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p class="ql-block">2009年初某日,我在纽约曼哈顿的寓所接到亦多电话: </p><p class="ql-block">想不想一起自驾横穿美国? </p><p class="ql-block">好啊。我说。我们挑了个周末,前后请几天年假,就这样出发了。 </p><p class="ql-block">彼时华尔街尚愁云惨雾,供职某知名投行的亦多和供职某知名律所的我心中万里晴空。首日轻轨至新泽西,租了辆最简陋的韩国小车,当即穿宾州、越俄亥俄州、下印第安纳州,入伊利诺伊州,夜宿于芝加哥城下。然而次日行程就出现了严重落后:皆因在66号公路起点标志旁发现了芝加哥美术馆正在举办蒙克特展。我们饕餮艺术,再出发已是傍晚,于是当机立断修改计划,从白天赶路晚上汽车旅馆,改为跳下车就四处狂玩,跳上车就昼夜狂开;一人开车一人补觉,6小时一换班。这样不但玩得更多,而且省下了住宿费,真是英明到连我们自己都忍不住频频的佩服我们自己。 </p><p class="ql-block">于是我们的旅途不再是一成不变的公路,而是塞满惊奇:德州的传奇牛排馆,威廉斯小镇的古董店,赌城的自助餐和太阳马戏团。不时方向盘一歪,便从州际高速回到衰落破败的66号公路,探寻昔日开拓者的遗踪。顺利抵达太平洋岸后,我们又回到母校斯坦福,以老同学的大聚会完满收尾。 </p><p class="ql-block">我们之后各自回国。2012年的某日,我在北京寓所接到亦多电话:想不想一起攀登非洲之巅,去看乞力马扎罗的雪?</p><p class="ql-block">两次旅行颇有相通:方向明确单一,推进简易直接(每走一步就近一点),途景瑰丽壮阔,达成后极端满足。我因此爱上跋涉。 </p><p class="ql-block">亦多则或有更多理由。他深情的向我讲起本科参加校园自行车社团,假期用几周时间从德州一路骑到阿拉斯加。连日骑行,腿股磨损肿痛,兴致却始终高涨。中间一段无人公路,所有团友来了一段裸骑,天地之间赤条条无牵挂。推想亦多刚到美国读本科时,文化冲击之下,这样的远游令他收获了团体的友谊温暖,也终于融入他乡的风土人情。亦多在异域文化中得到深深的滋养,坦荡、通畅、自由、真挚又达到了新的高度。</p><p class="ql-block">然而工作后,旅伴不易寻。不论美穿或攀乞马,难度并不高:前者需驾照,后者除常人皆可承受的高海拔外,难度大体与攀登京郊香山相仿而略低。成行之难,最难在于决心。决意攀爬社会台阶者众,而登山者有几?因此亦多和我互相珍惜。他有充沛的热情和想象力,我则难得的将沉稳谨慎与丧心病狂一身兼具。我们一拍即合。 </p><p class="ql-block">本辑照片就来自这两次旅行,大多由我拍摄。亦多对于拍照的态度基本可以概括为: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行程过后他永远想不起来向我要照片,都是我逐张挑出,拷贝给他,之后也久不见他发布或悬挂。正如行程过后他永远算不清帐,总是由我细致进行结项审计,最终向他隆重宣布一个数字,他便连忙低头掏钱。亦多回国从商后,总要穿透些俗世侵染才能看到他心底的纯净宽厚;而在这些天真烂漫的旅程里,他的赤子之心不就在这些照片里闪闪发光吗? </p><p class="ql-block">余叔叔整理了这些照片,并嘱我作注作序。照片注解全凭回忆,大体上应是准确的。就以此辑此文作为对亦多的一个小小纪念吧。愿他所留下的回忆,继续带给我们快乐、感动和勇气。</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 center;"> 王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 center;"> 2021年于北京</p> 穿越美国 <p class="ql-block">自驾游当天清早,我们从纽约市曼哈顿坐轻轨来到一河之隔的新泽西州纽波特(Newport,这里租车比纽约便宜),又乘出租车去租车点,我在出租车后座拍下亦多的样子。