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叙事散文,3486字,该文发表在由新疆文联主办的《启明星》杂志今年第六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蛇年“小雪”之日,我随花都区作家协会一行参加为期三天的赴粤北采风创作交流活动。当天,我们驱车来到素有“银杏之乡”美称的南雄市,下榻在平田镇农家小舍。</p><p class="ql-block"> 漫步在层林尽染、金灿灿的千年银杏之林,心旷神怡。第二天早餐后,我们坐上大巴往珠玑古巷进发。当车行至乌迳镇时,我让司机停车,独自一人下车后,再转乘乌迳开往南雄市的中巴车,去我魂牵梦绕的南雄中学赴约——我整整迟到了二十三年的赴约。</p><p class="ql-block"> 也许当时同仁们对我放弃去珠玑古巷游玩、执意要请假到南雄中学故地重游有些不解,而我却义无反顾。</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时光倒流到1990年初,作为韶关大学中文系毕业班学子的一员,这年春节过后新学期刚开学,我便随中文(1)班的学子们来到南雄中学实习。</p><p class="ql-block"> 那天大巴车刚停下,早在学校大门口等候我们的南雄中学初一级的同学们便蜂拥而上,热情地帮我们提行李、引领我们到事先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宿舍安顿。</p><p class="ql-block"> 南雄中学是韶关市重点中学,能考取该校的学生都是非常优秀的,而我们这些实习老师比这帮学生也就大了几岁,根本谈不上什么“代沟”的问题。我们一见如故,彼此之间便开始熟识起来。</p> <p class="ql-block"> 从这一天开始,我们就开始了在南雄中学为期两个月的实习生活。我们与这帮学生象兄弟姐妹一样朝夕相处,共同学习、共同成长。</p><p class="ql-block"> 下课后,同学们也经常来到我们宿舍,谈学习、谈理想、谈未来,他们还不时带些南雄小吃之类的特产来犒劳我们。节假日,我们一起去春游、去烧烤,一起策划文艺晚会,其乐融融。记得那天我上的公开课是《任弼时同志二、三事》。</p><p class="ql-block"> 可能因为我当时是韶关大学校团委主办的“烛光”文学社常务副社长兼《烛光》主编之故,那天南雄中学的全体语文老师都不约而同的来听我的课。望着满满一课室的师生,我胸有成竹、一改当时中学普遍采取的“满堂灌”的教学模式,用寓教于乐的教学方式来上这堂课。</p><p class="ql-block"> 学生们非常配合:认真听讲、积极发言。教完《任弼时同志二、三事》一文生字词等基础教学后,我整堂课用了约二十多分钟跟学生们讲这篇文章的故事背景。如长征是怎么回事,毛泽东、彭德怀、陈毅等老一辈革命家率部在南雄作战的故事等等。我围绕课本用讲故事的形式来吸引学生们的注意力、丰富了他们的知识,激发了他们学习的热情,公开课取得了较大成功。</p><p class="ql-block"> 课后,同学们围着我祝贺,说很喜欢我的授课方式,我也不忘谢谢他们的配合。时光飞逝,令我难忘的两个月美好的实习时光就要结束了。</p><p class="ql-block"> 3月24日早晨,天空下着毛毛雨,我们就要离开南雄中学了。当我们提着行李在大门口榕树下等从韶关开来的大巴车时,同学们都来为我们送行。许多学生流着眼泪不肯让我们走。</p><p class="ql-block"> 当时记得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外号叫“小画家”的女生送给我一幅亲笔画后,抱着我哭道:“刘老师,我现在有一个愿望?”“什么愿望?”我问。“我想来接你们的车坏在路上。”她断断续续的哭道。听了她这一不失天真的话,我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我偷偷地擦干眼泪安慰她道:“别哭了,老师过段时间会抽空来看你们的,你们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您以后真的会来看我们吗?”