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札记—集中隔离篇

七了个七了个七了个沫

“前夜清风前夜露，今朝梦醒有还无。”这是他被隔离的第十二日，相比于前六日暗无天日的集中隔离，后六日虽说仍是不得出门，但至少有了后院晒晒冬月暖阳的机会。以前他很宅，宅到可以呆在家几天不出门，甚至认为这样看看书，写写词，打打游戏度过闲暇，才是对闲暇最大的尊重，因为这是他自由的选择。经历这次之后，他对自由或许有了新的想法，因为自由从来都不是一种权利。 12月7日 22时。接到社区电话的他还以为只是出差归来后的例行排查，虽说晚上和同事一起活动时听说了出差地偶发疫情，但在疫情防控常态化期间，偶发疫情皆在控制之内，谁又会把这一消息放在心上，总归是年底将近，如何做好科室年度收尾工作才是他应当思虑的。于是，他配合社区做了说明和登记，并与工作人员加了联系微信。此刻，生物钟也提醒着他抓经洗漱，毕竟每天6时50分的闹钟需要在22时30分左右入睡，才能保证他充足的睡眠，很多人说这是自律，其实并不是，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真的只是需要这样一个规律。“你哪里我查了下，是属于北干街道，这里需要集中隔离管控。”手机振动，是社区工作人员发来的消息，可能事出紧急，工作人员来不及修改句中的错别字。“现在需要怎么做，我配合社区。”他只是稍微思考了一下，自2020年以来，有太多无理取闹的人受到惩罚，哪怕骨子里再怎么桀骜不驯，面对大是非他总是趋向冷静。“你收拾一下带点衣服什么的，待家里等通知去隔离酒店。”“好的，我和单位也汇报一下。”对于这样的通知，他也并没有很上心，因为那是他还不知道集中隔离意味着什么，只简单地微信与单位领导做了文字汇报，想着这么晚了没必要电话叨扰，且去不去隔离也是未知。“现在酒店爆满，你行李收拾一下，早点睡，等通知有车来接你。”许是气氛到了，他漫不经心的从柜架中拿下中号行李箱，随手挑拣了些贴身衣物放入。真的要隔离肯定是必带品，若是后续不须去了，收回衣柜也是方便，他内心还并不确定集中隔离真实性。收拾完自己，便也更衣睡觉了。“你是周骐吧！车到你门口了，你出来吧！”23时43分，手机铃声把他从无梦的睡眠中惊醒，懊恼下次一定设置睡眠模式的他接起电话，急促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大脑懵了一念，也只是一念，他淡定开口，“好的，稍等，马上来。”还以为社区工作人员说的早点睡，有车来接只是说说而已，毕竟今晚接和明晨接没有区别，直到夜半惊铃才让他意识到防疫工作原来才不是他认为的没有区别。到小区门口，他发现门外的接送车辆是一辆救护转运车，轮番闪耀着代表紧急的红光和代表冷静的蓝光，交替的红蓝在夜色的渲染下，竟然让他感受到一丝前所未有的寒意，寒意也让他彻底睡意全无，这？这是来真的！千钧一发之际，他收到同事小沈的消息，大意是防控政策有变，可以不用隔离，正纳闷咋突然说这一出，才想起睡前和小沈打趣隔离这一事，毕竟前日也是共同出差归来。凭着这一消息，他与救护转运车僵持了17分钟，像是等待审判的囚徒，一直在等待着上天的怜悯，哪怕司机被询问是否他不配合防疫工作，哪怕车上的他人都等的着急了，他仍坚持站在车外等待社区或街道关于是否前去集中隔离的最后仲裁。他从来不是一个肯轻易向现实低头的人，哪怕曾伤到了筋骨，他也没有彻底更改，普通人信命和不信命的纠结在他这得到淋漓尽致的诠释。“好，我配合社区工作！”他选择妥协，在社区劝导下上了车离开了小区。 12月8日 0时。“我是从宁波鄞州区回来的，都7天了！”