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梨，同伙作案不算偷？

new 毛伢

蛮荒的童年（五）

我们家的老房子西边有一片水田，其中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稻田叫菜园田，就是说这个田是原来是用来种蔬菜的，如今用来种水稻了。菜园田的田坝上有一颗梨子树，因为上下的水田每年都插早晚稻，肥力十足，它也跟着沾光，长得茁壮，青春傲人。梨子树虽不算很大，但结的梨子多，梨子水分足，脆甜爽口，这棵梨树是我们儿时爬得最多的树。

据说菜园田最早是我大伯家的，这棵梨树也属于是我大伯家。我大伯喜欢栽果树，在他家的田间地头上，他种有梨子树、杮子树、枇杷树、柑子树、板栗树等等，后来大集体时收归集体所有，变成公家的，后来又分田到户，这些果树随着田地再分配，又归为得田地的人家所有了。



梨树开花的时候，满树雪白的花儿甚是好看，风一吹，清香扑鼻，成群的蜜蜂飞来飞去，那嗡嗡的声音，有时清脆（蜜蜂少时），像唱歌似的好听；有时沉闷（蜜蜂多时），却让人厌烦。蜜蜂飞过的花儿很快就蔫了、凋谢了，满田飞舞着白花的梨花儿。

我们不知道蜜蜂授粉的事情，就驱赶蜜蜂，往树上丢石子和沙土，用竹杆敲打树叶，使劲儿摇晃树枝，各种作法给蜜蜂捣乱。



有一次我们几个小孩子又去梨树下作妖，正好被到园里摘菜的我奶奶望到了，我奶就喊我，问我们在干什么，我说我们在赶蜜蜂，我说蜜蜂太讨厌了，是它们把好看的梨花都弄飞掉了。

我奶奶说：“你们这些娃娃怎么那么瞎添乱啊，蜜蜂是益虫，它们在给梨花传粉，是在做好事，没有蜜蜂的传粉，梨花就白开了，只有传过粉的梨花才能变成好吃的梨子。你们要想吃梨子，就别干坏事了，你们有力气的话，赶紧回家干活儿去，你们不懂事的小家伙们！”



我第一次懵懵懂懂地知道了蜜蜂给梨花传粉的事情，后来学生物，才真正懂得大自然真的很神奇，看似不相干的事物，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们不但从此饶过了蜜蜂，而且还盼望来更多蜜蜂传粉，让这梨花结更多更好吃的梨子。对梨花的飞谢，那星星点四处飘落的风姿，那随风起舞的一片片雪白，那好看的多边形，我们也都不关心，就等待、盼望着梨子一点点长大、成熟。



好不容易等到梨子长到小拳头那么大，我们禁不住望梨流口水，朝朝暮暮想向梨树靠近，心心念念要摘梨下来尝尝。我胆大，又会爬树，跟山老鼠那样，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树梢。哥哥们就怂恿我去偷梨，他们望风。

我不怕爬树，也想吃梨，但担心被大人们发现抓现行，回家驼打划不来。平常哥哥们的那个德行 、那个表现我是知道的，有好事情发生他们争功夺赏争得面红耳赤，一遇到坏事情就鸟散躲得无影无踪或者把你供出去。

爬树跟爬山一样，上去容易下来难，我爬树、爬竹子都多次吃过哥哥们的亏，几次摔伤、磕碰到我自己不说，被家人发现来不及逃跑，狠狠地挨过好几次打。



一次我们四个人放学回家，蹦蹦跳跳地从菜园田不远的地方路过，忽然闻到梨子散发出来的阵阵芳香，就往菜园田那里张望，看到和风吹得梨树枝叶不停地摇摆，树叶间露出青青的梨儿诱人心神。我们就跑到菜园田埂上，看看能不能够得到树上的梨儿。