旅程马上就要开始,我们都兴致高涨,感觉自己酷的不得了。</p> <p class="ql-block">在租车点办理手续,亦多出示他的美国驾照,我抓拍了这重要的一刻。我们两人里只有他有美国驾照,不然租车就会比较麻烦了。亦多每到办各种手续的时候,总有一种懵懂和警惕相混杂的感觉。他不是一个纠结细节的人,大概没少为此吃亏。</p> <p class="ql-block">这是我们租的小车:一辆现代起亚。从空间、安全性、驾乘感受上来说都是最差,价钱自然也最便宜。我们都不以为意:毕竟莫欺少年穷,身娇肉贵也不是摇滚精神。</p> <p class="ql-block">亦多掌舵。我们起初的计划是两小时轮换,天黑就住店休息。后来因为路上好玩的太多,为了多玩一些地方,干脆改为昼夜兼程,六小时换班一次,不开车就在后座打盹,顺便还省下了住店的花费。真是不可谓不疯狂了!</p> <p class="ql-block">旅途第一天夜晚,已经开到芝加哥附近,这是在服务站对着地图留影。为省住宿费,我们当晚并未进城,而是在公路边找汽车酒店住宿,这样比较便宜。</p> <p class="ql-block">自驾游第二天,造访了芝加哥千禧公园的地标性雕塑“云门”。这是一个110吨重的巨大椭圆形物体,抛光的不锈钢外表将周边景色映入其中。许多影视作品中都有它出镜。此刻它映照出的是一对老友。</p> <p class="ql-block">当日大风几乎要将人刮走,找到一个餐厅避风吃午饭,亦多对着厚大的汉堡包配合的摆出夸张的表情。</p> <p class="ql-block">看到芝加哥美术馆正在举办爱德华蒙克的个展,我们实在无法抗拒,于是拖延行程做了参观,还各买了一件其名作《呐喊》题材的T恤衫,在后面的旅途中将会出镜。离美术馆不远处应该就是66号公路的起点,我们一时没有找到,选了路标合影凑数。</p> <p class="ql-block">在不远处赫然发现66号公路起点标志,感觉太棒了。我们此行的主要计划就是沿66号公路从起点——伊利诺伊州的芝加哥开到终点——加州的圣莫妮卡。66号公路是美国最著名的一条公路,历史和文化底蕴丰富,约翰斯坦贝克的著名小说《愤怒的葡萄》和迪士尼动画片《汽车总动员》都以其作为背景。凯迪拉克也曾推出66号公路款车型,还请莫文蔚拍摄了《66号公路》微电影,但这些已是我们自驾游多年之后的事了。该公路历史较久,限速较低。时间所限,我们有相当一部分行程是在与66号公路平行的州际高速公路上进行的,但不时会下高速,回到66号公路,造访沿途自然和人文景观。</p> <p class="ql-block">亦多和我都偶好一醉。离开芝加哥前,在偶遇的酒铺买酒,遇到了“66号公路”牌鸡尾酒。66号公路因其名气和历史文化底蕴,被商家开发出了大量周边产品,之后的旅途上会屡屡遇到。</p> <p class="ql-block">酒铺门口。该酒铺墙上的巨大66号公路标志,正是吸引我们停车买酒的原因。对着66号公路标志,假饮66号公路鸡尾酒,自驾游也是文化游,逍遥游。</p> <p class="ql-block">因为贪玩而连夜开车赶路,清晨造访空无一人的公路边24小时快餐厅。</p> <p class="ql-block">旅途第二天,破晓驶入德州。这是亦多大学本科时代生活和战斗过的地方,是他在美国的主场啦。亦多照例奉上搞笑的摆拍。</p> <p class="ql-block">德州地图上画着这一“孤星之州”的特色:风车,畜牧业,油井,以及左下方象征德州精神的阿拉莫建筑(这里在德州独立战争时期曾上演了移民和墨西哥军队的著名战役——阿拉莫之战)。后来我自己自驾游再次访问德州,专门游历了阿拉莫。</p> <p class="ql-block">亦多一手烟,一手酒,扮演自由潇洒的嬉皮士(当然都是摆拍)。66号公路在美国历史上正是大量嬉皮士乘坐大篷车去到加州的鲜花盛开之地的“母亲之路”。