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芽暇想

果农

　　小时候，家里生豆芽的任务是奶奶承担。每当过节或家人生日，奶奶总是提前把黑豆芽或绿豆芽生好。

　　生豆芽是个技术活，首先要控制好温度，温度太高了豆芽会长毛根或者腐烂，太冷了生长期太长，长不长根子。所以，夏天奶奶总是把豆芽瓮放在比较凉爽的地方，冬天会把豆芽翁放在炕头上。其次要用干净的器具和水豆芽才不会腐烂。奶奶常用一个淘瓷小瓮生，每天早晨要给豆芽过水，一会把水控尽，把瓮子翻过放着，豆芽才长的齐整，粗壮。绿豆芽生好后用簸箕簸，把豆皮去掉。黑豆芽得一根一根一根去皮。油灯下，我们常常和爷爷奶奶拣豆芽，小孩子没耐心，拣一会就想跑，爷爷就把豆芽分配给每个人，一边拣豆芽，一边听爷爷唱山曲，爷爷唱得山曲婉转而绵长，听得我们忘记了拣豆芽的烦恼，那种场景真的很温馨。

奶奶生的豆芽白白嫩嫩的，吃起来脆脆的，很香。在那物质贫乏的年代，豆芽拌些粉条，用胡麻油炝一下再调上芝麻，香菜，葱花，蒜沫是少有的美味，是待客和生日最好的饭菜。常记得大年三十晚上，妈妈调上一盆豆芽菜，爷爷和爸爸就着豆芽喝酒，我们几个围坐在旁边蹭着吃，边吃边嬉笑打闹，现在想来真是令人回味。

　　长大后，奶奶干不动了，生豆芽的任务就传承给了妈妈。随着生活条件变好，妈妈生豆芽的规模大了起来。腊月二十三一过，妈妈就开始拣豆子了，把半截的，脱了皮的，不易发芽的豆子去除，然后泡豆子，生豆芽，炕头上常常扣着两个大瓮子。身小力薄的妈妈是靠着炕沿墙才能把豆芽中的水控掉。到腊月二十八九，豆芽出瓮了，绿豆芽被妈妈簸得白白嫩嫩的，黑豆芽和父亲一根根去皮拣尽，分装成五份，给儿女送去，于是过年各家都有老妈给生的豆芽吃。自己生的有机豆芽，好吃越嚼越有味，二哥尤其爱吃老妈生的豆芽。每当家人过生日，妈妈早早就泡上豆子生豆芽了，用老家的习俗说，过生日生豆芽预示着生生不息，茁壮成长。老妈把美好的愿望寄托在豆芽里送给她的儿女。

　　再后来，老妈老了，病了干不动了，但生豆芽的习惯不能断了。这几年我们兄妹轮流伺候她，十一月份二哥家有四口人过生日，老妈让我们早早泡上豆子生豆芽，她指挥着干。刚吃完生日豆芽，又要过年了妈妈又要求我们生豆芽了，当时还觉得有点烦，程序繁琐还费力费时，现在想来那才是实实在在的母爱呀。记得前年我过生日正好大哥在家，老妈要求大哥做油糕，对大哥说：“今天是大妹妹的生日，得吃油糕和豆芽。”笨手笨脚的大哥只好遵循老妈的旨意，做了豆芽油糕过生日。

而现在，奶奶走了，妈妈不在了，只好自己生豆芽了，因为市场上买的豆芽里放着催长剂。大姑姐给了些黑豆，试着生豆芽。按照她的做法先用开水把豆子激一下，然后再迅速加入凉水，我想这样可能是为了激发豆子的生长欲望。等出芽了一颗颗豆子的头顶上冒出一个小尖尖，这里豆芽还太嫩承受不了重量，只要给它过过水就行了，再过两三天豆芽竟长出了长根，并且支出许多小毛根，这时得给它压重物，给点压力才能长得又粗又胖，再等两三天后得用簸箕把豆芽尖部折断受损，这样连续簸几次豆芽长得顺溜溜，白胖胖的。越做越觉得生豆芽和培养教育孩子多么相似呀：挑拣豆子，去除不良的豆子，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用热水激，激发成长斗志；给豆芽压重物，施加压力，经受挫折，才能成才。其实孩子在成长过程中难免会出现一些不良习惯，只有随时纠正才能健康成长。这才理解了奶奶和妈妈生豆芽的寓意所在，她们没读过书，但是凭生活经验生豆芽蕴含着生活的哲理，寄托着对儿女们的美好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