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我们看得出来是有人偷梨的痕迹，因为有踩坏的田埂、脚印和水稻倒伏，梨树叶也不像自己掉下来的，还有一根小木棍藏在稻田中。我们顺便就拿着这根木棍捣鼓树枝，但仍然够不着梨子。



家明哥让我和家邦哥爬到树上去摘梨子，丢到水田里，他和家安哥在下面捡拾（我们那时候的衣服要么没有口袋，要么口袋是坏的，梨儿放不了在身上），我不想上树去，就跟家明哥申请并解释说：“我们这是偷梨子，被大人知道了要驼打的。”

家明哥说：“你瞎说，我们这么多人摘几个梨子吃，不叫偷，我们一人两个也就八个，又不多摘，你不上去我上去，你就别想吃两个。”

我同意了，这次偷梨结果是，家明哥、家安哥和家邦哥各两个，我一个，共七个梨子。



吃了一次，虽说有点儿涩，但少吃多有味；偷了一次，成功了没被发现，胆子就更大了。没过几天，我们又去梨树下，发现梨子被人摘得差不多了，好摘的地方都没有，只剩下树梢上还有一些。

家明哥说今天尽量多摘几个，能够得着的都给摘下来，我们可以把梨儿放在外面某个隐蔽的地方，保存着慢慢吃，反正是我们再不摘也被别人摘走了。



因为上次我没有服从指挥，这次想都不要想推脱上树的事情。我和家邦哥一前一后爬上梨树，因为我个儿小，比家邦哥要轻点儿，所以他让我爬到最高处，他背靠大树，负责拉住我的脚，防止我摔下树。我一手拉着一根比较粗的梨树枝，一手把长着梨子的枝桠使劲摇晃，这样梨儿就掉下去了。

正在我们肆无忌惮地摘梨子的时候，一位曾经当过生产队队长的伯伯路过稻场田望到了我们，他大声地向我们喊：“你们这些龟子的，不好好念书，不好好替家里干活，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现在还明目张胆地偷梨，像话吗？这梨树是集体的，我要告诉队里，扣你们几家的工分和口粮！你们还不乖乖地给我下来？”



我吓死了，用树枝、树叶挡住脸，一动不动。家明哥胆大，跟伯伯回答说：“梨子都被别人家摘完了，就剩下树梢上几个，我们就集体来摘了，我们都是队里的社员，这梨子我们也有份，我们这么多人光明正大地来采摘梨子，不算偷！”

伯伯大笑说：“不经过队里同意就去采摘梨子，就是偷窃，不管人多人少，一个人是偷窃，十个人叫团伙作案偷窃，你们明天去学校问问老师，什么叫偷窃，什么叫做团伙作案！”这一席话，把我们都说懵了，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

过了好一会儿，伯伯说：“我知道梨子已经被偷完了，我也知道都是谁偷的，这生产队里的东西也没有人真管，我现在又不是队长，管多了还要被记恨，说我多管闲事……”这些话好像是对我们说，又好像是自言自语。



伯伯走后，我就下树了，感觉腿发软，心发慌，哥哥们也没有当初“偷”梨、吃梨的快感了，一个个垂头丧气的，看来我们自己也认为真是“贼”了。

这次我们只采摘到了五个梨儿，家明哥说每人一个，剩下的一个给我，说我是女孩子，又是年龄、个头最小的，爬树偷梨也被吓着了，这跟着哥哥们一起作“贼”的，也是实属难得，需要照顾一下哈。



没过几年，田地重新分配到户，队里按当时的人口，人多多得，人少少得的原则，田地按好坏搭配原则，公平公开抓阄来分，这梨树上面的菜园田被分给了家明哥家，梨树下面的田分给了另外一家，梨树的归属也因此出现了扯皮问题。

一年后，梨树只开花不结果，这个时候就被砍掉了，树木两家分了。我上学回家看到梨树被砍了，很舍不得，就去打听为什么。据说一是因为梨树影响上下田里的稻子生长，再是偷梨的人晚上作案还毁坏了大量的稻子，留着梨树是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