坐在他对面的一小哥一脸睡意的埋怨着，并掏出自己的手机向在座的几人展示着手中的健康码，“你们看，我都还是绿码，也不知道带我去集中隔离干嘛！”“对啊，我们也是从宁波回来，但是都自己开车啊，完全没接触外人。”车上一对夫妻看了看小哥的绿码，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我俩倒是黄码。”本来他并不想加入这深夜的抱怨谈话，直到大家都亮出了码，再怎么不合群的他也觉得有时候气氛到了就得做些什么，中国那句老话“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十分贴合当下的氛围， “我倒是萧山回来的，看了看和发现疫情的地方隔挺远的呢！”说罢，将健康码打开朝着在座几个。有那么一刻，不确定是绿色健康码的倒映，还是别的什么，他发现对面小哥的脸色和他的码色有些许相似，都绿了，只是绿的淡了一些。“我*！你这是红码啊！”车上几人纷纷往后挪了挪，对面小哥格外惊恐，“你没事吧？咋是红码！”“我去！我咋是红码啊！”人类的本质也许是复读机，但也是有自我意识的复读机，“我没事啊！咋是红码！”经过一番并不复杂的解释后，车上几人接受了他红码这一事实，并开始了其他话题，有担心明日公司业务的，有担心后几日自营生意的，还有担心怀中孩童如何度过隔离日子的，对的没错，车上还有一名带着一岁多些孩童的母亲。到酒店，领消毒物品，和绿码小哥帮那名母亲拎行李上楼，开始集中隔离。……白日里，他认真阅读了隔离政策，发现自己并不需要被集中隔离，且得知一同出差的其他人最多不过是居家隔离，似乎有着不平衡感悄悄爬上了他的心头。于是他和单位做了沟通，恳求单位能够出面和社区沟通，其实他要求并不高，不过是按现有政策执行。……沟通。无果。鼻拭子和咽拭子真让他难受。单位为他送来了一些生活用品。 ……三餐后，夜幕升。经历了努力后挫败的他瘫在床上，可能是想起了自己文字爱好者的身份，他找到了书包中带着的笔，有一笔没一笔的写了起来。字是真的难看，情是真的难堪。《如梦令·难寐》长夜清辉搀兑，孤影寒灯难寐。帘动许微风，岁晚不堪垂泪。无味，无味！释后但求狂醉。才过一日，他便已是浑身不自在，不得以陷在自己的精神世界，开始思索起了孤独的不同，他总是这样，所以不讨女生喜欢。最后，他也明白了孤独也是分种类的，简单一些可为两类，一种是主观追寻的，一种是客观降临的。前者不乏世人偏爱，他也是其中之一，可后者少人喜欢，因为被限制而产生的孤独，会逐渐麻痹感官，会慢慢放大感知。在不觉天昏地暗的房间里，他湿润了眼眶，倒是没哭，只是困了。 12月9日……又一日。争取。无果。……之前，他不喜欢白日，更喜欢黑夜，因为黑夜更适合酝酿情绪，也更容易在精神世界中选择合适的词汇形成诗句。他喜欢写词，从昨天的那首便能看得出来，韵律倒没什么问题，只是一直被专家学者诟病的毛病依然存在，感情太过直白。他听了，但没听进去，还常喃喃自语，又不是写给你们看的。从昨日起，他不喜欢黑夜，更喜欢白日，因为睡不好，倒也不是不习惯陌生环境，常出差的他完全能够适应不同的环境，只是这里的夜，太压抑了。于是，他又拿起笔，想在精神世界里找寻点什么，也许是慰藉。《如梦令·难算》墨色欲窥诗案，忙点窗灯驱散。一日数三餐，勾指愈难推算。嗟叹，嗟叹，隔离未曾逾半！写完他发现，隔离的两日来，只有这猫眼外的人能和他面对面交流。于是，他的期待不止于离开，也开始渴望每日的放饭时分，应该不是馋那几口餐食，只是想感受那种过道里有人的气息，而且是能和他隔着门板聊几句的人。路过门口的放饭人员，总会规律性的叩门三声，而后耳边便传来“饭放门口了”的呼唤。此刻，无论坐桌前还是躺床上，他都会迅速应答一声“谢谢！”而后整理衣容来到门前，确定门外人走远了，再开门把饭拿进来。