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也有“伤”(有补充)

Xjx

写了几篇当年建设三线的美丽“往事如歌”,觉得有一个意思没有表达出来,那就是:往事也有“伤”——都发生在“文化大革命”那个极左的混乱年月......<br>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u>之一:自身有伤</u></h1>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在工厂学徒期间自制的工具一直保留至今)</p> 往事的伤痕,自己身上也有。<div><br>  1970年刚到陕汽,自己所属的车身车间还没有盖起来,我们只能在已经盖好的机修车间内试制第一辆250样车。不是自己的车间,一切应有的工装设备都没有,只好因陋就简用手工干。</div><div><br><div> 有一天,因为找不到用手工调整汽车横梁用的垫铁,师傅只好违规用大锤当作垫铁调制车厢横梁,我也学着干,不巧抡起的铁榔头碰到了当作垫铁的大锤上,犯了硬碰硬的大忌,结果大锤上的一块铁屑崩了出来,正巧击到我的脸上,右眼眶下方顿时血流不止,师傅大惊,我也不知所措......</div><div><br></div><div> 那时西沟,还没建好医院,工友陪我赶紧跑到设在单身宿舍楼内的医务室治疗。我向大夫说:“铁屑蹦到脸上了,您看看伤口里能找到铁屑吗?”当值大夫学过外科,外号“x一刀”,他不耐烦地说: “找什么?又没伤到眼球,以后发现了再开刀拿出来”,如此态度,我无语——真是碰到了“x一刀”!</div><div><br></div><div> 时至今日,因为没伤到眼球,我的视力还好,但是伤痕永在。后来几次体检,面对眼科大夫怀疑的眼光总要解释:“眼眶下方的那个小小的凸起可能就是当年干活崩进去的铁屑留下的伤痕”——这是岁月的伤痕,历史的印记,无碍健康,权当作永远的纪念吧!<br></div></div>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u>之二:浮筒的故事</u></h1>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今日陕汽厂里的气焊工人正在用乙炔气切割钢板)</p><p class="ql-block"><br></p> 自身干活受伤:焊花烧脚、漏电被击、摔倒碰伤等等。那都是小菜一碟,更深的伤痛在工友,我有记载。<div><br>  我的笔记本中有这样一则记载:“1976年6月19日,车间浮桶式电石罐爆炸,陈明月当场身亡,车间人心惶惶” ……<div><br></div><div> 陈明月:1968年一起从北京报名参加三线建设的工友,大名鼎鼎的“北京四中”初中毕业生,聪明活跃,写画黑板报、宣传队演出,都有他的份儿,进厂干的是模修钳工。<br><br> 浮桶式电石罐是那个年月一种自制的乙炔发生器,负责建设陕汽的省建二公司在露天工地上使用很多,它主要由定桶、浮桶和电石篮组成,在装换电石和使用过程中都可能引起定桶、浮桶、电石篮之间相互摩擦、碰撞,从而产生火花,很容易引发爆炸。我们这些正规焊工知道一点这方面的常识,对这种因陋就简的装备不敢恭维,从不碰它,只用正规厂家制造的有防爆装置的手推式乙炔发生器,而且用得小心翼翼。回想当年,身为模修钳工的陈明月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走到我们厚板工段,大胆地干上了自己并不熟悉的气焊活儿,更要命的是他还从工地上搬来了危险的自制浮桶式电石罐,碰巧那一阵子我们使用的电石还极为细碎,一见水就反应激烈,诸如此类种种不利因素都凑到一起,能不出事吗?发生了人命关天的事故,大家议论纷纷,有说领导失职的,有说管理混乱的,有说操作失误的,现在,我只想补充一句;还应追究那个动乱岁月的罪过,在狂热的“文化大革命”中哪里能讲个人的价值与安全呢?只有“拼命干、死了算”,危巢之下,岂有安卵?