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特色——年猪宴

王文

“年猪叫，年快到”，腊月前后，老家村子里一大早的就能听见肥猪“嗷哼嗷哼”声嘶力竭地叫声。“人怕出名猪怕壮”，每到这时，各家各户把喂胖的年猪就要陆续地杀掉了，无论家境贫富，年底杀头年猪，请亲朋好友提前吃顿年猪宴，热闹一场，是家乡流传已久的风俗习惯了。

　　“小孩小孩你别哭，过了腊八就杀猪”。老人们常用这个古老的歌谣来安慰小孩子们，这也是我们小时候最为盼望的时刻了。

杀年猪这一天，家里总是找上几个硬汉来帮忙。一大早家人把肥猪从圈里引诱出来，几个硬汉悄悄地走过来，找准时机有的掀后腿，有的揪住猪耳朵，有的拽住猪尾巴，七手八脚一起用力把猪掀翻在地，然后快速地用事先准备好的细麻绳，把猪的四蹄捆住，抬上准备好的案板上。猪的嚎叫声震耳欲聋，这声音农户人听来是一种吉祥，都认为猪的叫声越大越响亮，来年就越是大吉大利。

　　杀猪匠走过来，手拿一把锋利的尖刀，找准部位，动作麻利地在猪脖子上一捅，顿时，鲜红的血从刀口喷涌而出，猪挣扎着撕心裂肺地叫着，很快就断了气。为了褪毛方便，这时杀猪匠在猪的后蹄子割一个小口，把挺杖从小口插进去，朝着猪的四个腿腋子和耳朵根捅去，捅完再用力往里吹气，把猪吹的圆圆的，胖胖的，人们常说的“胖的跟气吹似的”，指的就是这个。

吹完气绑好吹气口，几个硬汉把猪抬到大锅边，家里人事先早就把水烧开了，然后用盆或水舀子往猪身上浇水，俗话说“死猪不怕开水烫”，但浇开水时也要恰到好处，猪毛才能顺利地被褪掉，开水浇多了，肉皮被烫熟，浇少了没烫透，猪毛都是不会掉的。猪毛和猪鬃是很值钱的，拿到供销社收购站都能卖个好价钱。

猪毛褪光后，用麻石头再把猪皮表面的污垢去掉，整个肥猪就变得白白胖胖的了，讲究的家人要举行一个仪式——敬天地。把肥猪放趴在桌子上，头部朝南，点燃一挂小鞭或放几个双响，意味着来年养猪没灾，日子兴旺！

　　放完鞭炮，杀猪匠把猪头和四个猪蹄割下来，捆绑好，悬挂在仓房的梁上，“二月二”时煮猪头和猪蹄，到那时整个年就算是过完了，人们开始准备春耕生产了。

猪头和猪蹄割掉后，杀猪匠把猪开肠破肚，取出内脏，几个硬汉分工，有的剔肉，有的倒洗猪肠，猪肠清洗好后，就开始灌猪血肠了。

　　杀年猪那天老家灌的猪血肠美味极了，那绝对堪称北方菜品中的特色菜。它的做法也很独特，先把荞麦面和稀，放到大盆里准备接猪血，杀猪匠一刀子下去，猪血就汩汩地流到面盆里，然后得不停地搅拌，这样猪血就不会凝固。猪开膛后拿出膛里面的板油，放到锅里炼出油来，再放到猪血里，加上适当的葱花，蒜，五香面，盐等佐料，用煮猪肉的油汤调和好后，灌在洗好后的猪肠子里。

　　把猪血肠灌好，放到煮猪肉和榨的干白菜的大锅里，等煮熟后拿出来，吃一口那叫一个清香爽口，煮破皮了的血肠更是别有味道，特殊一种香。把猪肉一块块的切成大方块，直接放到带有猪血肠和干白菜的大锅里煮，煮熟后切成一大片一大片的，肥的不腻，香嫩弹牙，瘦肉更香。此刻与猪肉绝配的是干白菜，经大锅大火长时间煮顿，形成了千百年来名扬东北的杀猪莱，再蘸上一点蒜泥，那绝对算是人间美味。

　　接近中午时，香气从厨房里飘了出来。家主人便派孩子们前街后街地跑，把亲朋好友请来共享杀猪年宴。大盘的猪血肠和瘦肉，大碗的肥肉杀猪菜摆在桌上，香气格外诱人。酒席间亲人们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推杯换盏，开怀畅饮，倾吐着今年的丰收，畅谈着明年的梦想，家长里短，侃侃而谈。酒意上来时，更是手舞足蹈，知心话滔滔不绝，热闹非凡！

家乡隶属东北，那里的人纯朴憨厚，对人特热情，年猪宴时推杯换盏，不醉不休。亲人们酒足饭饱后，穿好皮大衣，戴上皮帽子，个个红光满面，说话时舌头有点发直，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步履蹒跚，眉开眼笑地回家去了。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吾已接近古稀之年，远离家乡十几年了，每每杀年猪季节到来之时，便想起家乡杀年猪，吃年猪宴的场景，亲人们围坐在一起，欢聚一堂，把酒言欢。那情，那景，那场面记忆犹新，萦绕耳畔。此时此刻，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故里，与亲人们共享这年猪情宴。

年深外境犹吾境，日久他乡即故乡。 不管你走多远，总有那么一天会突然怀念起故乡小巷子里某种小吃的味道，“月是故乡明，菜是家乡美”，每当特殊的节日到来之际，总会泛起一阵阵惆怅的涟漪，那就是乡愁的味道。

乡愁是家乡的山，

乡愁是家乡的水，

乡愁是家乡醇厚绵柔的老白干。

乡愁是斗酒相逢须醉倒，

不喝到位不让你放盏。

乡愁更是家乡深情独特的年猪宴，

乡愁还有一生中割舍不断的情意绵绵！

作 者： 王 文

2021(辛丑年冬至月)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