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祭

瓦莲金娜

和儿子一家约好，周六休息一起去看看老公。

四年前，老公在十二月离开世界。

一直期盼十二月再来一次寒潮，再体验一次骤降气温的冰寒和绝望。 除了童年，我从来没有嚎啕大哭过，也羞于在人面前流泪。但是那天我失控了，从医院回来，对着空荡荡的家我放声痛哭，是一种绝望的哭。哭过理智回笼，想着垂危的老公还躺在医院，冷静收拾衣物，准备送他上路。

亲人逝去的打击，并不是捶心顿足的嚎哭，也不是祥林嫂一般地诉苦；而是日复一日地孤独和突然改变的生活习惯。
每天恍恍惚惚地活着，走过一个街口，就想起和老公开车经常从此地路过；听到一个消息，就想起赶紧告诉老公与他分享；每一处不经意的地方都成了不寻常的回忆。在公交车上，和我同坐一排的大妈絮絮叨叨说起她的老公，貌似抱怨老公四体不勤全靠她打理伺候，其实是炫耀有一个画家的老公多么自豪。唉！而我已经成了寡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只好望着窗外，不敢搭话，生怕一声哽咽煞了风景。
时间是最好的治愈膏药，一层一层往上敷，把那个悲伤的壑沟终于盖住。

我和那些或丧偶或单身的女同胞们顿时有了惺惺相惜的友情。果然人性都是相通的，痛苦、孤独、自强的经历基本大同小异。

老公去世那几天，我嘴巴里面突然长出一块硬物，吃什么药都没用，两个月才消散。情绪影响健康，千真万确！
生命就是一次偶然，一个过程。我们很渺小，走过一遭，又恢复到生命之前的混沌。

无神论者最可悲，不信前生不信来世，除了吃喝拉撒，毫无形而上的东西揣在怀里。现在想来，那些佛教道教耶稣穆罕默德等等都是具有大智慧的人。 老公生前好客，每个月总有两三次和兄弟妯娌聚在一起打麻将，一玩就是一天，家里都是大锅大勺大碗准备着。老公走了，牌局也散了，大锅大碗我都处理了，剩下几个迄今也没使用过。一个人的日子，煮点面条，下点馄饨饺子，炒个小菜，连米都不用买。

好羡慕儿子家的热闹，我在儿子家一下就睡着了。而在自己的窝里，总是辗转反侧，胡思了乱想了经常看着天亮。 总算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风和日丽的天空感染着我，听到远处传来隐约可闻的音乐，活着多美好呵！

这四年发生了多少事啊，好多高楼拔地而起，好多地铁高速桥梁通车飞驰，新冠病毒肆虐人类，改变了世界。
我的孙女快九岁了，成绩拔尖品行优秀。儿子儿媳都很努力，让我很放心。也告慰老公在天之灵。
瓦莲金娜 2021.1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