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55, 138, 0);">作者:马明高</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55, 138, 0);">制作:GMF</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55, 138, 0);">图片:网络</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15px;"> 作者简介:马明高,山西省孝义市人,复旦大学中文系第三届作家班和鲁迅文学院第三届高研班学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电影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中国电影文学学会剧作理论专委会副秘书长,山西省作家协会全委委员,山西省电影家协会理事,吕梁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孝义市作家协会主席。出版著作二十多部,获全国优秀电视剧奖、山西省“五个一”工程奖、赵树理文学奖、山西文艺评论奖、人民文学观音山杯游记散文奖、中华读书报散文奖和浙江作协非虚构散文奖等十余项奖项。</span></p> 一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其实,中国人炼铁、铁铸、制铁、锻铁的历史,远比西方人要早得多的多。最早使用铁的记载,早在夏商周时期之前就有了。公元前五世纪的《刀剑录》中,记述了大禹时代(约公元前2200年)以来的名剑。这些名剑大都是由金属铸成,或是用铁、用铜、或是用金,也有用玉石的。约在公元前五世纪成书的《周礼•考工记》中也写道:“郑之刀、宋之斤、鲁之削、吴越三剑,迁手其地而弗能为良,地气然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从陕西咸阳附近的一座陵墓里,出土过一座公元三世纪的铁炉。这可能就是现有的中国最早的铸铁器了。这座铁炉,炉身为长方形,支撑的四条腿足部为马蹄状。后部立有烟囱,前面是火门,顶部有五个灶口。整个炉子长达30寸,宽达17寸之多,高超14寸。而在欧洲,铸铁工艺在14世纪下半叶才逐渐引入。中国铁器的盛名很早便传到海外。罗马著名的学者老普林尼在他的书中写道:罗马市场上最好的铁器来自中国。据中国的历史学考察记载,公元纪年前后几个世纪,中国中原等地区的制铁和铁器贸易十分兴盛。后来,制铁中心转移至中国西部的太原府,一度以刀剑制造闻名于世。马可波罗曾在他的书中写道:“这里(指太原府)是主要的工业和贸易聚集地,大量制造帝国军队所需的装备。”直到19世纪中期,在太原还有制造枪炮等军备的国家兵工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盐铁论》中曾说:“农,天下之大业也。铁器,民之大用也。器用便利,则用力少而得作多。”西汉在全国40个郡设铁官49个,仅山西河东郡就设了含大陵县(今文水县大陵庄)在内的4个铁官。受大陵县(今文水)的影响,在孝义这块土地上出现了铁炉,(风箱)、埵(吹火筒)、坊(上型范)等汉代冶铁的设备,汉代冶铁业主要是为了冶铸农具。所以,孝义的铸匠主要是铸制铁犁、铁铧、铁耙,以至于火炉、锅,还有寺庙的钟、秤砣、马掌钉、钉子、铁丝等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后来,官府允许民办冶铁了,孝义就开始官办和民办并举了。到了明代,洪武六年(公元1373年),全国置冶铁所13处,而山西“吉州二、汾州、泽、潞各一”共5所,(见《明史》卷八一)占全国的38%。明成化十一年(公元1475年)《山西通志》卷六《物产篇》载:山西19个州县“俱有冶坑。”而孝义即是19州县之一。