亦多天性宽厚阳光,自由不羁,正和美国精神中阳光的一面相通。</p> <p class="ql-block">换个姿势,展示迷茫和自我求索。正如杰克凯鲁亚克的小说《在路上》所体现的,美国文化中的公路精神富有叛逆、摆脱束缚、追求自由和超越的意味。我们的自驾游,也是对美国文化精神的追寻和体会。</p> <p class="ql-block">经亦多介绍,来到了著名的“大德州人”餐厅。在这里,只要你能在一小时内吃完一份标准餐(包括72盎司的大牛排和薯条等配菜),就可以免单。我们明智的选择不去挑战,不过当天中午也遇到个别挑战成功的食客。亦多隆重面对午餐,换上了在芝加哥买的蒙克名作T恤衫。</p> <p class="ql-block">我们旅行时,正逢网络上在传播一位旅行者在世界不同角落跳同一支简单的舞蹈。播放效果是人和舞蹈延续而周边场景不断变换,感觉挺酷。酒足饭饱,亦多在餐馆门口也来了一段。后来他又陆续跳了几段,不过最终未能坚持,也没有剪辑这样的视频了。</p> <p class="ql-block">66号公路的沿线商家各想噱头招揽消费。此处号称是全长近4000公里的66号公路的“中间点”,开了一家“中间点咖啡”。多年后有斯坦福的老同学沿着我们足迹,也拜访了这家咖啡屋。今昔对照,令人颇为感慨。</p> <p class="ql-block">我和亦多路过“中间点咖啡”时,旅游旺季尚未来临,咖啡屋干脆尚未营业。我们的敲门引来店主母女,合影留念。我们虽无任何消费,但也能感受到她们的热情友善。美国普通人的简单、阳光、开朗、好客,从中可见一斑。</p> <p class="ql-block">亦多在公路边表演T恤衫上惊叫者的表情,实在令人忍俊不禁。</p> <p class="ql-block">第三天早晨路过亚利桑那州的威廉斯小镇,积雪尚未褪去。这里海拔不低,离著名的大峡谷已经很近,是游览大峡谷的必经之地。此行时间紧,后来我独自自驾游造访大峡谷时,又一次路过这里。镇口的石标上写着:66号公路之最佳。</p> <p class="ql-block">造访威廉斯小镇上的"红色吊袜带"旅店及烘焙店</p> <p class="ql-block">在小镇喝咖啡,这里还兼卖各种纪念品。此时轮到我换上蒙克T恤衫(和亦多的是同款但非同一件哦)。</p> <p class="ql-block">亦多拿了两张文化纪念品拍照,是仿制的旧时悬赏通缉的海报。4000/6500美元的悬赏,在西部牛仔时代应该已经可以算是巨款了吧。</p> <p class="ql-block">在亚利桑那州塞利格曼小镇的路标“上”留影。此处自称是“66号公路诞生地”。下面一串小牌子都是镇上民间和宗教组织的名字,也许都有捐款树立此标志?</p> <p class="ql-block">仍是塞利格曼,此处标志简朴的多,并说明海拔5250英尺(1600米),建镇于1886年。旷野,云天,标志牌,黑白照中的亦多还是挺有范的。</p> <p class="ql-block">小镇上有些旧时遗迹免费供游人参观。66号公路被州际公路取代后,路边商业渐趋萧条,小镇上也见不到几个游客。此处是旧时监狱,空荡无人,供我们尽情摆拍。</p> <p class="ql-block">这张我也友情出镜扮演警长,对囚犯亦多的求告置若罔闻。用的是相机的延时拍摄功能。</p> <p class="ql-block">监狱门口,标志牌显示该监狱建于1860年。</p> <p class="ql-block">囚车自然也不能放过,摆拍一番。我又客串赶车警员,为了将亦多绳之以法真是操碎了心。</p> <p class="ql-block">还是在那个有老监狱的小镇。牌子上写着土地出售办公室,亦多假装数钱买地。</p> <p class="ql-block">和商店门口的模特摆拍。</p> <p class="ql-block">旅途中随机播放各种音乐,播到陈绮贞的《旅行的意义》,亦多和我双双被漂泊零落之感击中,遂停车休息片刻。</p> <p class="ql-block">胡佛水坝。