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阳光

月照长空

入冬后的一天上午，阳光明媚，我驱车前往医院，请医生把我左手腕内侧的腱鞘囊肿取出。

这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手术。眼看着用碘伏消毒，眼看着在患处注射一点麻药，眼看着手术刀划开微微凸起的皮肤，眼看着用镊子把一个黄豆粒大小的近乎透明的胶质物取出，眼看着鱼肠线往复穿插着将伤口缝合……然后，开车回家。

阳光很好，从窗口照进客厅。我坐在沙发上，没有打开电视，没有打开手机，就是那样木然地静静地坐着。那一刻，有一种寂寥，有一种虚空，有一种恬淡，将我层层包裹……我仿佛处身于一个荒无人烟而又一望无际的荒原里。这里天高云淡，惠风和畅，杂草丛生，流水淙淙。

那一刻，有一个影像，突然就映射进脑海里！她是那般清晰，竟仿佛正在发生：

那是初冬的早晨，阳光穿过窗棂，进入室内，形成数道光柱，四五岁的我，慵懒地蜷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两只眼睛。这时，母亲手持笤帚，边掠着地上的浮尘，边说：“还不起来呀？”我说，我爸呢？“他去上班了。”她说。

也许是因为那阳光是未经允许进来的，所以那光柱就显得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带些轻柔；笤帚在地面上留下的细细的划痕，如清风掠过水面时泛起的波纹，和缓，而又缕缕如画；激起的尘埃迅速涌身于光柱里，像万千飞虫在光柱里热舞，那光柱瞬间变得迷幻。

我坐起身来，母亲把我的已被暖热的棉衣棉裤从被窝里掏出，递给我，我一件一件地穿上……

母亲坐在门口的阳光里，做着针线活，我则面朝外坐在门槛上，两手支颐，发呆。几只叽叽喳喳的麻雀在稀疏的树梢上跳来跳去；地上的落叶，在薄寒的风里翻滚，声音清脆得像炒脆了的麻叶……

我愣了一下，那些画面突然消失不见。扭头看窗外，天空蔚蓝，远山逶迤。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一切都远去了，只有这阳光，一如当年……

也许，阳光也早已刻下了年轮，只是我们未曾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