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清乾隆三十五年《孝义县志》物产卷载:“铁出城西八十里外,……掏沙取之,鼓铸四器,近城则多用外来之铁。”从清朝中后期,孝义的冶铁企业已发展到阳泉曲、兑镇、下堡一带的十几个村庄。不仅有家庭经营的冶铁业,而且还有地主、富商先后兴办的南阳“永兴”、西河底君子沟,兑镇的“冯盛炉”等小铁厂。这些小铁厂虽然是土法炼铁,但生产规模较大,不仅冶炼生铁,而且还冶炼熟铁,压制条铁,有的还兼搞铸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民国五年(公元1916年),由石像村的富商冯渭,下令狐村的资本家联藩,还有后庄村的地主郭应文,三人各投资100银元,在兑九峪镇的茶坊上兴办了“冯盛炉”铁厂,年生产生铁200余吨,生产各种农业用具和日常用具等铁货40余种,100多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冯盛炉”地处孝义西部的重要集镇,交通方便,原料虽然比其他厂贵,但产品销路仍然很广。除在孝义本县销售外,还有平遥、汾阳、文水等地的客商前来订货。到了民国二十五年(公元1936年),由于遭到阎锡山军队阻击红军东渡的破坏,被迫倒闭。孝义的其它铁厂也因此很快停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民国二十七年(公元1938年),阎锡山的西北制造厂,搬到西河底的君子沟设立分厂,冶炼生铁,制造手榴弹等武器。抗日战争胜利后,这个厂子被迫迁往大同。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至此以后,阎锡山在山西全面推行“兵农合一”政策,到1949年时,孝义仅有家庭冶铁业4户,生铁产量不足10吨。</span></p> 二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天工开物》上说,铁矿都是埋藏在地面,而不得藏在洞穴之中。出产出最多的是在平原和丘陵地带,而不在高山峻岭之下。矿石可分土块状和碎砂块等好几种。大块状的铁矿呈黑色,露出泥土上面,形状像秤锤,从远处望去就真的像铁,但用手一捏,立刻散成碎土。如果要进行冶炼,可以把浮在土面的铁矿石捡拾起来,还可以趁着下雨地湿,用牛犁起浅长,拾起那些浮在表面数寸泥土里的铁矿石。耕垦以后铁矿石还会逐渐生去,用个不完。不知如何,孝义很少见这样的铁矿石,也没有试验过。《天工开物》中说,我国西北甘肃省和东南福建省的泉州一带,都是这种土块状的主要产地。而北京,遵化和山西省的临汾一带,都是另一种铁矿石—碎砂块—也叫砂铁的主要地区。孝义也多是砂铁。砂铁一挖开表层就可发现,取出淘洗,入炉冶炼,经过熔化之后,同锭铁完全一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铁分生铁和熟铁。出炉还没有炒过的是生铁,炒过后便是熟铁。如果把生铁和熟铁混合起来,一起熔炼就会成为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炼铁炉子是用掺盐的泥土砌成的。这种炉大多是靠傍山洞砌的,也有些用大根木头,固成框框。用盐泥砌出这么一个炉,不能图快,总得要个把月才行。如果盐泥出现裂缝了。那就前功尽废了。一个炉子可以装铁矿石两千多斤。燃料有的用硬木柴,有的用煤炭。鼓风用的风箱也很大,要四人或六人才能共同推拉。矿石化成铁水后,就会从炉子的孔中流出。之前,这个孔要先用泥塞住。一天大约十二个钟头当中,每两个钟头可以炼出一炉铁水。出了铁之后,要立刻用叉拨把孔塞住,然后,再鼓风熔炼第二炉。如果是供铸造用的生铁,那就让铁水注入条形或圆形的铸模即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如果要炼成熟铁,就要按生铁的流向,在离炉子几尺远并低几寸的地方筑一个正方形的池子。四周砌短墙。让铁水流入池内,几个人拿着柳木棍,站在墙上,先将污潮泥晒干后,舂成粉末,再用筛子筛成面粉一样的细末末,另一个人迅速把这些泥粉细末末,撤播在铁水上面,还有几个人就用柳木棍猛搅,这样很快就炒成铁水了。