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第一次发表的豆腐块小诗</span></p><p class="ql-block"> 我第一次发表作品,那是1964年10月17日的事了。那时我是山师大中文系大四的学生。小诗表达的内容是我走在街上,突然看到济南生产的第一辆“黄河牌”汽车迎面驶来时,我发自内心的欢唱。我立马就用大白话“先把一穷二白都拉跑呀,再把繁荣富强拉了来”的激动,一股脑地喊了出来。并迅速压缩成比豆腐干稍大的纯属顺口溜似的短歌。趁《济南晚报》创刊尚不满月,估计给报社供稿的人脉尚未建立,于是投稿两天后,小诗就见报了。按说,中文系大四的学生,即使将文字铅印成豆腐块,也不值得怎么自豪,但发表后的余震还确实久久不息,更没有想到这给我的促进和鼓舞竟然会如此之大。</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我们同学给报社刊物投稿,大都是悄悄私下进行的。这主要是回避一次次无情退稿的尴尬。我小诗见报的喜讯,还是政治辅导员赵文秋老师手持报纸,特意来宿舍转达的。他还半开玩笑地用“土儿吧唧”的家乡普通话,守着同学朗诵了一遍。我尚能勉强按住的是内心的窃喜,但强按也按不住的是因作品过于短小,又缺浓郁诗味的尴尬。这让我在同学高手面前,确实深深地羞愧着。</p><p class="ql-block"> 这周的周末,我是回我大明湖的老巢度过的。父亲并没有看到报纸,进门就向我落实他既喜悦,但毕竟又拿不准的疑惑。问报纸上发表的诗,是不是我写的。他得到证实后,竟然要立马去告知他同样渴望证实的老哥哥。母亲知道是喜讯,连忙去买肉准备用水饺相庆。没有想到这个豆腐块竟然对他们产生这样大的触动。</p><p class="ql-block"> 事情是这样的:父亲当时在济南老东门银行储蓄所上班。伯父病休在家还爱看报纸,每天都要带上老花镜,从他家去老东门邮局报拦读报。那天他突然看到报纸上出现了“魏筌”的名字,他老人家惊喜地疑惑着。立马破格买了份当天的报纸,直奔储蓄所,出示豆腐块让我老爸确认。我老爸同样惊喜地疑惑着。伯父留下话,让有结果后立马告诉他……。</p><p class="ql-block"> 小事一桩,但毕竟给我促进不小。也可能是新建报社,编辑们还没有形成自己的投稿体系吧,总之晚报的大门就通过我第一个豆腐块顺利敲开了。编辑还每稿必回地把话讲得很客气。从此十天半月总有我的小诗或短文,填补着报纸的空白。毕业那年,我离开学校去齐河参加“社教”的大半年里,未婚妻还在报纸上,默默剪集着我的踪迹。这更鼓舞我笔耕不辍地奋力前行了。</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件事是难以让我忘怀的。这已是豆腐干见报若干年以后的事情了。住在县东巷的我高中同学高聚成,是班里刻苦学习,憨厚做人的学霸。学习和为人,好的没法说。确实是老师和同学都齐声称赞的好学生。家庭出身方面的硬伤,照例是让他高中一毕业就读到了头,连好一点的工厂企业也进不去,最后只能在一家无人愿进的街道小厂里,做了吃苦受累的勤杂工。几年后,高聚成自感羞愧得不愿见人了,但他同样各方面也非常优秀的弟弟,还继续和我们保持着点头之交。有一天他弟弟挑着满满的水桶,在街上喊住了我,热情地还和我有说不完的话。他先是几乎按年份,如数家珍般历数着我的豆腐块和几篇散文,紧接着又联系具体篇目,大谈文风的转换。让我在惭愧中,听他既叙述“创作年谱”,又听他分析着我的进步轨迹。他如同见到久违的老朋友般,滔滔不绝地谈着与他的穿着极不相称的话题。更让我不安的是,他俨然把我当成了被他敬仰,又彼此熟悉并能近距离直面交谈的“作家”。他在我不知道的角落里,竟然如此注目着我的文字,审视着我的成长。这怎能不让我动心呢。尽管他的命运也和他哥哥一样,同样被丢进了社会最底层,但丝毫看不出他的沮丧,他口若悬河地与我深谈文学,我不禁对他肃然起敬了。我在惭愧中震惊着。他谈话中一直不肯放下肩上的水桶,但沉重却压在我的心上。我似乎意识到,我写过的文字,确实已不属于我自己。大家看我的文字,就是在关注我的人生走向。这启示我,今后对写作必须严格慎重对待。要知道,有人在盯着呢。</p><p class="ql-block"> 说老实话,那时每篇3~5块钱的稿费,对我来讲,还真是我事业前行的助推器。当年囊中羞涩的我,只能将稿费专款专用,决心让稿费从哪里来,再回哪里去。