他大可不必如此谨慎，但是他只是不想给祖国添麻烦。 12月10日……再一日。协商。无果。鼻拭子和咽拭子真让他难受。……他和家人视了频，拉着父母聊了好久，直到父母被他的唠叨劝退，此刻他明白了母亲爱唠叨的缘由。他母亲从小家境优渥，成年后只身到浙江寻姊游玩，却被他一贫如洗的父亲骗下，身边少少时玩伴聊天的母亲便学会了唠叨。就这剧情，可能再加几笔，以他的文采，定能引来“打拐”人士的关注，他不是没有想过标题，说不定今日头条版的就很合适。 12月11日……复一日。交涉。无果。……因为次日需要线上考试，除了贴身衣物啥都没准备的他着急的向父母求助，终于在下午领到了续命用的笔记本电脑，这不仅能够考试，还能够简单娱乐，只可惜电脑是单位资产，最多只能看看直播追追网剧，他打打游戏的梦想再次破灭。有了电脑的他，终于可以边听音乐边看视频边写字了，哼着自己改编的歌曲，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百家灯火，不争气的他又争气的陷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这次他不再满足于小令，恰好年末将至，到单位工作后，别的坚持没留下几项，倒是每年年末都着笔填一首《八声甘州》的坚持，他没间断过。《八声甘州·集中隔离》惹清风拂面解千愁，裁字绘诗笺。望窗前夜色，几家灯火，皆在天边。执笔敲书高唱，少酒怎安眠？无赖应如此，闲里偷闲。久困难捱回忆，有良人佳酿，月下花前。也曾携希冀，共话彩云间。叹平生，本非幽独，数春秋，心懒渐忘言。谁留意，后时何物，伴我经年。他说，他最爱“望窗前夜色，几家灯火，皆在天边”这一句，不仅是因为如今他身处隔离，也是因为莫名其妙的性子让他还没有寻得属于自己的那盏灯火。 12月12日……还一日。交涉。无果。……上午，趁着双十二的活动，他给父亲购置了小米手环6，也是因为前阵子陪伴他父亲四年天晓得是几的小米手环终于寿终正寝，难得他有这份孝心。下午，有人离开集中隔离点，他问了几句，工作人员解释刚才那人是从萧山回来，且隔离点是收到街道的通知，才解除隔离。于是，他下定决心，明天致电街道，再做争取。因为定了决心，看到了离开的希望，这一夜，他睡得很迟，因为在他的计划中，明晚，自己将能够在家中得到安眠。纵使经历了那么多次失败，他始终没放弃对离开的争取，不仅是因为他对政策的执着，更是他坚信“自救者人恒救之”，当自己都放弃希望了，那么真的就不会有任何希望了。03:56，他或许睡着了。 12月13日……鼻拭子和咽拭子真让他难受。……并不充实的睡眠并未消除身心的疲惫，但是满怀希冀的他却没有这么觉得。上午，他向婺城区相关部门询问了疫情防控政策，随后联系了城东街道疫情防控负责人员，被告知解除隔离不符要求，建议安心呆着。他又联系区里，电话始终忙音；联系街道，仍是同样口径。于是，一夜的疲惫加上心里的落差，他的情绪终于有些溢出。无奈的他再次恳求单位能够帮个忙，可是疫情当前，谁也不敢多做什么，哪怕他的要求只是按照政策执行隔离。毫无希望的他，再次联系区里，仍然忙音，或许像他这样的不止一位吧，他安慰着自己，他只是想被同等对待，只是想根据政策执行隔离，哪怕大家都听到，可是大家都没说。于是他求助于8890，表明只是想咨询当前政策下，自己能否离开隔离点，并非投诉任何部门，并多次要求话务员做好非投诉件的标注。因为他知道投诉件的繁琐，他不想给他人和自己多添什么麻烦。……下午，街道，社区分别致电，告知他次日上午转居家隔离。那一刻，没有任何文字能描述他的心情，文字的苍白终于体现在他的笔下。……一夜局促，睁眼便是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