“小画家”追问。“会的,请放心!”我坚定地说。听我说完,“小画家”和同学们才慢慢止住了哭。</p><p class="ql-block"> 可当接我们的大巴到达、我们准备上车时,依依不舍的同学们还是扯的扯衣服、抱的抱脚,哭着不让我们离开。这场景,令所有的实习老师们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那动人的场景我至今仍历历在目。 </p><p class="ql-block"> 汽车催鸣,也为了不耽误学生们上课,我们狠心地将他们一个一个推开,赶紧上车,司机强行关上车门后,迅速将车开出了南雄中学。车后,同学们挥舞着双手在雨中追赶着我们,我们这些实习老师也将手伸出窗外,流着泪挥手与他们告别,一直到雨水模糊了我们的视线……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回到韶关大学的当晚,我久久不能入睡,打着电筒将同学们写给我的留言、送我的明信片及画作仔细端详:“小画家”画的是学生们围在我周围有说有笑的温馨场面写真。看着这一画面、回味着与他们朝夕相处的一幕幕,我又徒增了几分对他们的思念之情,我隐隐感觉到了分别的痛苦。</p><p class="ql-block"> 我爬起床,连夜赶写了一首题为《分别》的小诗,记录下当天离开南雄中学、师生们道别时感人的场景,以解相思之情——</p><p class="ql-block"> “紧紧地,你抓住我衣角,哭着哀求:老师,您别走//汽车催鸣,狠心将你推倒,纯真的孩子啊,老师又何忍,与你别了//撕碎的心,血液、正滴流//透过车窗,看到你张开那幼稚的双手,在雨中奔跑,隐隐听得到,你发自肺腑的呼叫:老师,您别走,您别走……”</p><p class="ql-block"> 从南雄中学回校后,我们便进入到紧张的毕业考试复习阶段。而那时的联系方式主要靠写信,同学们与我一直保持着通信联系。我信中主要问他们学习、生活上的一些情况,而同学们多是诉说着对我们的思念,一封封信件就象“鸡毛信”、催问我们何时去看他们。我只有解释说,因为要准备毕业考、再加上学校文学社事情太多,迟些再去看望他们。</p><p class="ql-block"> 到了五月中旬时,我被由秦牧老师任名誉所长、陈国凯老师任所长的广东省作家协会文讲所首届作家班录取,成为粤北地区唯一一个被录取的作家班学员(全省共30人)。我将此喜讯写信告之同学们时,他们为此雀跃,祝贺的卡片、信件纷至沓来。</p><p class="ql-block"> 因为我七月一日必须赶赴广州到作家班报到,时间紧。六月二十八日,参加完大学毕业聚餐,我便连夜乘火车赶回老家浏阳,为七月一日作家班报到做准备。这样,我答应毕业后去看望同学们的愿望再次落空。</p><p class="ql-block"> 在作家班学习的半年时间里,我与同学们鸿雁传书、互诉相思苦。但由于作家班每天的课都安排得满满的,不时还要出去采风,我无法抽空去南雄看望同学们。期间,被同学们催急了,我也几次答应请假去看望他们,可最后还是因为种种原因,一次次都让同学们失望了。</p><p class="ql-block"> 我意识到长此以往可能会影响到同学们的学习、生活。待次年一月份作家班结业时,中学已放寒假了,我回到粤北工作。我考虑再三,毅然决定不将新的工作单位告诉同学们。我当然知道,这对我、对同学们来说,一时都是一种痛苦,同学们甚至会认为我不近人情,但我别无选择。</p><p class="ql-block"> 由此,南雄中学的同学们与我失去了联系……</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载着我的中巴车经过近一个半小时的颠簸,进入到喧闹的南雄市城区,我的思绪也回到现实。</p><p class="ql-block"> 几分钟后,我从雄州大道南雄中学后门下了车。整整二十三年后的今天,我又踏进了南雄中学。没有一个老师和学生在门口等候我的到来,一棵棵高大的木棉树和一排排细叶榕就是我的迎宾。