于是我破例地也订了文学杂志,买来的书刊读起来确实格外上心,我要榨出每个字,甚至每个标点的营养,只图花钱买到收获。再买上本稿纸,促我不懈怠地尽快将稿纸填满,去敲开更多的门。剩下点钱 还得留作四处投稿的邮资,总之一切都寄托着变成铅字的愿景。小豆腐块就这样为我不断开拓着前行的路。胆子似乎也越来越大,原本高不可攀的报刊也想去摸摸碰碰。以至于毕业前还斗胆将我的毕业论文,也发给《文汇报》这一文教领域的最高端。没有想到,报社还真的向学校发了准备采用的函件。学校也想从证明学生优秀角度,充满期盼地给文汇报做了积极回应。偏偏那时正逢文革前夜,报社又处在被冲击的前沿。最终可能是出于谨慎,文汇报编辑部,顺水推舟又将稿件推荐给《红旗》杂志。《红旗》还真的给我回了信,并指出了文章还需“再虚化一下”的具体修改建议。我实在理解不了那“虚化一下”究竟应该怎样去行文。不久我就毕业了,最终随着文革风暴的日渐来临,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说实话,我庆幸当时文章没有发表,否则凭我当时的那点水平,在那个忽左忽右的动荡时代,我的结局不知会有多么难以估料的可怕。现在看来,我当时不知深浅的冲动,仅仅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瞎胡闹而已。</p><p class="ql-block"> 不管怎么说,第一次发表作品,对我这一辈子的影响是正面的,积极的,也是永恒的。它告诉我,尽管是豆腐块,写出去就不属于我自己。人们关注它,亲人期待它,渴望着它的成长壮大。人们看重你的文字,就是看重你的做人,看重你从豆腐干慢慢起步的全部人生轨迹。它启示我一定要用我的文字,证明我的存在,证明我的进步,证明我老老实实做人做事的一切,以满足亲人对我的厚望。于是在之后的日子里,我将我书写的文字,当做我高悬的图腾,我必须用心慎重地对待它。基于这种理念,文字未发出前,我总会一遍遍反复修改它,感到改得差不多了,再大声朗读它几遍,直到读起来也流畅上口,各方面都无懈可击了,我才敢放手发出。说实话文章只要在我手上未发,我着迷般的无尽无休的细审就永远不会终止。只有发出后石头才算落地,心事才能放下。我要对得起阅读我文字的任何一个人。这促使我一辈子不管业务多么繁忙,不管环境如何险恶,我始终紧握认真的笔,负责任地表达我要说的话。我始终将教好书,讲好课,定为自己的天职和主业,老老实实把讲台当做终生效力的主战场。喜欢写作,但总是主次分明,把写作当做服务于主体的业余爱好。固守讲台,从未分心。只有在需要我用文字书面诉说的时候,黑字印到白纸上的神圣,我才更加倍的苛求用笔。评职称所必须提供的有数量指标的学术论文,我更是坚守着宁可不写,也绝不刻意拼凑,绝不东拼西凑,绝不无病呻吟,绝不人云亦云的信条。只想让每篇论文,都要在相关的学术领域里,留下我有品味的见解,留下我有分量的声音。因此我的学术论文尽管仅有10几篇,但保证篇篇观点新颖独到。不管时间的推移,尽管我发表的论文距今已超过20余年,但时至今日,在诸多学术场合,在诸多综合文献里,在若干研究该领域的权威综述里,我的名字,我的论点依然还被业界不断提及并反复引用着……。现在每当我从《百度》输入我的真名或笔名,并一页页骄傲地搜索下去,我都会幸福地满足着。这证明豆腐干踏出的路是坚实的。我退休后,时间完全属于了我自己,走下讲台更走进自由。我更有机会将悠闲的笔墨,挥洒在我钟爱的《美篇》和以歌颂故土为主基调的《济南老城区》等平台上。我悠闲并精心耕耘着容我抒发我老来情感的一席之地。如今80岁了,我依然在这片园林里,放声讴歌着,尽情享受着,只想让晚霞更红火。最近我的文章竟然还接连获奖。山东省委老干部局组织的征文比赛上,我拿了全省一等奖,当时是济南唯一获一等奖的得主。济南古城保护和发展中心组织的,面向全国的建党百年征文比赛中,我的散文又获得了三等奖。获不获奖对我这耄耋老者已不重要,我仅仅只是想用文字,告诉关心我的人,我依然还真诚地书写着罢了。想想看,我如今拥有的一切,难道不归功于当年那不起眼的豆腐块吗。</p><p class="ql-block"> 没有当年的豆腐块,也就没有我娱悦的今天。我至今保留着那些不成器的豆腐块。它是我进步的基石,伴随我前进至今。</p><p class="ql-block"> 2021.12.18于金龄公寓石榴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