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郭少陵与丫鬟转身钻入小巷，抄近路赶到城南一隅。船家鱼六正在焦急等候，忙递上两套衣服让二人换上。两人换完对望，不由笑出了声，郭少陵道：“月儿，你怕不怕？”</p><p class="ql-block"> 丫鬟肖月不过才十二三岁，脆声道：“有陵少在，怕甚么？”</p><p class="ql-block"> 郭少陵拍手道：“好！咱们这对雌雄双侠，此次出城要大显神威，做点惊天动地的事情让他们那些人瞧瞧！”</p><p class="ql-block"> 他见鱼六在一旁长吁短叹，便打趣道：“鱼六哥这趟差事拿了不少好处，他日可别忘了在醉仙居请本少爷喝上几杯！”</p><p class="ql-block"> 鱼六打个唉声，为难道：“陵少乃相府公子，千金之躯，以小人之见，还是不出城的好！城外汾水泛滥，宋军环伺，万一有个闪失，小人……”</p><p class="ql-block"> 郭少陵脸色一沉：“本少爷久在城中，心里烦闷，才要借你这趟差事出去散心。咱们各行其是，我二人不打搅你办差，你也不必管我们如何自在。”</p><p class="ql-block"> 他见鱼六兀自犹豫不动，便冲他伸手道：“姓鱼的，你若有难处，便把那五十两赌债还了我，本少爷转身即走，绝不在此聒噪！”</p><p class="ql-block"> 鱼六听了这话，只得将心一横，叹道：“唉，只盼望老天爷开眼，保佑陵少早去早回，千万不要有事！”</p><p class="ql-block"> 郭少陵喜上眉梢，笑嘻嘻拍拍他肩膀：“六哥果然仗义！你放心，本少爷也并非出卖朋友之人，若回头我爹问起，绝不将你供出来就是！”</p><p class="ql-block"> 鱼六千恩万谢，将二人领到城上。有官兵过来检查了腰牌，见鱼六身后两个小厮低头不语，只当是使船的学徒，便放绳索送三人下到城外停泊的小船之上。</p><p class="ql-block"> 过不多时，忽听城上巡逻官兵喝道：“甚么人！”</p><p class="ql-block"> 有人答道：“是我！”</p><p class="ql-block"> 官兵道：“原来是薛将军！属下见过！”</p><p class="ql-block"> 郭少陵知道是师兄薛冕奉命来送那几位贵客登船，便冲肖月挤了挤眼睛。果然，不一会便顺着绳索溜下四人，正是那年轻公子及三名随从。</p><p class="ql-block"> 这公子并非旁人，正是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的次子赵德昭。原来，当年周太祖郭威称帝，赵匡胤与郭无为同殿称臣，关系莫逆。后来郭无为因为长了一副雷公脸，又不屑贿赂官长，被人在郭威面前屡进谗言，慢慢失去了信任。他心灰意懒，离开武当山一路北上闯荡。后汉刘钧听说此人自诩诸葛，于是三顾茅庐把他请到朝中倍加宠信。</p><p class="ql-block"> 奈何一朝天子一朝臣，刘继元当初多亏了郭无为鼎力支持才得以登上帝位，可他生性多疑，忌惮郭无为等将领功高盖主，秘令宦官卫德贵暗中监视一干重臣的行踪。此事虽做得极为隐秘，却还是被宋廷安插在晋阳的眼线得知，于是飞鸽传书赵匡胤得知。</p><p class="ql-block"> 赵匡胤见信大喜，他本来正苦思该如何用计离间北汉君臣，不料刘继元宠信宫人，与股肱大臣离心离德，正是讨伐良机，这才率兵百万御驾亲征。他挥鞭来到晋阳城外，见到盟弟郭无为奋力抵抗，想起昔日兄弟之情，深知郭无为有文武大才，不忍一代名将就此陨落，于是决定派使者进城劝降。</p><p class="ql-block"> 为表拳拳诚意，他有心亲自潜入晋阳游说郭无为，甫一出口立即遭到文武反对。因长兄赵德秀早夭，赵德昭一直被视作长子培养，平日最了解父亲赵匡胤的心思。于是出班主动请旨，这才不声不响到了北汉丞相府将实情相告，希望郭无为能够弃暗投明，扶保明主，免受小人迫害。</p><p class="ql-block"> 郭无为一片忠君爱国之心，虽九死其犹未悔。他觉得刘继元年纪尚幼，难免被小人蒙蔽利用，将来若能腾出时间悉心栽培，仍可成为一代明君圣主。