</p><p class="ql-block"> 我悄悄地来到教学大楼二楼、当时我带班的课室看了看,见学生们都在上课,于是,我又悄悄地走了;教学楼下,丛丛桂花树花香满园,我沿着林荫道走过黎灿图书馆,来到总务处旁当初我们住的宿舍——这里已改成通道了;我静静地站在南雄中学正门口处的榕树下——当初与同学们道别的地方。那天早晨与同学们分别的一幕竟是如此真切的浮现在眼前,我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可我还是强忍着不让泪流下来。</p><p class="ql-block"> 我的学生们,你们可安好?老师与你们一别整整二十三年了,二十多年岁月的洗涤,是否也在你们脸上留下了些许沧桑?我想,你们都应该成家立业、儿女绕膝了吧。二十多年前的两个月相处,也许我只是你们生命中的匆匆过客,也许你们偶尔还会忆起我,但你们的刘老师至今也从未忘记过你们,你们那花季般的笑靥时时出现在老师的脑海,挥之不去。</p><p class="ql-block"> 同学们,今天我回到阔别已久的南雄中学,我发现我真的迟到了、失约了,而这一迟到、一失约便是二十三年。</p><p class="ql-block"> 我的心灵受到了深深的触动,脑海中浮现出当初你们盼着我出现的情景:我每一次承诺来看你们,都让你们高兴一整天,你们便从凌晨等到黄昏,从黄昏等到星儿都睡了;你们从春等到夏,从秋等到冬,我却始终未在你们面前露脸。你们才发现,我的承诺,只是开给你们的一张张空头支票。可想而知,你们那一双双天真无邪的眼神从祈盼到伤神、再到失望的演变——最后,我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令你们生气、也令你们牵挂。我知道,我在你们心中失去了诚信。也许我无形中已伤害到你们了,甚至让你们幼小、纯真的心灵蒙上了些许阴影。如果是这样,那我今天的赴约还有个重要的事要做——我要向你们表示深深的歉意:老师对不起你们! </p><p class="ql-block"> 记得电影《全民目击》里的主人公林泰说过一句发人深省的话:“人的一生,总有些东西比命还重要。”而对于这份珍藏在我心头二十多年、纯真的师生情,我想套用林泰的台词说:人的一生,总有些东西是比金子还要珍贵的。而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无法挽回。</p><p class="ql-block"> 快到中午了,我必须赶在12点半之前与花都作协的同仁们汇合。这时,下课铃声响起,望着一群群天真烂漫、花季般的学生从我眼前走过,我仿佛再次看到了当年我的学生们的身影。“或许这当中就有我当年学生们的孩子吧。”——我这样安慰着自己,一股暖流便在胸中流淌。</p><p class="ql-block"> 我截住一位学生,让他帮我在校门口照了几张相片留作纪念后,便依依不舍地匆匆道别——再见了!南雄中学;再见了!我曾经的学生们。祝你们一切安好!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附:闻月,本名:刘鹏;籍贯:湖南浏阳;1995年加入广东省作家协会。系广州市文学艺术创作研究会常务理事、广州市花都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出版有诗集《酸酸的葡萄》、纪实文学集《哼哼人生》,中国首部由准爸爸写给胎宝宝的书:《准爸爸候产记》;曾在《作品》《散文选刊》《作家文苑》《现代作家》《启明星》《小品文》《海内外》《中国文化报》《人民公安报》《羊城晚报》《南方日报》《南方周末》《广州日报》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栽的梧桐引凤来》获“全国新农村建设” 征文“二等奖”并应邀到人民大会堂领奖,接受全国政协原副主席万国权亲切颁奖;《母亲的翅膀》获第二届“孙犁文学奖”优秀散文奖并入选济南市2018年中考语文试题、占总分的20分。从事记者、编辑工作近三十年;业余作家、演员、司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