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方言词语探源23：臭棍

邱元胜

【臭棍 】

青海民间有一句俗语，说：“驴乏了怪臭棍哩”。

而陕西、甘肃的一些地方说：“驴儿不行怨臭棍”。说明，这句话流行在西北地区，只是方言不同而有小的区别。

有人认为“臭棍”，应该是“纣棍”的误读。

纣（音“舟zhòu”），因为大家熟知“商纣王”而非常熟悉这个字。但这个字的本义，指驾车马时连接在牲口后部的一条革带。

古代字典里有解释：“纣”指“马緧”，也叫“马缯”。“緧”，读作“秋qiu”，即“鞧”，又作“䋺”。就是青海方言里至今还说的，车马的“后鞧”。

但实际上，“臭棍”，与“纣”，也就是“后鞧”是有区别的。

　 后鞧（纣）是车马上的一条什么样的革带呢？

套车的牲畜，一般用马、骡子、毛驴和牛。小的车子一般一匹牲畜，大的车辆，前面或旁边再加一匹或数匹牲口，属于“助力”。

关键是套在车辆两条车檐里的牲口，大马车里的这匹马叫“掌檐马”。为了便于车辆运行自如，把牲畜用绳索，条带固定在车檐把上。这就叫“套车”，青海方言叫“架车”。

很久以前，青海民间使用的车都是木轮，蒙语叫“勒勒车”，汉语叫“拉拉车”。五六十年代，偶尔还能看到。后来车轮全部换成了橡胶，车身也有所改进，直到现在还在使用。

民间的木车大概有大、中、小三种。大型畜力车，套数匹马拉，叫“大车”，“大马车”或叫“皮车”（皮车，因橡胶轮胎而得名）。

中号畜力车，套一头牲畜，又时候两头。

　　最常见常用的小型车，就是人们常说的“架子车”，或“人力车”。人可以拉，也可以套上体型小的骡、牛、驴牲畜。通常套上毛驴，因此叫“尕驴车”。

不论那种车，其结构基本一样。前面是两条车檐，又叫“车把”，“檐条”等。后面就是车厢，车厢底下是车轮。

扶住两条车檐移动，就叫拉车。

两个车檐的最前端楔两个小木桩，叫“拉桩”。

牲畜套在车里，就是用绳索把牲畜固定在拉桩和车檐条上。牲畜随人的口令拉着车走，叫“吆车”。大马车有专门的车夫，青海人叫“车呼”。

　　套车，就是前后，上下把牲畜固定在车檐条上。

上下固定，用一条绳子从牲畜的背部接在车檐两边。又从牲畜腹部绑一条叫“肚带”的带子，从下面固定车檐条。

牲畜背部安放一只小的鞍子，目的是受力面积大，还可以保护牲畜脊背免受伤害。

前后固定。牲畜拉动车子，从脖颈处发力。用两只略弯曲的木棍连接，套在牲畜脖颈上，用绳子固定在拉桩上。牲畜走，车子也就往前移动了。

为了保护牲畜的身体，脖颈上先套上“围脖”，夹板套上围脖前面。

这个，相当于汽车的前进档。

车子需要停止和后退，特别是下坡路要控制住车速，就需要“后鞧”了。

从车檐拉桩到牲畜屁股后面，围一条绳子，屁股后的一段宜扁、宽。略留有间隙，便于牲畜行走。用牲畜的力气使车子减速或停车，这就是“后鞧”，或者“纣”。

　 后鞧相当于汽车的刹车，兼倒档功能。

这里的“纣”，是“稳住”，“控制住”之意。青海方言里说“纣住”，除了这个意思，还有“趾高气扬”，“高高在上”的样子也叫“纣”或“纣吧”。

古代典籍里还说：䋺，车纣，自关而西谓之纣。车纣，自关而东，周、洛、韩、汝、颍而东谓之鞧，或谓之曲绹，或谓之曲纶；自关而西谓之纣。

意思是说，车马后面的那条绳子，“关”东面的人叫“鞧”，“曲绹”或“曲纶”。“关”西边的人，叫“纣”。

实际上，现在的陕西、甘肃、青海人都叫“鞧”。

小时候在农村，套毛驴车（牛车）的活儿，基本都是我做的。所以，对畜力车的事儿，我最熟悉。

　 还有一种“后鞧”，是用在乘骑时马鞍桥上的。鞍子的后面，一条绸带绕在马尾巴根部。古代典籍里所说的“鞧”，或“曲绹”、“曲纶”，应该指的是这个。因为，“绹”、“纶”、“缯”都是指绸带。马鞍桥上的“后鞧”，都是比较华美材料制作的。这个“后鞧”，只起稳固鞍子的作用。

臭棍，是人们乘骑毛驴，骡子时，鞍子上的一个与“后鞧”功能一样的装置。

农村人家的畜力，最实惠的就是饲养毛驴。可以套车、拉磨、拉犁、驮运，还可用来乘骑。

骑高头大马，固然气派，但马本身，还有一套安桥太昂贵。

一匹马的价格，往往可以买好几头毛驴。再说“配置”，俗话说“好马配好鞍”。仅仅一副马鞍子，就目前而言，最便宜的也得花几万元。青海方言里，管这个叫：“马买起哩，鞍子鞴不起”。所以，一般人家置办不起的。