那时变形金刚电影还未拍摄。</p> <p class="ql-block">地标工程前,两个老友又合影一次。</p> <p class="ql-block">进入内华达州。在这里迎接我们的将是无边沙漠,还有灯红酒绿的拉斯维加斯。考虑到赌场将近,亦多装模做样先数数兜里钞票还剩多少。其实当晚他只是买票看了场著名的太阳马戏团杂技表演。倒是我当晚在德州扑克牌桌净胜200美元,聊补川资。</p> <p class="ql-block">赌城拉斯维加斯夜景</p> <p class="ql-block">拉斯维加斯的自助餐,阿拉斯加大蟹腿敞开吃。从桌上可以看出我们已经吃了不少,实际上还要多得多!图中可见一种壳上多刺的蟹腿,味淡肉死,另一种壳上光滑的则明显更有香味,肉也更有弹性。看来赌场面临游客人数下滑,在成本控制上耍些小伎俩,将两种蟹腿混杂,这样细心的食客挑拣后也能满意,而粗心的食客反正并不在意。亦多无疑属于粗心食客:他喜欢大啖蟹腿的豪爽,粗于分辨蟹腿的质量。我将发现讲给他听,他一脸无感。也是这一餐中,有路过的游人大妈直接走过来对我说:我喜欢你的T恤衫!喜欢陌生人的衣服就直接告诉他,美国人就是这么直接。</p> <p class="ql-block">当晚我们驶离赌城,雨夜坚持赶路,接近凌晨终于决定找个汽车旅馆休息。几小时后,醒来仍然疲惫,亦多一度不想洗澡换衣,被我劝服,否则他险些要当晚一副狼狈的参加斯坦福同学的聚会了!结账出来,专车司机(亦多)已开车等在门外,我抬手按下了快门。</p> <p class="ql-block">旅途第四天终于开到圣莫妮卡,找寻66号公路的终点标志又费了些周章。我们先后两次和当地一个二手家具店的店员问路,第二次的时候和他合了个影。</p> <p class="ql-block">终于找到了66号公路起点标志,铭牌上写着“威尔罗杰斯公路”。1952年,美国国会通过决议,非正式的将66号公路另行命名为威尔罗杰斯公路。罗杰斯是个喜剧明星,当年沿此路来到加州,写过很多关于此路的故事,还捐资维护该路,感情可谓深矣。亦多在终点附近又拍了一段舞蹈视频。</p> <p class="ql-block">我们在旅途第三天临时起意,约母校斯坦福和老同学们相聚。本来打算开车过去,但得知公路因雨雪而封路。当机立断,买了飞湾区的机票,迅雷不及掩耳的在洛杉矶国际机场的租车点还掉了车。亦多在机场航站楼外展示还车的小票:这是我们横穿美国之行的骄傲证明。</p> <p class="ql-block">小票特写,显示我们2009年2月12日10:55在新泽西州取车,2月16日下午4:25在洛杉矶国际机场还车,共行驶3212英里(5169公里),真是算得上“行万里路”了!日均行程约1500公里,还游玩了许多地方,真的是留下满满回忆。租车费共690美元。</p> <p class="ql-block">洛杉矶国际机场航站楼外,穿美完成的亦多。其实我们前一晚只睡了几个小时,又疯狂的窜访圣莫妮卡,此时已经疲惫到了极点,我刚一登机便不禁酣睡,一辈子从未这么渴睡过,估计他也是吧!</p> <p class="ql-block">当日我们决定返回校园,于是轮流在路上一人开车,一人打电话约人,当晚回到校园时已凑齐近二十位同学。我们毕业刚半年,许多老同学仍未完成学业。大家都住在“农场”(“the Farm”,斯坦福校园的戏称别名),闻之即来。斯坦福中国学生的邻里相望、深情厚谊可见一斑。图中是和赵磊、贾珈夫妻合影。二人目前居于芝加哥,育有一女。</p> <p class="ql-block">前右乔溪,是生长在美国的华人,工作于顶尖投行,与我们的斯坦福同学兼老友、电子工程系硕士生张大伟结为夫妻,我们都曾参加他们的婚礼。这次回来初次见到了刚出生不久的两人之子Baron。大伟回国创业,后来两人聚少离多,终于离婚。后右张子洋(Gordon),也是斯坦福同学兼老友,还曾飞来纽约与我相聚。后来我曾受邀在香港主持他的婚礼。</p> <p class="ql-block">若干年后,亦多终于用相似的姿势抱起了小多。