我可能象2021年一样，没几天了…… 晚期！化疗过后，又转移至全身！已放弃治疗！ 我久久无语。我又给他发视频，他仍是挂断。他说：老兄，你给我留点面子，给我留点最后的尊严吧。 他说：老兄，这次跟你聊天，是最后一次了。也算是和你的告别了。当然，也是和手机，和微信告别了。我不再使用手机和微信了。也算是和这个世界，和自己的人生告别了。 他说：老兄，你是个内心极为丰富又极为敏感、非常善良又不是很自信的人。你脾气躁，性子急，都和你的不够自信有关。你内心柔软，却又脆弱。你害怕伤害，你的急性子说白了是一种自我保护……你还有致命的缺点，那就是没有足够耐心和毅力，凡事受到打击就打退堂鼓，不能坚持。 他说：老兄，你比我大了好几岁，请原谅一个将死之人的冒犯。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以前和你聊天，好几次我都很想把这些我内心对你的真实感觉向你说出来，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非常忐忑。我害怕这些看法伤到了你的自尊。你承认你不够自信吗？我真地是把你当成朋友，才说出这些的。 他说：我觉得你是有情怀和才华的，文字已经有了一定的功底，想象力十分丰富。象你这样的年纪，还有这样的想象力是十分可贵的，你要珍惜…… 3这是我和他的最后一次聊天。当晚，我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心内翻江倒海。他的话在这翻江倒海里一次次回响。这些话让我醍醐灌顶。 活了大半辈子，从没有人一针见血地指出这两点。也许他们早已知道，但他们不愿意说出来，害怕刺激我，伤害我；当然，很可能他们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把一切都归结于造化与命运。 我忽然感觉到他对我的重要。一个如此懂得自己的人，岂不是知己么？恍恍惚惚地，我的意识产生了幻觉。我以为他还是在深圳机场附近的一个外资企业的生产部经理。我差点就要跨上810公交车去双龙地铁站坐上开往宝安机场的地铁。然而，就在我一脚准备跨上810公交的时候，我瞬间猛然惊醒：他不在深圳了，永远也不可能来深圳了！他回了甘肃临洮的老家了。我的眼前浮现出他现在的模样：瘦骨嶙峋，眼窝深陷，掉光了头发的脑袋戴着毛线帽子，躺在床上，死神拽着他往云雾缭绕的另一个陌生的世界飞奔而去…… 4我们是在一个网络平台认识的。有一次他给我的一首小诗写了两百多字的评论，我便打开他的主页，私信了他。然后互加了微信。他鼓励了我，又指出文字张力还不是很够，内容还不是很丰满。指出的很是到位，正是我感觉到而说不上来的。他还要我读一些外国诗歌，我说我读不下去，读不懂，更读不出中国文字特有的意境。他说，也是，外国诗歌翻译过来，少了很多味道。 他说他很少和网友微信聊天，我说我也是。我还说，我微信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好友，在我这里都成年累⺝地成了“僵尸”。他给我发个呲牙的表情包：呵呵，我也是啊！ 我们聊天不是很勤。每次聊，一般也只是十几分钟。他总是告诉我这几天读了哪本书，并且总要谈几句读后的感受。又问我读过哪本书？我说我好久没看书了。他说：还是要抽空看看书。我说：完了，我好象越来越读不进书了。他说：也难怪啊，现在谁还能静下心来认真地读一本书呢？ 我们视频过两次，有一次是他在海边。他在大梅沙出差。他主动发过来视频，站在海边的栈道上，半个身体斜斜倚靠朱红色栏干，穿一身白色运动短装。他头发不是现在从青年人到中老年人都流行的那种短发，而是有点长，被海风吹得零乱。戴一副很厚的眼镜，眼睛细而长，清亮而柔和，没有丝毫的粗砺和凌厉。一看就是个温和的人，仿佛还隐约透出一点点的忧郁。他粗壮高大，应有一米八，一百五六十斤的样子，真是一个大男人。他给人的印象，与其说是一个公司的部门经理，不如说是一个自由职业的艺术人。他说：喜欢海吗？我说：大梅沙，我去过应该不下十次了，以前经常去，这两年离远了，只去了两次吧。他说：什么时候约个时间，一起来海边走走吧。我说：好呀！他又说：深圳好多地方都值得去走走。我说是。 我们也难得地偶尔聊过人生和梦想。他说，人生在本质上是悲观的。我说：太是了。人一生下来，就是往死亡的方向走去，而不是走向另一个更乐观的地方。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凉。人活一辈子，不就是在地球上做了个梦么？他便说：即使人生本质上是悲观的，我们也只能乐观地活着，别无选择！ 5三个月以来，我隔三差五给他发过去信息。我总抱着一丝期待：他还活着，他应该不会走得那么快。我想他也许会回复我几个字。即使他没精力回复，他的家人，也许会代他回复。但是没有，一次都没有！ 就在写这篇文章前，我还给他发了一句祝福。这里就不说出来了，极其苍白无力。 现在已经是2021年12月19日晚上六点一刻了，2021只剩下最后12天，是尾巴后边的最后一点末梢了。他能挺过这年，看看2022年最初的样子吗？也许能，也许不能，但我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我信息，再也不可能陪我和他一起去大梅沙看海了。 我会记得他的话：去躁，去急，去自卑。耐心一点，安静一点，勤奋一点，坚持一点，更要，自信一点…… 现在打开手机，各种信息潮涌而来，瞬间就将人淹没。五花八门的八卦文章、“心灵鸡汤”、乱七八糟的搞笑短视频，微信朋友圈的所谓励志、养生文字及微商的广告，太多太多的电视和电影，耗去了我们多少精力和宝贵的空闲时间啊！那些肤浅的、快餐式的精神“粮食”，让思维生锈，让心灵麻木。 就在昨天，我一个微信群里的某个领域小有成就的人物，转发了一篇二千字左右的一篇大V的文章。文笔精美，思维缜密，条条是道，读下来似乎是一篇很有思想、颇具感染力的文章。但是，这是一篇通篇在为西方某个大国唱赞歌的文章。我看到作者对大洋彼岸那个国家的顶礼膜拜和五体投地，明里暗里在贬损我们这个国家的防疫政策。我无法理解，一个到现在还是每天感染新冠病毒十几万人、每天一两千人被夺去生命的国家，那里充盈着病毒的空气还是香的和甜的吗？我想，这样的大V，这样的“精英”，要么就是脑残，要么就是用心险恶，要么就是心里极度不平衡，对社会充满了埋怨和仇恨。他们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自己祖国的防疫成果，另一边却在咀咒着这个国家的一切，这样的文章，至少缺乏基本的良心，读了只能让人脊背发凉。他们也不想想，如果自己国家也象大洋对岸的那个某国，感染超5000万，死亡超80万，他们自己或者亲人，排除在那5000万和80万之外的概率究竟有多少？ 我的那位文友，躲过新冠病毒这一劫，却没有躲过另一种病毒的魔爪。每个平安地、健康地活着的人，都是幸运的。身处这个对新冠病毒零容忍的国度的人们，都是幸运的！ 2021即将过去，2022很可能还是新冠病毒极其侥张的一年。但无论世界如何凶险，我始终相信我身处的这个国家是平安和安全的。有了这个国家的安全，才有我们每个个人的安全，才有我们内心的安宁。 在这个极度不安宁的世界，让我们感恩自己处在一个安宁的国度吧！ 2021，让它过去，2022，祝每个人好运！ 文：寸草春晖图：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