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背篓

中山一郎

<p class="ql-block">  母亲的背篓,是用苍老的等待编织,是用凝重的沉思雕塑。它泛起黝黑的肤色,它挺着坚硬的脊骨。端端正正,风采卓著,装满我的乡愁。</p><p class="ql-block"> 父亲从村后山腰茂密青翠的竹丛,选那粗直壮实的砍了回来,厚背的篾刀开始条分缕析,悠悠篾条丝便像一支支流动的山歌,缠缠绵绵终成母亲的背篓。</p><p class="ql-block"> 我的故乡,地处桂西北的大山深处,这里峦峰叠嶂逶迤,沟壑延绵纵横,道路崎岖险陡,树木葳蕤丛生,很多田地都在群山之中,有的甚至在半山腰,肩挑扁担,无法施展,运进搬出,得全靠背篓。所以,背篓,成了母亲弹奏生活旋律的一个重要的音符。</p><p class="ql-block"> 母亲背着背篓,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像一座移动的峰,突兀而出。 一背背猪菜,一背背柴火,一背背稻谷,一背背玉米……岁月的童话不再是梦,而是沉甸甸的生活,沉甸甸的歌。母亲用她的背篓,换来油盐,换来我们兄弟姐妹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阳光的炙烤,风雨的打磨,冰霜的凝冻,雷电的撞击,把母亲的背篓磨的溜滑,溜光。而母亲的背篓里,总是装满着希望,装满着企盼,也装填着那一步一步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母亲的背篓不仅背起了全家人生活的凝重,还是我童年的摇篮,伴我走过无数风雨飘渺的日子。母亲出门干活,常常用背篓把我背到地里。那个时候背篓俨然成了我儿时的一个重要玩耍场所。不管路途有多远,母亲都会一直背着我,哪怕竹篾将她的肩膀箍出了血痕,她也不会喊累。因为这山路崎岖,她担心她的儿子在这山路上摔跤。慢慢地,随着我体重的逐渐增加,母亲承受不起这个重量了。因此,背篓里的梦乡成了我永恒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在母亲背篓的伴随下,我逐渐长大,而母亲却渐渐老去。母亲的身子,在背篓长年累月的压榨下,过早的弯曲了,肩上满是厚厚的茧子。而她的眼睛由于受到煤油灯的熏烤,也渐渐变得有些模糊。童年的我,常静静的躺在母亲温暖的怀中,任由母亲那粗糙的裂了口子的双手抚摸着我。我仰头便可以看见母亲那慈祥的笑脸,那脸上分明布满了皱纹,写满了岁月的沧桑。是啊,母亲放弃了一个女人应有的爱美之心,把一生的精力和心血都献给了这个家和她的孩子们。</p> <p class="ql-block">  花开花落,流水依依。母亲的背篓,在无私里放歌。</p><p class="ql-block">  我参加工作了,母亲的背篓,依旧没有空着。</p><p class="ql-block"> 曾经我要母亲卸下背篓,然而母亲说:“孩子,就让我背着吧,放下,我就什么也没有了啊。”母亲的背篓里,幻化出风,幻化出雨,幻化出无尽的阳光。</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母亲的背篓,在一步一步的量着,岁月的童话,不再是童话,而是佝偻的背,花白的发,还有那絮絮叨叨无尽的话。</p><p class="ql-block"> 后来,父母亲都故去了,我们全家搬到了城里头,我把母亲的照片放在背篓,生平第一次背着母亲,告别了大山和祖屋,从此后,我就把母亲和背篓紧紧地栓在了自己的梦里头。</p><p class="ql-block"> 多少个夜晚我走进阳台,抚摸着母亲留下的背篓,痴呆呆地望着故乡的方向,仿佛看到了妈妈年轻貌美的样子;仿佛看到了母亲驼着背,背着背篓行走在那片熟悉的土地上;仿佛听到了母亲一声一声呼唤我着我的乳名;一切都像过去了几个世纪,但又感觉近在咫尺。</p><p class="ql-block"> 母亲的背篓呵,用陈年的故事塞满,让累月的诉说驻足。妈妈曾背它,走过我成长的轨迹,越过我起伏的心路。</p><p class="ql-block"> 母亲的背篓呵,在我心中开出灿烂的花朵,永不凋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