这样一来，自然便将赵德昭的苦口婆心当成了离间之言，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于深夜秘密安排了小船送其出城。</p><p class="ql-block"> 赵德昭此行未果，无奈离城登船，他心中郁郁，只冲鱼六三人拱手道声“辛苦”，便躲进舱内不再言语。</p><p class="ql-block"> 鱼六丝毫不敢怠慢，直到船上贵客坐稳，这才低声吆喝一句：“起！”拉起水中石锚，荡桨摇橹向着茫茫水面驶去。</p><p class="ql-block"> 郭少陵和肖月也捡起两根船桨左划右摆，玩得不亦乐乎。鱼六摇头暗叹：少年不知愁滋味！我这里担心得脑袋都大了两圈，这位小祖宗却是嘻嘻哈哈，全不当一回事！</p><p class="ql-block"> 三更刚到，小船泊岸。赵德昭弃舟登岸，回身施礼致谢。一名随从自怀中取出两锭银子递到鱼六面前，笑道：“小哥一路行苦！此地不宜久留，快请回罢！”</p><p class="ql-block"> 声音温软犹如乳燕归巢，令人听来说不出的舒服受用。郭少陵不由多望了几眼，这才发现那人虽粗衣破帽，却是眉目清秀，十指细白，心中奇道：我只当宋军营中都是些粗鲁汉子，不想竟还有如此俊俏的小哥！</p><p class="ql-block"> 正愣愣出神，忽地身子一个趔趄，鱼六已将船划动。他回身朝岸上望去，竟见那随从正站在岸边，月光之下身姿绰约，嘴角露出一抹轻笑。单这若有似无的一笑，竟把他看得痴了。</p><p class="ql-block"> 肖月见了他这副模样，撅嘴道：“陵少不知羞，每次见了漂亮姑娘，便这样呆呆望着人家流口水！”</p><p class="ql-block"> 郭少陵惊道：“那小哥是女的？”</p><p class="ql-block"> 肖月白他一眼：“哼，你不是常吹嘘自己阅美无数么？难得也有看不出的时候！”</p><p class="ql-block"> 郭少陵嘿嘿笑道：“这女人么，自然还是你们姑娘家瞧得最准！不过你这丫头也忒小瞧了本少爷，你几时见我流口水的？”</p><p class="ql-block"> 肖月嘟囔道：“哼，你倒是没流出来，全咽进那花花肠子里去了！”</p><p class="ql-block"> 郭少陵心中着急，嘴里忙道：“你懂什么！这俗话说秀色可餐，本少爷见美女如见美食，只是天生的喜欢和欣赏，却并非每道都要亲自品尝！”</p><p class="ql-block"> 鱼六一面摇船一面听二人斗嘴，心中暗暗好笑：要么是你年少无知，要么是没机会品尝！换了是我，嘿嘿，自然是多多益善！</p><p class="ql-block"> 他心里正胡思乱想，忽听郭少陵吩咐道：“鱼六哥，调头上岸！”不由一个激灵，支吾道：“陵少爷，你三思……”</p><p class="ql-block"> 郭少陵瞪道：“本少爷四思五思都思过了！你休要啰嗦，要么听话照做，要么把那赌债还了！”</p><p class="ql-block"> 鱼六果然不再劝阻，只得将船调头驶到偏僻处。郭少陵拉肖月跳下船，冲他摆手道：“行啦，你回去罢！管好自己的嘴！”鱼六欲言又止，垂头丧气回城去了。</p><p class="ql-block"> 肖月目送小船消失在茫茫水面，又望了望远处宋军军营，巡逻兵士手上的火把隐约可见，不禁深吸一口气，担心道：“陵少，咱们真的要去宋营吗？那可是百万大军，就咱们两个人……”</p><p class="ql-block"> 郭少陵胸有成竹道：“人少怕什么？《孙子》有云上兵伐谋，咱们靠的是智取，又非真刀真枪与他们打上一仗！”</p><p class="ql-block"> 肖月叹道：“看来陵少这次是对蓝将军动了真心，竟然为了一句戏言，甘愿只身犯险。”</p><p class="ql-block"> 郭少陵倏地将她肩膀搂住，打趣道：“哪里是只身？这不还有贴心的月儿陪着么？本少爷有美作伴，死又何惧！”</p><p class="ql-block"> 肖月羞得俏脸通红，慌忙挣开啐道：“呸！哪个要陪你这轻薄小人去死，我巴不得你早点死了，免得每日受你牵累，害老爷责骂！”</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