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修

净缘

文/净 缘

秋风里，面对窗外渐渐泛黄，开始盘算着开工的日子。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时间里，由信心满怀到精疲力尽，再由咬牙坚持到忍无可忍。不知道其他人装修房子是否也会有如此心境。之后，面对眼前的焕然一新，连欣赏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为什么要自己装修住房？老百姓有几个懂得建筑设计的，却要洪荒着肉体与精神的极限，尴尬着囊中的钱财，去苦心打造流程一致只是装饰不同的巢穴。

自上世纪末住进这幢位于汪清街的房子，心里是荡漾着惬意的。在即将结束公有分配住房之时，在住房改革之前，能住上一套80平米的房子，对一个中年人来说，已经是不小的喜悦了。装修房子也就是从那时开始逐渐学会的。

也许是房改设计的初衷吧，住房制度瞬间全部市场化，一举领先全球，超过了所有发达国家。再加上土地经济刺激下的挺立炒作，住房作为特殊商品，瞬间就成了地方财政的摇钱树。在价格与价值出现严重背离的前提下，更深的套路是市场上高价买到手的住房还是不能直接入住的半成品，成品房更加高昂。当然从中也就刺激了房屋装修业的风起云涌。

我们的生活逻辑有时不都是科学的归纳。比如“好马配好鞍”，本意是体现完美，但在住房装修上，这种完美无疑等于遭罪。从经济角度看，更多人的住房装修成了“雪上加霜”，近乎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购房时就已经贷款为奴了，还要继续负债装修，否则半成品的毛坯房能住么。明知道一套半成品的毛坯房卖几十万，可以按每块砖计算价格了，想绕开这种无奈，就只能去选择水涨船高的二手房。

　　第一次装修 内心充满着渴望

卖掉了原有河东市场头上六楼的小单间之后，一天牵着女儿的手去看新房。上世纪末还没有高层住宅，对于多层楼房，形象的比喻是“金三银四”。于是领着女儿先到了刚刚竣工的新楼中间门栋301。进门是客厅，足有十五六平，左手边并列着厨房和卫生间，走过客厅门垛，里面是南北屋，都与客厅一样大小，两个卧室之间还有一个储藏室。如果俯视整个房间结构，如同田字格去掉了一个方块，与现代房屋的通条式设计相差无几，只是客厅没有落地窗，这在当时已算是凤毛麟角了。

秋阳透过玻璃窗洒在屋子里，带着怡心的暖意。女儿站在窗前，个头刚刚超过窗台，感受着窗外的景色和扑面的清风。也许是想早一天结束爬上爬下六楼的辛苦吧，格外欢喜地说了一句“就这屋吧！”

从上世纪80年代末开始，装饰材料和人们的住房审美都在发生着巨大变化。第一批房改房的室内设计还是计划经济的产物。水泥地面，粗糙的刷着铅油统一规格的木质门窗，地角线是用红铅油刷上去的，玻璃是用铁钉和腻子固定在门窗上的，洗手盆是用水泥砌成的，镀锌的自来水管和暖气管容易腐蚀生锈，几年就得更换一次。

那时，铺设实木地板是住房装修的浪潮式标志。森林被砍伐之后加工成地板，成了当时《森林法》也无法阻挡的狂热产业链。东北森林资源丰富，一时间木材市场和地板加工厂遍地开花。自己搬进的新房对面就是这座城市最大的木材市场。家里兴致勃勃铺设了地板之后，似乎也有了时尚的味道。

装修当中

　　第二次装修 等于锦上添花

住房私有化之后，人们生活中的审美似乎主要集中在了住房环境上，一旦觉得落伍，似乎生活品位就在不知不觉下降。于是又要想方设法把百元面值的人民币一张一张整齐的贴在墙上。这种消费理念无论在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似乎都是不可思议的。而在ZG的城镇里，在房市比股市还要沸腾之中，却成为了一种群体性的癫狂。

第二次装修主要是对厨房、卫生间和客厅的改造。这些地方也最能代表居住环境格调。为了增加客厅进光量，根据装修工人的建议，把厨房与阳台之间的墙垛砸掉了，解决了采光问题，又腾出了很大的面积，顺势把厨房搬到了阳台。在肉色瓷砖的包装之下，厨房和卫生间都有了新的模样。那时一千多元的公务员收入，拿出两万多元进行锦上添花式的装修，需要付出不小的努力，可毕竟比购买天天涨价的新房要划算得多。

如果用“痛并快乐着”形容家庭住房装修，是一个挺贴切的讥讽。在这种煎熬的过程中，深深体会着装修之“最”：

最让人心情破败的是力工活；

最让人难以忍耐的是漫长的工期；

最毛骨悚然的是价格飞涨的工钱；

最让人天旋地转的是频繁跑装饰城；

最让人提心吊胆的是装修质量；

最倒胃口的是材料浪费和返工；

装修住房需要各类工种。开工之前，需要对这些工种有所熟悉，否则留下的就是一堆遗憾。于是到处翻阅各种建筑资料，打听各种装修信息，参观各类装修样板。在最短时间内速成为似乎有模有样的建筑学、设计学、材料学、力学和实用美学行家，同时还要基本懂得瓦工、木工、电工、管工、钳工等一系列工种基础知识，以监督每道工序的操作。