　 从安全来说，骑马风险很大，古今中外马上摔下来伤亡的例子不胜枚举。但从驴背上掉下来，就不会造成身体伤害的。

骑骡子，仅次于骑马的派头。古代成吉思汗为什么所向无敌呢，就是拥有一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骑兵部队。但是，历史上在某个朝代的一位将军训练了一支极富战斗力的“骡子部队”。但，骡子毕竟比马弱点多，训练难度大，成本高。后来，骡子只充当运输粮草的任务。

骡子耐力超常，最适合长途驮运东西或坐骑。因此，青海方言里有“骑马赶骡子”的说法。但，骡子天生胆小，且不容易培养。

　 牛，也可以骑，但是，青海人的概念里，骑牛可是一种戏弄。比如，娶儿媳妇时，酒席宴上把公公婆婆的脸抹上“锅煤”（锅底灰），用蔬菜树枝做成简单器具装扮取笑。公公还要骑在牛上，背一树枝为“枪”，大伙儿拉着院子内外游走。十分滑稽可笑，大有不敬的意味。因此，骑牛并不是什么好事。

俗话说：“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这就足以说明，骑毛驴安全方便，舒适稳当，是乘骑出行的最佳选择。

年轻的时候，假期回家我依旧是农民。和生产队的社员们一起去田间地头干活，我还带一本书。回家的时候，坐在尕驴车上翻几页。毛驴是认识回家的路的，不用任何的吆喝，它会把你安全拉回家的。

“坐着驴车看唱本”，这个我有体会。

　 正规骑驴，也会鞴上鞍子，这样骑在驴背上舒服点。驴鞍子，相对马鞍子来说，小许多，也很廉价，可以自制。

鞍子放在驴背上，从驴胸部绑一条绳子固定，就是马鞍子上的“肚带”。再从毛驴屁股后大腿处拉一条绳子牵住鞍子两边，防止前后移动。这条绳子原来叫“后緧”。

毛驴走路时，两条后腿交替摆动，绳子也会来回摩擦，往往把驴大腿磨破受伤。于是，人们想出一折，毛驴屁股后面横一木棍，再用绳子牵住鞍子，不但稳固，而且不会伤害毛驴。

这根棍子和擀面杖几乎一样，因放置在毛驴屁股后面，往往粘上驴粪便，看起来脏，闻起来臭。故得名“臭棍”，也叫“臭杆”。

　　　青海方言里，“杆”和“棍”细分，还是有区别的。“杆”比“棍”细一点，短一点。举例说：擀面杖叫“杆”，铁掀把叫“棍”。农作物秸秆细且长，都叫“杆”。

小的时候，爷爷每次骑驴出门，一回来，就先检修鞍子。洗臭棍的事儿，都是我做的。因此，我对臭棍还是比较熟悉的 。

青海民间俗语“驴乏了怪臭棍”的“臭棍”就指这个装置。这与马鞍桥上的“緧”，畜力车上的“鞧”（纣）虽功能一样，但外形、材质、受力原理完全不一样。

据说，某人骑驴出门，走到半道上，驴疲乏得走不动了。他便查找“驴乏”了的原因，发现屁股后面的“臭棍”是个多余的东西，就拆卸下来扔了。结果，鞍子松动，他从驴背上一跟头栽了下去，摔了个鼻青脸肿。

　 “驴乏了怪臭棍”，比喻，不能客观地查找自身存在问题的根源，且出了问题自己不担当，推脱责任。

“驴儿不行怪臭棍”的说法在青海也有，这种语言习惯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湟源。因为，只有湟源一个地方把毛驴叫“尕驴儿”（驴，发“鱼”音）。

湟源人还喜欢说“书面语”，人们讽刺“酸溜溜”，就戏谑为“湟源的尕鱼儿”。意思是说，你那书面语太“土”了。

我娘舅家在湟源，这个我也略知一二。

　　除此之外，其他地方都叫“驴”，或“尕驴”。

现在人乘骑骡马，特别是比赛时的鞍子有了大的改进。

自古至今，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裸骑”。就是没有鞍子，随便找一片垫子搭在牲畜背上骑着走。

如果没有鞍子，骑着非常颠簸。慢慢地人们就找到了裸骑的技巧，叫“马骑前胛，骡骑腰，骑上尕驴的沟蛋摇一摇”。

意思是说，骑马要骑在马背靠墙的位置，骑骡子要骑在腰部，骑驴要骑在臀部。

不仅仅是乘骑，驮东西也遵守这个法则。据说这样不但稳，而且不累牲畜。

作者简介：

邱元胜，青海省共和县人，上世纪六十几年代生，退休干部。

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青海省书法家协会会员，青海省硬笔书法家协会会员。海南州作家协会会员，原海南州书画家协会主席，海南州摄影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