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70年春寒料峭的早春二月，我因家事耽搁，搭上了农场解散、全员插队的“末班车”，被分配到离县城30里的一个穷山沟。同村先我而至的6个全是男知青。“这下可惨了，如此偏僻的地方，就我一个女孩，今后连个说话的伴也没有。”我叫苦不迭地挑着行李，淌过冰冷湍急的溪流，穿过阴森森的原始森林，沿着杳无人烟的山间小路胆颤心惊地走着，我的眼前不时地漫过阵阵迷雾……</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夕阳西下，暮霭笼罩下的村庄上空炊烟袅袅。大队文书将精疲力竭、风尘仆仆的我领到了一间阴暗潮湿、房门洞开的破屋前。“这就是我的栖身之处？”惊慌、恐惧一并朝我袭来，我的脑子一片空白。一种女性的防御本能驱使我战战兢兢地掩上房门，顿时伸手不见五指，惶惶然便又赶忙打开。门外一个蓬头垢面的疯子，正呲着两颗大门牙朝着你“嘿嘿”地笑。倏地毛骨悚然，我夺门而逃。</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仿佛要逃离这梦幻般的人间地狱，我精神恍惚地来到村口。暮色苍茫，惊魂甫定，却是不敢再往前迈步了。原本寄人篱下无所依傍忍气吞声的落泊感更添了几分凄惶。正兀自伤感，忽闻乡音：“玫，你也来这儿插队，走，上我们那儿吃晚饭去。”身旁，几个平日里并无交往的泥腿子同学喜形于色。恰似绝路逢生，我惊喜交集，便也顾不得往日的矜持，尾随他们而去。</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两间四面透风的旧仓房便是知青点。土坯垒成的灶膛里柴火烧得正旺。满屋子弥漫着诱人的牛肉汤的鲜味。天完全地黑下来了。一灯如豆。毛手毛脚的楞小子们奏响了锅碗瓢盆交响曲。搬板凳的、摆碗筷的、七手八脚往几个粗瓷碗里倒酒的，一俟盛满牛肉、一物多用的脸盆摆在了饭桌中央，大伙儿全都围拢了来。</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俗话说‘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今天，生产队的一头母牛摔坏了腿，叫我们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帮着宰了牛，便将这牛肉抵了工钱。”</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煮了半天呢，让你赶上了。今晩，这就算是为你接风洗尘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既来之则安之，今后砍柴挑水碾米，这些重活包在我们身上。”</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什么事只管开口，同学之间不必客气才好。”</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对了，那疯子也够吓人的，晚上若是有事出来，回去时候得有人护送才是。”</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斯情斯景，焉能不叫一个原以为从此往后形单影只、孤立无助的弱女子潸然泪下？“这会儿该高兴才是，可不能拂了大伙儿的好意，扫了大伙儿的兴致。”我抹去泪，跟着楞小子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开怀的笑声，嘹亮的歌声驱散了我心中的阴霾，在寂静的夜空久久地回荡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