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汉彻，有一盏灯为艾大博士多多点亮

荒漠孤驼

终于，微信对话框出现多多论文答辩的越洋报告：过啦~！虽然只有两个字，却掩盖不住她内心的兴奋。那是8月10日后半夜3点39分（美东时间9日下午3点39分），当时我们正在西北腾格里沙漠边缘的一个小乡村里，说话间，远处黄河已闪现出一线微光了。与我高校不太一样的是，这场线上的博士论文答辩，叫“论文答辩研讨会”。是答辩、也是研讨，整个过程不到3个小时。她先用30分钟作了关于人类血清中“多氯联苯硫酸盐（PCB）检测和定量”的演讲，待公众（主要是在校研究生）离场后，再继续她和委员会（committee）5位专家教授的答辩和研讨。这个结果是可以预见的，只不过多多觉得“比想象要更顺利”。

毕业典礼定在美东时间12月17日上午9时举行（即北京时间今天晚上的11时），地点是比艾奥瓦大学的名气还要大的汉彻大礼堂（Hancher），那艘大船似的现代派建筑。我在《旅美散记⑥》中有过描绘：“现在它就静静地憩泊在艾奥瓦河畔，有船壳、甲板与上层建筑，造型十分炫酷。船体则与河道平行；河道呈弓形、弧度优美，它也同步弯曲呈弓形，线条曼妙，丝毫不差。它就是著名的艾大‘汉彻（Hancher）表演艺术中心’，也称汉彻礼堂。每天当夜幕降临，它便载着美妙音响和璀璨灯光，泛舟在黢黑河面的闪烁星光里；有时，‘船’上还会上演百老汇的演出剧目呢。”在这个大礼堂接受博士学位的授予，是很有意义的。

去年以来，我因接受撰写永宁杭州知青史——一篇宗西先生认为“散文史”的文章——中断了《旅美散记》的续写和其他要做的事情。不料前几日打开浙江知青网，才蓦然惊觉，一个未尽的话题，似不可以就这样有始无终；便是多多在大洋彼岸的求学生活。

5年前她以本科生学历申博，因波澜迭起，遂有了一篇《夜半铃声，那是我余生不可或缺的等待》一文，引起了知青网友的关注。一位在黑龙江下过乡的美籍华人文兄称她是“lucky girl（幸运的女孩）”。原因是那年，她想去纽约看看美国大城市的繁华，女孩子单身出行，不免让家长担心。我便拜托素不相识的文兄，称万一有事可否请他出马相助。文兄非常爽快的答应，并把他在纽约的联系电话给了我。还真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在飞回艾奥瓦城时，多多把行李箱丢在芝加哥机场了，里面有她随身的物品和给我们买的礼物，一时十分懊丧。但文兄说没事的。果然，3天后行李箱就送回了她的住所。还有一位网名“超人”的知青说：“孩子国外就学经历和成绩，是不知名父母的骄傲和自豪，作为知青同仁，会密切注视孩子从事的科研项目和发展，祝福孩子学业有所成就。真心的超人祝愿。”

这些关爱与祝愿，令我深受感动。之后每年，都会写一篇文字报告多多的近况：2017年《夜半铃声，那是女儿牵萦于心的越洋祝福》、2018年《苹果手机，那是远方“女博士”的贴心关怀》。2019年8月我和她妈妈飞了一趟美国，在艾奥瓦大学去看了她工作的两个实验室。待我们回国后不久，她就顺利通过了博士生资格考（comps），从研究生正式晋升为博士候选人（phD candidate）。这一天正好是9月10日，她的生日。我在《旅美散记②》中报告了这一讯息，自那以后，她在著名生化学家“帆布（Duffel）”教授的指导下，正式开始博士研究的新阶段。其实在中期资格考之前，多多就已经开始了课题研究。

众所周知，由于人类的生产、生活活动，已造成严重的环境污染、化学污染，严重地威胁到人类的生存。2004年《关于持久性有机污染物（POPs）的斯德哥尔摩公约》中，开列了12种持久性有机污染物。其中，一类高毒性的化合物“多氯联苯（PCB）”赫然在列。在世界卫生组织国际癌症研究机构公布的致癌物清单里，多氯联苯列为一类致癌物。多多攻读的是跨学科的人类毒理学（Human Toxicology）博士学位，目的就是研究有毒物质的性质、作用和检测。她在著名的“艾奥瓦州超级基金研究项目（ISRP）”旗下7个实验项目中，选择了同多氯联苯密切相关的“项目3”，这是所有项目中最重要的一个实验项目。实验的核心是寻找多氯联苯（PCB）在人体内的代谢物，并且要测出其含量。简单说，就是研究并测定多氯联苯化合物对人体的毒性，这种化合物多达210种。之前的实验数据都是在老鼠体内做的，人类血清样本还没有数据；换言之，还没有人做过，或还没人做成功过。多氯联苯是一类（从PCB3到PCB10等）人工合成有机物，据估计，全世界已生产和应用中的多氯联苯远超过100万吨，其中已有1/4至1/3进入人类环境，造成了危害。因此，在减排和治理环境的同时，对抗多氯联苯对人类造成的毒害也就显得日益紧迫。