柳木棍每搅一次,就会烧去末端的两三寸,再用时就要换一根新的。炒过以后,稍微冷却时,有的就会在池内划成方块,有的则拿出来锤打成圆饼,然后出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我曾经到下堡铁厂访问过那些炼铁的老师傅。师傅说:炼铁前,要对这些从山上拉回来的碎砂矿石进行烘烤处理。这样就去掉了其中的硫了。经过处理的铁矿聚成团粒,色如煤黑。然后,再把这些矿料送到有鼓风的炼铁炉。炼铁炉是圆形的。直径有四尺左右,高有七、八尺。在靠近炉子底部有个流口。对面是送风口,在炼铁炉里装料是有讲究的,一层煤炭一层矿料和碎石炭石,这样层层填满。鼓风用的风箱,外形就是一个长圆筒,是用木头制成的,看上去就像炮管。当温度高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这些碎砂矿石就被熔化成铁水了。这时就能开炉了。工人们把炉子倾斜一个角度,拨开流口孔的陶塞子,使铁水流入低处的铸模。冷却后,质地粗硬,锭成碗形,就是生铁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师傅说:那烘烤铁砂的炉子,和炼铁炉差不多,建在空地处,不要搭天棚。这样就能把有害气体很快散开。师傅说过去炼铁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大规模的方式,都是一家一户的小型作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小时候,我在兑镇泥口沟、爪沟矿那儿,也就是过去的茶坊上,见过已经废弃很久的炼铁厂。在一个废弃的砖房里,放着一个略微倾斜的化铁炉。在铸铁的三角架上,放着一个大的铸铁坩锅。它的上面就是化铁炉,用火砖和黏土砌成。炉子高6尺左右,半径为3尺左右。为了怕它有裂缝,用铁板条和三个铁箍加固了化铁炉。靠近炉子的底部有流口,当向炉子里鼓风时,这个口要用锤形的塞子塞住。进口风在炉子的背面,由一根陶管引过去和风箱相连。锤形的陶塞子底部有个小洞。用一根铁棒插进小洞里,就能撑住塞子,堵紧流口。地上扔着圆筒形风箱,像个拐杖底下带钩子的火钩子,长柄勺子,还有火钳和烧注包等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整个厂子里不见一个人,只是在旁边的破窑洞里,住着一个长胡子的老头,老头见我走进来,有兴趣了,说这儿过去是炼铁铸造做钣用的铁锅的。老头爱说话,可能是很久没有来人的原因。这老头见我这样一个小孩进来,也是话很多。他满嘴唾沫,比划着说,当炉子里的矿石成了铁水时,就可以开炉了。把风箱管移过,流口的陶塞子拔开,用火钩子钩住炉子上的环耳,炉子就倾斜了,铁水流出来就到了浇注包了。铁水快满时,盖一层米糠灰,拿去铸模浇注,浇注包倒空,还有残渣,用一块铁片清理掉。可能有浇入铸模的铁水要溢出,就用长柄勺子接住,最后用带锤形陶制头的工具,把铸模的浇口堵住。这样,铸造的前期工程就完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老头说,原来这个厂子一次就铸十口锅。他拉着我走出那破窑洞,指着堆放在墙根底一堆像锅似的东西说,那就是铸铁锅用的铸模,是用陶泥制成的。铸模分上下两片。下片一面是光滑的凸面,即铸面。翻过来另一面显出内凹面,并且带有很多散热孔,是怕浇注时固骤热而破裂的;上片也和下片差不多,就是在模子的凸面有四个突出的抓手,顶部还有一个大圆开口,就是浇口。当上下两片模子装配到一起时,它们中间留的空儿,就是被铸铁锅的形状。铸做铁锅也很简单,先把上、下两片模子装配好,放在稻草垫子上,然后把铁水注满模子。抬到一边后,打开,一个工人拿钳子处理仍是红热状的锅沿,转圈把突出的棱角打掉,再拿刷子蘸水把整个锅里刷一遍。把做好的铁锅放到一边后,再用蘸水的刷子把用过的铸模子也刷一遍。当然这水不是一般的水,而是调上油烟的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孝义先人的锻铁艺术很高明。