<br><br> 经历过这场伤痛,也因为自己做过焊工,离开工厂后有时也会到建筑工地转转看看。如今,即使在简陋的工地上也难寻浮桶式电石罐的踪迹,气焊工一般都用上了钢瓶装的乙炔气,在安全操作规程上,我还找到了“禁止使用浮桶式乙炔发生器”的条款。问及有关人士,他们告诉我:由于频发爆炸事故,在上世纪80年代初,有关劳动部门就已经下达过停止使用浮桶式乙炔发生器的通知……</div><div><br></div><div> 我相信,不止是一个陈明月,更有无数死伤者的惨痛经历,不断警示着后人,终于使禁止的通知变为安全操作的规则,传承至今,混乱不再,焊工的人生安全有了制度规定和技术进步的保证,实在令人欣慰。<br></div></div> (左图为事故频发的自制浮筒式电石罐,右图为我们在陕汽经常使用的厂家制造的手推式电石罐)<div><br></div>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u>之三:锅炉的故事</u></h1> (2002年重返西沟,看见正在拆卸单身宿舍楼前的老“锅炉”) 2002年有机会回陕,在西安向当领导的同学请求派车去陕汽故地西沟看看。<br><br> 小车钻进山沟,车行到过去我们住过的单身楼前刹车,看到当年使用的老锅炉正在拆,赶紧掏出照相机,忙不迭地拍了几张。陪同来的司机小王十分诧异:这有什么可照的?听完我讲的下面这段故事后,这位后生沉默了……<br><br> 上世纪70年代初,沟里的政治空气同全国一样弥漫着极左的气息,人分三六九等,身份有红有黑,干活都讲政治。政治可靠、成分好的师傅才能参与“造军车”的政治任务。<br><br> 从北汽来支援陕汽建设的众多师傅中,年龄最大的当数赵云岐,快60岁了。技术最棒的也是赵云岐,顶级的八级工。可是当时他背负着资本家的身份(我后来猜测可能也就是一个有雇工的小业主,不然怎么会练就自身这么好的一身过硬技术呢?),因此不能参加造军车。另外,北汽来的老师傅们都要带徒弟,一是我们这些陕汽学员当时还没有出师,需要老师傅传授思想和技术,二是干活时老师傅们也能有个年轻有力的帮手。而赵云岐则不行,只能单干。<br><br> 此时,一项看来不起眼的任务交给了赵师傅:为单身宿舍造一个庞大的供应开水的锅炉,解决我们喝开水难的问题。<br><br> 没有完备的图纸,老赵师傅自己算算画画;下料、切割、卷筒、焊接、整形,板、钳、焊等样样都是自己干。快60岁的人,因为没有徒弟和帮手,只好只身单手抡18磅的大锤,这功夫,看得我们这些小青年目瞪口呆……我们双手还抡不起来呢。<br><br> 白天接黑夜,就要竣工了,为运输方便,锅炉被挪到了露天。<br><br>  当年的 陕汽人都知道,工厂地处山沟,这里所有的路面都有坡度,即将完工的锅炉下面塞上木楔,赵师傅在做最后的工作。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碰动了锅炉,庞大的锅炉滚动起来,顺坡而下,将造就它的主人卷压其下,悲剧发生了……虽经抢救,赵师傅还是不治身亡。<br><br>  从那刻起,我就牢牢地记下了这座锅炉,成为那个年代留给我的沉重记忆...... 往事如歌,历久弥新,甜美醇香,任人传唱;往事有伤,不堪回首,不愿示人。<div><br><div>  其实,“吃一堑长一智”,有伤往事也应该铭记,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痛”,教训可以提示今后,使之不再重演,有伤往事给人的历练也不可低估。不管往事如歌还是有伤,实际上都成为了我们这一代人成长过程中积累下的宝贵财富,成熟厚重,韧劲十足——不管风吹浪打,初心不改,继续前行!<br><br><div style="text-align: right;">——xjx记于2008年陕汽40年厂庆之际</div></div></div> <b>注:怀念青春岁月建设陕汽的几篇文章原发于新浪博客,现在新浪博客瘫痪,连作者自己也无法登录观看,只能补充后重发于《美篇》。感谢美篇!</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