多多做的是一个中长期的实验课题。在研究已有文献资料的基础上，先要分阶段制定并确立实验方案，要周密思考并解决诸多问题，不可能一蹴而就。实验的过程中还需要不断调整、发展方案。其中，每测试一组样本就要花费10天左右的时间，中间但凡一步出错都是不可补救的。最后，还要对成千上万个数据进行分析。她每天从早晨进实验室，中午吃一个汉堡，晚上路灯亮了才回家（前天晚上8点多回家时，村儿里刮起了飓风，她说），整个实验耗时两年多。艾奥瓦州夏天有龙卷风，冬天有暴风雪，即使遇到恶劣天气也不能蜷缩缩在家不上班。偌大的一个实验室，后期数月只有她孤独一人；身边既有剧毒的试剂，也有易爆的物品。有一回她微信告诉我们，说看到重氮甲烷结晶，就等于看到了炸弹，受热、遇火、摩擦、撞击都会导致爆炸。感觉如履薄冰，不敢稍有懈怠。

这两年由于疫情的影响，一些原本要参加的学术会议取消或放到了线上举行。甚至买好机票、订好酒店，也只好临时退掉。不过线上会议也有好处，参会范围可以更广。2020年3月，一次全美高校联盟的学术交流会在线上召开，多多代表艾奥瓦大学作了演讲。老帆布认为演讲非常成功，亲自到演讲室向她表示祝贺。每逢这样的机会，作为父母多么希望能够现场聆听，即使一句也听不懂又有何关系。机会来了，今年4月16日夜间，通过“ZOOM”连线，我们有幸旁听了一次多多的学术演讲。这是一次公开的“EHSRC /Superfund/ Toxicology”研讨会，虽然不知道她在讲什么，但听到、看到她流利的英语表达、从容自信的神态表情，就足够了。

会后，她先收到她的导师、老帆布教授给她的一个简短邮件，标题是“Great Seminar！！”（很棒的研讨会），认为演讲激发了一些很棒的问题。最有意思的是爱荷华州超级基金研究项目主任、《环境科学与技术》副主编凯莉博士发来的邮件，标题是“great taik”（很棒的演讲），她说：“哇，这么令人兴奋的工作。多，谢谢你不仅出色的实验室工作，而且做了如此伟大的工作，将你的发现纳入了正确的观点。我真的很喜欢你对毒理学知识和PCB代谢物来源的总结。我可以再听你讲一个小时，你把复杂的信息表达得那么出色。”这位凯莉博士是个学术界的牛人，2017年曾应邀到浙大来作过学术报告。

其实在今年1月底，作为第一作者、多多就已经在美国《环境科学与技术》（Environmental Science & Technology ）杂志上发表了题为《人类血清中多氯联苯硫酸盐的检测和定量》（Detection and Quantification of Polychlorinated Biphenyl Sulfates in Human Serum）的论文。论文共9个页面，从投稿到修改、发表，仅用了3个月的时间。杂志隶属于美国化学学会，在环境领域专业期刊SCI分区中，属于1区刊物（共分4个区），也就是优秀期刊中的顶级期刊之一。从发表至今，已有573次下载，已被4个出版物引用，在年初同期发表的同类论文中，暂时排在前列。

在她离开艾奥瓦大学之前，已经七十多岁、刚刚退休的帆布博士（Michael W Duffel）十分不舍。他希望最后这个的女弟子在找到工作之前，能有一个平稳的过渡期；便建议在他身边再做两个月的博士后，从容地修改好另一篇重要的论文，题目是《美国城乡社区母亲和儿童血清中多氯联苯硫酸盐》（PCB Sulfates in Serum from Mothers and Children in Urban and Rural U.S. Communities）（博后月薪提高到4400美刀）。我想起多多在西雅图参加全美NIEHS超级基金研究项目（SRP）年会后，在朋友圈一次触动很深的表态：“我突然有了一种拯救人类的冲动！”

这不是一时的冲动。她的专业是跨学科的、包括了环境和制药科学。去年她在艾大校园接受药学院官网记者的采访时说：她之所以被这个领域吸引，是因为“它连接了许多不同的领域，比如化学工程和制药”，“毕业后，我想在医药行业或公共卫生机构服务。”多多才28周岁，花信年华。她将有无限的机会触摸社会生灵、触摸生态自然；她将听从内心的呼唤，无论在哪里、从事哪个行业的工作。

今夜不眠，在美丽的艾奥瓦河畔，璀璨的汉彻大礼堂里，有一盏灯是为多多点亮的。

2021年12月17日星期五

在实验室里工作 和导师看实验记录 聚精会神做实验 分析大量的数据 线上毕业论文答辩 线上开学术研讨会 每天从实验室出来时 冬天迎接她回家的猫头鹰 “小山羊”是她的伙伴 这是一只懂事的美短猫 在湖边沐浴春风 还是爱美的小姑凉 偶尔去学校琴房弹琴 中学时就是钢琴八级 今年在旧金山西海岸 爬满绿植的住所 旧金山西海岸 一个人逛逛商店 艾大校园湖畔 喜欢美食 成功的自拍照 博导“帆布”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