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不知道是世界变小了,还是我的心越来越大,偌大的国,差不多都能朝发夕至。但我已经记不得上一次在路上,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太阳即将照在南回归线上,南国的旖旎,北国的冷峻,总在顾盼之间,定格在冬天的记忆里,来不及咀嚼和回味,转眼之间,“轻舟已过万重山”。</p><p class="ql-block"> 才三个多小时,飞驰的复兴号,就把我从秦淮河边带回巍峨的四九城,南京到北京,隔了几个世纪,如今也不过在弹指之间。</p><p class="ql-block"> 站在北京南站等待出租车,谁和谁都不敢靠得太近,行囊里装满疲惫,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马不停蹄、如火如荼。曾经,总是在路上,形色匆匆。</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总有看不完的项目、开不完的会,见不完的朋友,喝不干的酒杯,似乎总在赶飞机的路上,我把自己变成一个不用鞭子抽打,就能飞速转动的陀螺,游走在不同的城市之间,留下不规则的、犬牙交错的轨迹。空闲的时候常常想,如果把那些年飞行的轨迹,用光滑的抛物线记录下来,一定会与航空公司的航线图一样,密不透风。有时候,一觉醒来,睁开眼,看着被刻意装饰的各式各样的酒店的客房,总有“昨夜酒醒何处”的困惑,白瞎了商家宾至如归的营造,匆匆的,吃完千篇一律的酒店自助餐,又一次上路,奔走在一样形色匆匆的赶路的人群中,冬日的寒风,凉透了厚厚的棉服,夏日炎炎,汗水湿透衣背。</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和一个同样是做投资的朋友一起喝茶,说起这种忙忙碌碌的生活的感受,总感觉自己像儿时母亲握在手中,左右游走的梭子,经纬着纵横交错的日子,南来北往,东奔西走,也不知那一根缠绕的线,握在谁的手中,然后,会织出怎样的图案。</p><p class="ql-block"> 匆匆的、在路上的日子,来不及思考哲学的内涵,被驱动的、或者被裹挟,是生活的常态,那时确实很忙,也很…快乐!</p><p class="ql-block"> 与空虚的日子相比,做一个被抽打的陀螺,或被贯穿的梭子,旋转或游走,不能说不快乐。如果我们能够主动或被动地填满每一寸光阴,多年以后,就是回想一下,也会很快乐,那是被需要的、有用的快乐。</p><p class="ql-block"> 多年以前,有个麻衣相士说我天生的劳碌命,多年以后,曾经沧海,我始信,宿命原来都是真的!</p><p class="ql-block"> 在飞驰的高铁上,我把那些年磨破的鞋子,丢进流逝的岁月的空洞里,想到了回归,想到了家。</p><p class="ql-block"> 终于,有很多的时间回忆,终于,开始思考那些原始的哲学命题,可我却想到了家,我不能深刻,不能像一头老黄牛一样,反复咀嚼一把青草的芳香,我喜欢,应该说更习惯感性的、信马由缰的生活。</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家里的老宅子,依旧宽敞明亮,父亲种下的核桃树,每年都结很多的核桃,个头不大,却很香,自家的菜园子里,总是有收割不完的新鲜蔬菜。庄稼人有一双神奇的手,点瓜种豆,茄子一行,辣子一行,每次回家,总会收获惊喜,像个孩子,惹得家里人疑惑,好像我不是这里长出的土苗苗。</p><p class="ql-block"> 是啊,亲手在黑黝黝的土里撒下种子,这种温馨的记忆,已经被厚厚的时间的尘埃,掩埋在深处,手上的老茧褪去很久了,习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这双柔弱的手,还能握紧镐头,凿穿尘封已久的乡愁,找回稼穑与收割的乡情吗?</p><p class="ql-block"> 家乡,早已渐行渐远,曾经有一千个不回家的理由,曾经有多少信口拈来的借口,家总在那里,不离不弃,而我们,有多久没有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家里的老宅子,依然宽敞明亮,父亲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一张老照片。每次回家,匍伏在父亲面前,不敢直视那一双单纯、良善的眼睛。想起那句老话,父母在不远游,可这些年,我却一直四处流浪,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只留下日渐老迈的父母,相依为命。</p><p class="ql-block"> 如今,父亲已驾鹤西去,只留下母亲,孤独地,守着空荡荡的老屋。守着牵挂与思念,一天天衰弱、一天天老迈。</p><p class="ql-block"> 这就是活着的意义吗?</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光阴,像枝头的叶子,寒风一吹,就快落光了,只留下长青树上不曾坠落的松针,像我挥之不去的焦虑,归乡的路啊,怎么那么漫长。</p><p class="ql-block"> 其实,我并不想虚伪地表达我并不强烈的回家的欲望,曾几何时,回家早已成为一种可以找一万个理由推脱的责任,我很惭愧。曾几何时,我早已把家,变成一张老照片,只在需要的时候,拿出来看上一眼,好像母亲并不曾无助地走在空荡荡的老院子里,步履蹒跚 ,好像,从产婆剪短脐带的那一年,我就不再属于家,属于母亲。我很心虚。</p><p class="ql-block"> 回不去的家,不过是一种矫情的情绪,在我苍白的文字里,有时,会身不由己地提说几句。大多时候,我对家的情感透着真诚,有时,我也很虚伪。</p><p class="ql-block"> 夜色渐浓,都市里已经点亮了无数盏幸福的灯,曾经年轻鲜活的父老的脸,渐渐变成一张张老照片,曾经的孩子,渐渐变成父亲母亲,牵挂着远行的儿女,直到自己也变成一张老照片。然后是孩子的父母、父母的孩子,生生不息,好无趣,多么痛的领悟!</p><p class="ql-block"> 在路上,迈着沉重的脚步,想着那些年匆匆的、被裹挟的奔走,我慢慢地,走在归乡的路上,可回不去的家,却渐行渐远。</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2021年12月17日傍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