</p> <p class="ql-block">聚餐大合影,除我之外皆是学霸、才俊。后排左三黑衣者杨以晓,宝藏男孩,也是我脸书对联“草嫩羊已晓,水清鱼亦多”的另一出处。后排左八魏巍,留在美国参加创业,后来曾在北京相聚。他右边是许轶,斯坦福商学院老大哥一般的存在,曾做新东方老师,后来回国创立了自己的留学培训机构,称霸细分市场。亦多右后方是斯坦福中国学生会主席李松,也是我在斯坦福桥牌协会的牌搭子。他右边则是商学院的陈欧,后来在国内创业,为自己代言,登陆纳斯达克,一时风云无两,我回京后有时会在地铁墙面广告和电视综艺节目上看到他。前排中间是柴安伟,伟岸山东大汉,每次回国路过北京会和许轶与我相聚。三日横穿美国,结尾是和老同学们相聚,可谓完美收尾。我当时在脸书模仿当时流行的电视广告发帖:横穿美国租车费690美元;66号公路纪念品22美元;紧急机票226美元;和老朋友们相见:无价之宝。</p> 攀登乞力马扎罗 <p class="ql-block">2012年老友再出发,借国庆黄金周攀登非洲最高峰——乞力马扎罗。在首都国际机场航站楼外,琪琪帮助拍下了这一刻。我穿了斯坦福橄榄球队的应援T恤给自己打气,颜色正是母校代表色——主教红(Cardinal Red)。校园球赛上坐在一起穿着应援T恤的学生们红成一片,因此叫做“红色地带”(The Red Zone)。行程开始时亦多那是马上就要嗨起来。我则启程一脸严峻,爬山越到后来才越放飞自我。</p> <p class="ql-block">飞行第二段是在埃塞俄比亚首都阿迪斯阿贝巴转乘埃航飞机前往乞马山脚下的小镇——阿鲁沙。埃国机场极其简陋,飞机极尽炫酷,舷窗用通电变色玻璃遮光,按钮控制透光率,近十年后的今天在国内仍然罕见。降落后拍了一张飞机。</p> <p class="ql-block">终点机场直接起名叫乞力马扎罗国际机场,基本是空房子里有条传送带;一个当地职员略咋呼又略潦草的检查护照。</p> <p class="ql-block">我们订的旅行社套餐包括接机。坐在车中,放眼已是广袤的非洲草原,并且点缀了首次亲睹的风滚草:这里的万物都是那么新奇。</p> <p class="ql-block">住处是坦桑尼亚民族风高档民宿,分为一个个独立小屋。我们放下行李,在会所喝下一瓶乞马啤酒(亦多手机充电报平安),去阿鲁沙镇上走走;所到之处无不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感觉人人都在盘算如何从我们身上搞点钱。八十年代初老外去中国时,感受也许类似吧!</p> <p class="ql-block">阿鲁沙作为小镇不甚繁华,但在坦桑已是高居全国第三的大都会了。在号称“非洲地理中心”的简陋小广场,找到指向乞力马扎罗的路牌:这里距离梦想仅余116公里。</p> <p class="ql-block">夜晚在朴素的小屋里,亦多腕戴驱蚊圈,拿出行李中的高科技产品:这个荧光棒插在水中几分钟就可以杀菌,令达饮用水标准。实际上我们十多人的挑夫队每日供水,高科技根本没用上。照片左下角可以看到一瓶在机场买的格兰路思威士忌(Glenrothes)。睹酒思人,还忆那晚我二人在民宿院中对月小酌,留下多半瓶带到山上喝。阿鲁沙静谧的中秋夜就这样与老友一起过了。异乡也有明月在,可曾照得故人归?</p> <p class="ql-block">清晨小雨过后,准备出发。亦多右腕驱蚊环,左腕新买的卡西欧海拔表。我则咬牙买了松拓。老友见面亮手腕,各自酸掉牙:他后悔没花大钱买更炫酷的松拓,我后悔没买更有性价比的卡西欧。如果交换一下补差价呢?估计也是各换一种酸。攀比要不得啊!</p> <p class="ql-block">来民宿接我们的面包车。坐了一路才终于确认,车上除了我们两个背包客,坐得满满的都是我们雇的挑夫(十余人)。车子走走停停接人,并偶有讨价还价、换人、拒载和搭便车。这么随意的吗?沿途风景则颇原始,偶见几个低矮店铺,顶着可口可乐的巨型招牌。</p> <p class="ql-block">午饭后出发。