我在古村落里见过两付铁画。铁画是在一家暗淡的老屋子的墙上挂着。一付为四个条幅画:木框嵌着木板,覆盖着淡蓝色丝绸,上面是用锻铁做的线条画。四个条幅分别为:东汉的严子陵,一生不仕,隐居湖边,悠然垂钓;汉武帝的大臣朱卖臣,出身贫寒,靠卖柴为生,妻子不堪其穷而改嫁他人,他仍在塞屋里刻苦读书;舜在山西历山下教民众耕种庄稼;还有战国末期的苏秦头悬梁锤刺骨,埋头苦读的情景。代表着中国古代官员退隐后的四种生活方式:渔、樵、农和土。另一付为一幅中堂画,加两幅对联。中堂是用铁锻造的一棵柳树,柳树下站着一匹马。两旁的对联是草书,“不求堂玉满,但愿子孙贤。”真是神奇,铁能做成如此精致的图画,简直让人难以相信。屋里的老人告诉我说,这是他的老祖宗从清朝留下来的东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现在,还有做铁艺的匠人,但大多是做各种精致的大铁门的,福、禄、寿、喜各种图案。各种造型,很大方,有艺术品味。有一年,我去北京通州出差,坐在火车上看见在通州一个地方,长长的一大溜儿,摆的都是各种各样的铁艺大门。同车的北京朋友告诉我说:“这里住的都是你们山西文水的北漂。可有不少靠做这铁艺门发了大财的。”</span></p> 三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小时候,经常去铁匠铺看师傅们打铁。村里有好几个铁匠铺,最大的是过了马头三眼桥的刘家铁匠铺。外面是用茅草等搭盖的棚子,从棚子旁边的宽阔大门进去,是一个很大的四合院。人很多,都是些虎背熊腰的高个人后生,来来往往的很忙碌。打铁是一种很古老的行业,在过去传统的经济活动中,铁匠是非常重要的师傅。铁匠能做镢头、锄头、锹、耙子、镰刀、犁铧、铡刀以及车轮上的铁箍等农具,能做菜刀、铁锅、铲子、勺子、钩子、柴刀、炉子等厨具,能做钉子、搭钩、门锁、门环、合页、烛台、灯台等家庭用具,还能做鼠夹子、剪子、刀子、锥子、锉刀等特殊东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那个大棚子里,就是铁匠铺,很简陋。用砖块和黏土砌成的炉床很粗糙,旁边是一大堆炭。炭堆旁边是风箱,通过粗大的管子把风引向炉膛。木头风箱的外面都用泥抹了,以防着火。炉台上放着钳子、锤子等工具。火很旺,上面挂着铁锅在蒸饭。火上也放着三脚铁锅,还用钩子吊了一只罐子在煮汤。炉台旁放着一双草鞋,正在烘烤。风箱很大,上面放着一个陶罐,里边盛着淬火用的水。在炉床前有好几个老树墩子。其中,最粗的那个上面放着铁砧。铁砧是铁匠最常用的东西,很大很笨很实用,它经受了无数次的锤击,却依然坚实稳重。它的样子也很笨拙却老成特重。顶部有一个主作面,再低一些位置,从两头伸出来,侧看像鸟嘴形,也是两个工作面。《天工开物》中说:“先铸铁成砧,以为受锤之地。谚云:‘万器以钳为祖,’非无稽之说也。凡出炉熟铁名曰毛铁。受锻之时,十耗其三为铁华、铁落。若已成废器未锈烂者,名曰劳铁,改造他器与本器,再经锤锻,十止耗去其一也”。铁砧被两个立起的粗大长钉固定在树墩上,使树墩成为它的底座。从地面到铁砧高四、五尺,正合适铁匠师傅弯腰锤打。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其它几个树墩上放着铁匠用的抢刀、火钳、铁剪、锉刀和圆规,都有很长的铁柄,且厚重坚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村头的三牛,跟刘氏铁匠铺的师傅当学徒。早早地就从四合院大门出来了。御临街门板,生炉子,拉风箱都是他的事。风箱一拉,炉膛内的火苗直往外窜。都准备好了,五大三粗的师傅才出来了,拿起炉台布鞋旁的一个老式水烟装,抽上几口提提神,唾一口唾沫,双手一搓,一手用钳子从火中挟出铁料,放在铁砧上,另一只手挥起铁锤,使上大劲打。铁料在炉中烧得彤红,铁锤打在上面,通红的铁屑四下飞溅,溅在人的身上是很烫的。铁匠都系着厚厚的围裙,鞋面上盖着破布纳成的护罩。三牛很用心,又下功夫,仅三、五个月的时间,十八磅重的长柄大锤在他手里已经抡得得心应手了。师傅掌主锤,三牛抡大锤。