房改带来了富人区与平民区的划分，装修则又给这种划分帖上了等级的标签。划分的标尺除了环境区位和房屋面积，还有装修材料。这些年装修材料日新月异的变化，不断调动着有钱人的胃口，也让很多平民望而却步。

其中，窗户的更新就已经历了四代：木窗、铝合金窗、塑钢窗、断桥铝窗；暖气的更新同样经历了四代：老式铸铁、新式铸铁、铝合金、铝塑管地热。同时，电子感应技术也开始走进了住宅装修，卫生间从传统蹲便到坐便再到智能坐便，让人们充分享受着越来越自在的舒适。防盗门主要采用了各种电子识别技术。第二次装修安装防盗门时之所以选择了“王力”，是因为当时那句广告语：“自动六点锁紧，老人孩子喜欢！”门锁采用了无极调控技术，钥匙无法仿制，防盗功能是很先进的。

水灾后的巢穴

　　第三次装修 恨不能搂着房子哭一场

建筑业最为尴尬的大概就是防水材料吧。住楼房最为恐惧的就是楼上跑水，而且早已经司空见惯。以往遇到楼上跑水，多半是因为各种马虎或者意外，但总能及时控制。而我所经历的不仅百年一遇，而且是“灭顶之灾”。

2021年第一天下午，楼上楼下叮叮当当都在准备新年晚餐的时候，楼上自来水主管线突然爆裂，而且房子是闲置的，主人常年不在家。顷刻间如山洪一般，巨大的声响加上屋子里骤然水帘洞一样的感觉，即使意志再坚强的人，也会被瞬间懵在那里。抢险的过程如同一部精彩的故事片，事后的损失清点让人欲哭无泪，随后与自来水公司之间的理赔拉锯战又如同一场马拉松……

半年以后，屋子总算晾干了。这次近七万元的房屋装修和更换家具既是无奈中的无奈，也是借此对未来生活的祈福。还好，无论祸兮福兮，两人相互鼓励着，像面对新冠病毒疫情，决心打赢这场阻击战和保卫战。

退休后的承受力日渐减弱，真的无力再去面对装修带来的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坐在焕然一新的书房电脑前，品着久已无暇顾及的香茗，追忆着梦一般的过往。

整个装修设计大概花费了两个多月。水灾后的房屋改造比新房装修还要麻烦，要先拆后装。屋子里所有的东西几乎都印有发霉的痕迹，能留下的除了屋子框架，所剩无几。从窗户更换到暖气改造，从室内电源设计到所有网线铺设，从墙面粉刷到地板铺设，每一个细节都关系着未来的生活体验。

整个房屋装修30多个日日夜夜，眼花缭乱中，每天都在现场盘算着施工安排。瓦工镶砖的时候，电工接线的时候，水钻工打孔的时候，木工镶嵌篷线的时候，还有大白工在喷乳胶漆之前用砂纸给整个房间打磨的时候，既觉得妙趣横生，又要考虑规划好的装修标准。每个工种使用的工具，是以往的传统手工艺所没有的，他们的技术多半成了如何驾驭这些工具。

比如以往的木工活，木方是用刨子刨出来的，木板是用水胶粘出来的，框架是用凿子打卯拼接出来的。而今天这些，早已经被现成的各类精致板材和气泵、气钉枪、排钉取代了。

再比如最常见的刮大白，五道工序跟以往比起来，着实先进得很。先喷水抢掉原有发霉的墙灰，再用石膏刮一遍平整墙面，接着用腻子粉将墙面刮成白色，再用砂纸打磨进一步平整，最后喷乳胶漆形成光滑的墙面，整个过程大约要五天时间。

老话讲，德不孤，必有邻。殷殷中的温暖，冥冥中的相助，如同久违的不期而遇。感恩之前结识的木工吕师傅出手相助，临时召集了工种齐全的装修队伍，让遇到的一切事情都有一个期待的结局。暖气管线更换，管工师傅精心设计，让我们免去了刨卫生间地面之苦。家具城一个随意的浏览，得到了近期可能会打折的善意提醒，结果一套南美胡桃木精致书柜和酒柜，便节省了几千元。一切都应了王阳明那句“满街都是圣人”。

留守城里的蜗居

　　物极必反，否极泰来。中国大地持续了20多年的地产经济狂热，终于开始降温，住房装修也日渐回归理性。曾有一种模糊的引领叫“摸着石头过河”。对于家庭投资，先摸摸自己的口袋，倒是一种现实。未来的城市发展将会出现两种格局，前沿型城市和留守型城市。在除去一线城市和省会城市以外的大量留守城市，住房普遍饱和之下，发展保障性住房，选择多层住房，将会成为一种新趋势。住房装修也会带来一种理念上的更新，简洁、经济、实惠将会成为一种新型住房审美。

岁月缱绻，葳蕤生香。安居乐业古老的文化传承，始终给国民注入着一种静谧的生存理念，不挑剔，不奢望，只求安逸，只求简约。如同人一生，草一秋，有萌生，有茁壮，有绚烂，有凋落，生生不息里孕育着一个又一个安然可居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