亦多一马当先,我没忘拍下他的背影。首日路途较平缓,令调研充分的我们(我)毫不意外。此处四周还是热带植被。登乞马的要诀就一条,途中遇人以之互祝:魄力,魄力(Poly poly)!这是当地的斯瓦西里语,意为慢慢来。此生登攀,不宜慢乎?</p> <p class="ql-block">攀登乞马有几条不同路线。我们初段走的是纳仑木鲁线。亦多在路线标志旁留影。有几个当地孩童围拢来要礼物,并追讨一小段,个个脏到超乎想象。</p> <p class="ql-block">这是第一天攀登到达营地</p> <p class="ql-block">日落前到达第一晚营地,挑夫们和我们同时出发,兀自匀速前进,先我们抵达,搭帐篷、做晚饭,我们只需要休息。首日颇感轻松!乞马有几个山峰,背景是哪个现在已经记不起了。</p> <p class="ql-block">折叠椅上享受片刻悠闲。酒壶上有66号公路标志,是上次穿美的纪念品。拿着这酒壶,亦多也是个有故事的大男孩。毕竟这世上自驾了66号公路又登了乞马的,统共又能有多少人呢?</p> <p class="ql-block">第二天午休亦多露天小睡不到一小时,谁料脸就有点晒伤,从此一露面总是一抹亮丽的高原红。等我拉他起床神志不清的在日出中留影,已是第三天清晨。可见地貌已近寒带,树木只有孤零零一棵。亦多如这艰苦环境中的独木一般挺拔。</p> <p class="ql-block">帐篷即景。我俩睡一个帐篷。亦多自诩平素无鼾,入山以来夜夜雷鸣,以致我们每晚出现了争先恐后试图入眠的可喜局面。</p> <p class="ql-block">第三天山路先下后上,并包含短时海拔升降训练,对适应高海拔有好处,为明天冲顶做准备。是日我更加放松,终于开启边走边唱模式,干脆一路唱到登顶,在海拔五千多米彻夜冲顶时,行走在登山者长队当中,于头灯闪烁的黑暗里高唱《上海滩》,以至于天亮后在乞马峰顶被几个老外捉住,错将帝都作魔都,兴奋的喊着:你好啊,上海先生(Hello, Mr.Shanghai)!亦多虽不唱,此处也摆出嘻哈手势。</p> <p class="ql-block">越过山脊一段平坦路,是乞马二主峰间的山鞍。走这种容易山路的时候不唱山歌那是不可能的。山中行路,一片云飘过就要马上加衣,太阳一出来就要马上除衫。</p> <p class="ql-block">亦多扛起登山杖。当时其实可以凹个大话西游的造型。</p> <p class="ql-block">途中以山峰为背景自拍。这张是没头脑与不高兴。向导拍人像看来是练过的,然而说好的背景山峰呢?亦多闭上双眼仿佛在许愿。我左手握登山杖,右手捏着墨镜和斯坦福小红帽。</p> <p class="ql-block">向导加入,顿时生动许多。他叫凯文(Kevin),三十多岁,一家老小靠他养活。他的角色大致类似于包工头。每晚来我们帐篷尬聊不走,无非蹭烟蹭酒。行程快结束,又来商量钱款交他分配:这关系到他在挑夫们心目中的威信。我们想想也对,他在本地还有长期关系要经营,中饱私囊不至于过分,他来分钱也免去我们面对挑夫,于是应允。冲顶成功后,下山路尤其辛苦。他路过看我疲惫,架起我一边手臂走完最后一程。我说好累,他语重心长的说:你看我的工作不就是天天受累么?送走你们还有下一波客人。Kevin此前从无半点抱怨,此时细心拿捏下山时疲惫与放松交杂的时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给我做了颇为有效的一次思想工作,快十年后仍然记忆犹新。</p> <p class="ql-block">山凹平阔处曾有飞机几十年前坠毁,残骸至今供人凭吊。不远处的路边看到不知此前哪年登山客用小石子在地上拼成的字:HUAWEI(华为)。</p> <p class="ql-block">短时登上高海拔后再下来安营扎寨,作为适应性训练。这是下来半路上拍摄的,不觉间我们已在云层之上了。</p> <p class="ql-block">群峰怀抱中的第三晚宿营地,画面露出半个高山湖。