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往事（4）脱坯

雪山老客

脱坯的记忆

（原创）

记得小时候，村中有很多坯房。有的房子是全坯房，有的则是“裱砖房”，就是墙的里面垒坯，外侧裱砖。这种房子冬暖夏凉，住着舒服。

俗语说，“脱坯打墙，累死阎王！”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我和父亲曾经一起脱过坯，准备用来盖两间厦子，当厨房用。

那一年我15岁。

我家的门前就是新挑的滏阳河，那时滏阳河常年干涸无水。在滏阳河道里，有很多挑河时留下的土埂，在河道的拐弯处，还有很多废弃的土堆。

那年父亲从工作单位回来休假，跟我说，咱们脱坯吧，就用河里的土来脱。我说行啊！学校正好放暑假呢。

我知道，土坯有“干坯”“湿坯”之分。干坯是将潮湿的土填进坯模子里用石墩砸成；湿坯是把土和成泥，用手把泥摔进坯模子里使之成型。下面我说说“湿坯”的制作过程。

脱坯之前，父亲让我首先在河底下清理出一片能够放坯的平坦场地。场地平好以后，要在上面撒了一层薄薄的细土，以方便将来土坯干了之后，容易搬动。

“脱坯不用急，早晚五百坯”。说的是脱坯是一件慢活儿，着急不得。脱土坯有四道基本工序，取土、和泥、脱坯和码垛。

首先是取土，找一片粘性好的没有杂质的黄土，把土铲过来堆成一大堆，先拿镐头和铁锹把里面疙疙瘩瘩的土块尽量砸碎，省得和泥时费劲、和不开。

接下来是和泥。用铁锨把土弄成一个大土堆，在土堆上面豁开个跟脸盆大小的口，倒进去几桶水，用铁锨翻过来翻过去搅拌。等差不多搅匀了，把准备好的碎麦秸均匀地掺进黄泥里再一块搅和，这叫加“麻刀”。

这道“和泥”工序，捣鼓起来没个几百下、上千下怕是弄不成，直到把泥巴弄得没有任何硬疙瘩，跟面团似地为止。和泥还真跟和面一个道理。刚和好的黄土还生着呢，还得让它“醒”上个多半天，让它熟透了才能轮到脱坯的工序。

大泥“和”成了，用锨翻“熟”了，让它“醒”了一宿，增加了它的韧性，接下来就是脱坯。

脱坯需要有一个木头做的土坯模子，我们那里叫它“坯斗子”。它有点儿像个“井”字，有底儿，长方形，大概长40公分宽20多公分的样子，左右两边钉有两个木横梁，当做“脱坯”时的把手。

脱坯时，还要在泥堆旁边放一个凳子，好将坯斗子放在凳子上，方便干活儿，再在旁边提前准备一些草木灰。

这会儿就可以开始脱坯了。拿出脱土坯的斗子，放到凳子上，然后抓起一把草木灰撒到里面，用手从泥堆边儿上挖下一块跟坯大小差不多的粘泥，捧过来举得高高的，使劲摔进斗子里，这叫“摔坯”。摔得劲越大越好，以使斗子填满、填实。

等坯斗子被填实以后，用手把表面多余的泥抹平，然后双手搬起坯斗子，走到平整的场地一侧，将坯斗子放在地上一翻，把坯斗子轻轻向上一提，土坯就落在了地上啦。

再接着做下一块，循环往复，依次类推。

父亲脱坯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仔细观看，慢慢就学会了整个脱坯的过程。后来，我看父亲累了，就说你歇一会儿，喝口水，让我试试。父亲答应了我。我就“照葫芦画瓢”干起来，结果脱坯脱了十几个，就干不动了。毕竟那一个坯有十几斤重呢！

就这样，费劲把火，累死累活，一天能脱上200来块坯，就不错了。

脱好了的土坯，要放在原地儿不动，不能过早码摞，否则就会被挤压变形，坯就碎了，前功尽弃啦！

怎么办呢？要一直晾晒到六七成干时，才能动。首先要用手把土坯掀起，使它一块块横着立起来，中间留上几公分的空隙，好让它自然通风，慢慢阴干。

然后再过几天，等土坯干得差不多了时，就可以把土坯搬起来，摞成垛了。摞垛也是有讲究的。每块坯要竖起来斜着摆放，第一层往左斜，第二层往右斜，使之交叉，以便于通风透气，使坯干透。

摞垛也是一件很累的活儿。坯垛低时还好，垛高了，就要把坯举起来往上摞，可费劲了。

土坯摞成垛后，还要时刻注意天气，遇到阴天下雨，就要赶紧拿遮挡物把它盖起来，防止雨淋，垛塌坯碎，造成损失。

那年，我陪着父亲学着一起干了十来天脱坯的活儿，保守估计也得脱出几千块土坯吧。记得每次干完了活儿，累得我连腰都直不起来了，走路直打晃，得借助两手拄着腰眼才能慢慢站直了。后来好像缓了半个多月才算缓过劲来。

现在写到这里，一想起这活儿来，我都感觉浑身累得慌，腰板的反应最直接，好像也开始酸了！

当然了，我的父亲就更累了！但是他一天都没有休息过！父亲那时为了我们这个家，可以说是呕心沥血，任劳任怨！

幼年的我，跟父亲学会了很多活计，还有他那勤俭持家，勤劳朴素的品德，使我终生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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