师傅左手握铁钳,右手握小锤,在三牛锻打过程中不断翻料,咚咚咚,吧吧吧,很快,方铁就变成了圆铁,粗铁棍就变成了铁条了。来回火中出,火中进,千锤百打,成器物了。师傅沉着冷静,用长柄钳子夹住放进淬火盆里,滁滁滁地冒着白烟。师傅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再用长柄钳子夹起来看看,心满意足地又拿起那老式水烟袋,抽几口,长长地吁着气。站在周围看的人们,都看着师傅笑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这个师傅看上去极笨拙,却本事大的很,几乎可以打造任何铁器,还擅长铸造、熔焊、铜焊、生铁炼钢,以及为铁刃具加钢刃。师傅似乎很少说话,但说出来的都是经验。他对三牛说:记住,长木匠,短铁匠。木匠下料要考虑好,长了可以锯,短了就没法接了。咱们铁匠不怕,咱有大火炉,铁料可以接,要长则长,要短则短,要方则方,要方则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天工开物》里说:“凡铁性逐节黏合,涂上黄泥于接口之上,入火挥槌,泥渣成枵而去,取其神气为媒合。胶结之后,非灼红斧斩,永不可断也。凡熟铁、钢铁已经炉锤,水火未济,其质未坚。乘其出火时,入清水淬之,名曰健钢、健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打铁是这个世界上最苦的活了。老百姓说,撑船、打铁,世上最苦的行当。但是,三牛却不怕苦,每天都是窝在铁匠铺里打铁。我见过他打铁,很神奇!长钉、短钉、平头钉、弯头钉、长钉、短补钉、宽头钉、小鱼尾钉,都能打。他都好几种钉模子。一般的钉模子长度为11-12寸,头部是圆孔的锥头,圆盘直径3-4寸,是用来按钉头定型的。平头钉和小伞形帽头钉子不同,铁模子头部的圆盘锥头也不同。师傅不在了,三牛就坐在炉台旁打铁了。他坐在炉火旁,面前是铁砧台。他一手打风箱,一手用铁钳子夹着铁棒放入火炉中。火候好了,他一手取出铁棒,一手用锤子在砧台上把烧红的一头敲尖,然后放到方柄凿的刃口上,用刀锤打尖形部分,使它几乎同铁棒切断。再把欲断的尖头铁插进铁模子的圆孔里,把铁棒折弯,跟尖头铁断开,剩余铁棒放回炉火。那段尖头铁部分插在圆钉孔里,部分露在外面。三牛左手水平拿起钉模子,把有圆钉孔的那端搁在砧台上,右手拿起锤子对露在圆钉孔外的一段敲打,由此打成钉头。我很担心钉子挤在里面出不来。三牛笑笑,不说话,又继续捶打第二个平头钉了。一会儿,待前面打的钉子凉下来,他拿起锤子敲打了一下,那铁模子猛地一震,那做成的钉子就掉出来了。三牛就这样,一天一个人可以做五、六百个钉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打铁是一件很孤独的事情。三牛就是在寂寞中听着这有规律的敲打声长大的。他每天一大早,进了铁匠铺,就先生火。火苗跳跃,铁料放进火里烧,温度达到800度以上,就开始锻打了。夏天,他把衣服一扒,光着膀子,一手夹着烧得通红的铁块,一手抡起锤子往下砸,锤子举得高,放的轻,落在红彤彤的铁块上,发出清脆叮当的响声,火热的铁屑四处飞溅。就这样,加热、捶打,再加热、再捶打,然后加热、修复、精修、退火,淬火。一整天都在高温中进行,一整天就面对着那些铁钳、大锤、小锤,抢刀,还有烧红的火炉。每一件器物都是以捶打的方式完成的,不管大的,还是小的,铁的延展性是所有金属中最低的,整个过程中,一块铁料加热,锤打、延伸,还有各个细小部位的锤打,弯曲连接,精锻细花,都要求力道恰当,耐心加上细心,一不小心很可能前功尽弃。三牛在每一次锻烧敲打中看见了曙光,看见了希望,看见了未来和美好。他在没有秩序中自己建立了秩序。他忘记了一切烦恼,甚至忘记了家。他似乎一门心思在锻打,一门心思要做一个像师傅那样的人。</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承蒙关爱,谢谢分享。😜</span></p><p class="ql-block"> 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