第四天亦多高原反应明显,行走在尚可忍受的苦痛中;我则还好,只觉脑仁被装入网兜轻轻收紧。我二人情状恰与出发前在北京空军总医院高压氧舱测试情况一致。第四天下午抵达营地,睡至晚上出发,连夜冲顶看日出。</p> <p class="ql-block">登高训练下来,发现一处心形岩凹,其中涌出汩汩泉水,滋养岩下一方苔藓,并流入一块湿地。这就不能不算有点浪漫了。此处无佳人,还好有老友可以充当工具人。</p> <p class="ql-block">这是冲顶出发之前</p> <p class="ql-block">当晚通往主峰的漫长之字路上,登山者长长的队伍头灯闪烁。我只觉颅内网兜更加收紧,呼吸困难,拄杖前行只是苦撑。煎熬之际,侧目忽见沟中冰川,不禁瞬时泪目,口中默念主峰的名字“乌葫芦”(Uhuru,斯瓦西里语,意为“自由”),脚下忽增力量。然而……还是慢了,本应在峰顶观看的日出,无需登顶就见到了。图中是途中两个半失智的登山迟到者。</p> <p class="ql-block">此图恰可以表达意识到顶峰观日出错过无望后的一脸懵。背景是赤道冰川,逐年退缩,不久势将不存。赶在“乞力马扎罗的雪”彻底消失前造访,是我们此行的急迫性。</p> <p class="ql-block">登山者体力参差,途中一些节点也设置标牌,以令提前折返者也算达成里程碑。此处是登顶前最后一站斯黛拉点(Stella Point),海拔5739米。苦争胜利(以及半失智)的我们已经要急切庆祝了。</p> <p class="ql-block">挑夫们自然不走这最后也是最艰苦的一程。但向导Kevin和副手(名字忘了,估计是学徒(Trainee))全程陪同,并且准备了专门的姜茶为我们暖身。</p> <p class="ql-block">到得山顶,日上三竿。亦多拿出红牛庆祝。赞助极限运动的红牛并未赞助不够极限的我们:这里只能算是倒贴。亦多还拿出手机拍摄视频,留给琪琪和小多。</p> <p class="ql-block">最后的里程碑:海拔5895米的乞力马扎罗主峰乌葫芦峰。因高海拔而迅速膨胀的我们,摆出了英雄群像一般的造型。一对老友,曾相聚在湾区如歌的斯坦福校园,相聚在曼哈顿岛的冷夜,相聚在66号公路的旷野,相聚在北京纵贯线演唱会的夕阳中,此刻相聚在非洲之巅。</p> <p class="ql-block">亦多摆出沙雕造型。登顶那种无限圆满、通畅、欣悦、感恩、忘忧的感受,是此生独此一份的经历。峰顶最见赤道雪,2003年一次考察证实,峰侧火山口下400米即是熔岩。据报道,千禧年夜登顶者罕见的多达百人,只死了几个,以此推算冲顶存活率应在九成以上。</p> <p class="ql-block">我的登顶成功单人照</p> <p class="ql-block">乞力马扎罗顶峰附近的冰川赤道雪</p> <p class="ql-block">据调研,峰顶常常疾风酷寒,登山者难以久留。我们登顶碰巧遇上好天气,峰顶微风暖阳,竟颇为宜人。我们转来转去,兴尽方归。我在山顶捡了几颗小石子留念。乞马是休眠火山,脚下皆火山岩和火山灰。拼尽全力冲顶后,归途苦不堪言。</p> <p class="ql-block">下到营地,来迎接的挑夫端上冰镇冲调橙汁,清凉甜美,沁人心脾。这是旅途中唯一一次喝到冲调橙汁,并且竟然冰镇,大概专途从较近的冰川取了冰,以制作胜利者的专属琼浆。整个挑夫队围拢来,合唱了登山胜利歌《乞力马扎罗》。我们在第四天扎营之后、冲顶之前,已预先背诵斯瓦西里语歌词,因而能够参与合唱。彼时亦多苦于高原反应,久已勉强支撑,背诵天书般的斯瓦西里语歌词竟势如破竹,比我还快,拔地四公里,方显学霸本色。</p> <p class="ql-block">又一张合影,这次为了全身入镜我跑到了中间。最右是向导Kevin,头围似乎明显大于挑夫们。</p> <p class="ql-block">冲顶当晚扎营处颇为喧哗热闹,成功登顶的老外登山者们纵酒狂欢,头顶是璀璨银河。我和亦多进了帐篷倒头便睡。次日动身下山,竹杖芒鞋轻胜马,一切不在话下。