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深秋，气温骤降，一夜无眠。我没有想到，离别多年的远山令我如此牵挂。</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喧嚣的列车站是城乡分界线。摩托车载着我风尘仆仆地驶向郊外。房屋在视线消失的同时，平整的水泥路也消失了。沿途不见车辆行人，偶尔晃过几棵蓬头垢面无精打采的树木。荒芜的田地刺痛了我思乡的目光，与之相抵触的记忆深处，却是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人们对土地的那份挚爱。山路年久失修，摩托车剧烈地颠簸着将我送到面目全非的目的地。</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就是我所熟悉的村庄么？路边的几棵龙眼树呢？记忆中的龙眼树，果肉或厚或薄或略带咸味。收获季节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日子，欢呼雀跃的嘻闹声仿佛又在我的耳畔响起。几幢楼房簇拥着伫立在萧瑟的秋风里。村庄里的那些老房子呢？茉莉飘香的田园和夏夜纳凉的晒谷坪呢？哪怕只剩下凹凸不平的村间小路，我也能找到蹉跎岁月曾经住过的老宅。</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四周悄无声息，看不到一个人。我茫然不知所措地走近看家犬守护的楼房，却陷入陌生和冷漠的重围。我难以辨认方向，绝望的心理开始了躁动。“老宅，你在哪儿？”我的目光急切地寻觅着。不远处的一堵残墙进入了我的视线，疑惑地走上前去，果不其然。低矮丑陋的老宅蜷缩在群楼之中，显得那般无助。三十年前，它可是村里首屈一指的大宅。沧桑巨变，贫富悬殊所产生的视觉冲击力，令人猝不及防，悲从心来。</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天井里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在劈柴。四目相对，彼此怔住了。啊，这风烛残年的老人就是我的老房东么？岁月无情，无情的岁月摧残了这座老宅连同它的主人。“玫，你这可是从天上掉下哟！”老人终于认出了我，悲怆的呼唤催人泪下……</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搀扶着老人走进屋里。山野的寒风肆无忌惮地穿堂入室。床角的尿桶散发着熏人的气味。“二十多年啦！我时常思念你。”老人揪出已磨损的毛衣袖口，“这是你打的毛衣，你送的那双尼龙袜，我一直没舍得穿。”老人的眼睑上挂着一滴泪。天啦！寥寥数语，道出了孤寡老人的多少辛酸苦楚。我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我解开包，取出鞋袜让老人试脚。“天气冷了，别再赤脚穿塑料鞋。”</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太阳快要落山了。老人没有挽留我，只是不停地嘱咐保重身体，天晴常来走走。老人找出两只塑料瓶灌满陈年老酒，又在门外拔了几根葱，还问要不要折几枝菊花。</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摩托车载着我的悲凉和忧伤仓惶而逃，我的心却留给了远山。远山，我会常来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