</p> <p class="ql-block">乞马特色歪树下,亦多轻松顽皮释放天性。乞马植物动物独具特色,我们也听到(和不很真切的见到)了传说中的乞力马扎罗大马猴。</p> <p class="ql-block">山脚下有公园管理处,洗手三分钟,过手的流水还是黑的。开车去镇上酒吧午餐:炸鸡、薯条和可乐,这食物接纳我们重回文明世界。Kevin从公园管理处已开出登顶证书,此时隆重颁发给我们:我是229201号,亦多是229202号。证书写着:xx岁的您在2012年10月5日7点04分成功登顶非洲之巅乞力马扎罗山的乌葫芦峰,海拔5895米。签名三人分别是公园首席管理员、坦桑尼亚国家公园局长以及向导Kevin(看他填写的全名才知叫凯文乔治Kevin George)。</p> <p class="ql-block">回阿鲁沙当晚又去和导游们泡酒吧,我们是万黑丛中一点黄。在街边大排档边吃边跳舞,完全是当地人的夜间消遣,我还遇到女扒手来贴身热舞,她夹我钱包时被我一把抓住手腕,便若无其事的另寻舞伴去了。</p> <p class="ql-block">次日造访塞伦盖蒂国家公园(Serengeti National Park),这是坦桑尼亚西北至肯尼亚南部的大草原,我们见到野生狮豹猴象斑马羚羊长颈鹿若干。</p> <p class="ql-block">非洲羚羊群。当日归途中导游带我们见识了著名东非游牧民族马赛人的集市,来来往往的马赛人皆身形瘦长,红袍裹身。如此原始的景象令我们大开眼界。当地人一般反感游客拍照,导游预先告诫我们,马赛人更是如此。我在路边店买了大量风格浓郁的坦桑尼亚木雕。亦多只买了一件:小小木座上是两大一小的一家人。路边一景倏忽即逝,却永印我脑中:大平原上浓云滚滚,风吹草浪,一个细瘦红袍的马赛人肩挑一长杆独行,天地间别无他物。导游计好时间,专门开到一处高地,我们欣赏了美丽的非洲日落。</p> <p class="ql-block">斑马群。次日我们又在雨中造访了阿鲁沙国家公园(比较一般),以及一处艺术品交易中心,所见木雕比昨日高了若干档次,于是又是一番买买买。中心里一个白人经营坦桑蓝宝石,边在手中把玩宝石边挑逗我们的占有欲,还介绍说李连杰囤了好多,但我们最终没买。直到次日归国,我们全程见到的华人只有四个:餐馆老板娘,登山队伍中的一对上海夫妇和一位新加坡大姐。</p> <p class="ql-block">我们雇了向导牵线的司机和吉普。大象易寻,羚羊随处蹦跳,最难找的是藏匿高手——豹子。园中一旦发现豹子,诸多游览吉普立刻奔走相告,然后远远列成一队,屏息眺望。</p> <p class="ql-block">象群旁合影,此时我终于笑容可掬。皮肤恢复中的亦多,高原红愈发明艳了。红色的分界线恰恰是他在山上用帽檐盖住眼睛的那条边缘线。我们又狼狈,又欢快;又疲惫,又满足。</p> <p class="ql-block">飞离坦桑,筹备周密的我们选了机舱正确一边靠窗,拍下了与乞马的最后道别。飞机在一望无际的天空中路过几乎比肩的高峰,移动中感受到的巨大比例尺撞击肺腑。</p> <p class="ql-block">这应是亦多自非洲回京不久,貌似在家中与小多的自拍,亦多脸上晒伤正在痊愈。我本不知这张照片的存在,登乞马近十周年后的今天才见到。照片里不再是我镜头前常见的搞怪放飞的亦多,而是在亲情中流露满足,乃至忽然有点柔软的亦多;不再是少年倜傥的亦多,而是忽而中年温厚的亦多。小多那不经事的脸,贴着亦多沧桑的容颜:路途劳顿,火山灰尘,赤道烈阳与云上的寒冷稀薄,都在你柔嫩而明亮的脸颊上融化了。日光虽不久驻,明晨又有朝阳。祝你见山峰之俊逸,原野之辽阔,河流之婉转;晴朗快意,逐日而歌。</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图片摄影 王 重</p><p class="ql-block">文字撰稿 王 重 </p><p class="ql-block">图文编辑 余提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