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四面群山拱峙,一道碧绿的江水如绸带般环绕着的世外桃源。空阔宁静的山水,就像一位秀丽端庄的岭南女子似的,不着脂粉般素面朝天地静卧在那片远离了城市、远离了喧嚣的天与地之间。 那是增城随处可见的一个极其普通的景致,但我还是记下了它的名字,那里是属于派潭镇的一条小山村。我因了某些原因,来过两次,但来去匆匆间竟然未曾窥其芳容。直到这一次,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在那里漫行,才无意中闯进了那一幅久已横亘在那里不知几千年的岭南画卷里。 从华南快速那个叫做“小楼”的出口出来,在一边品味着陆游的“小楼一夜听春雨”的诗句中郁闷与惆怅、无奈与悲愤的诗意中,一边徐徐而行,欣赏沿途景色。走过大约二十分钟,便跟着导航拐进了一条被竹林包围得几乎不见天日的乡村小道,仿如突然间从繁华盛世走进了数百年前的农耕时代。小道边零散地立着几间被树木遮蔽得看不清原貌的民居,大小不一的鱼塘被竹林漏下的阳光点缀得扑朔而迷离。朴实无华,简洁淡泊间让人顿生出尘之念。 <p class="ql-block"> 穿过狭窄而幽深的小径,拐上一道窄窄的河堤,目光所及,豁然开朗。河滩上种满了叶子密密麻麻的树木,匆忙间无法看出是什么树木,黄叶,红叶,绿叶,高树,矮树,在那里泛起一片的斑斓。停好车,目光再也无法离开这一片的旖旎。</p> 河水清澈异常,河中石头清晰可见,水中倒影摇曳,两岸树木的身影倒映在水里错落有致。目光越过河流对岸,那里田野辽阔,田垄整齐,农民在田间辛勤劳作,悠悠的田园乡土气息动人心弦。田野尽头便是参差不齐的民居,民居后面就是那一片遥远而迷蒙的山了。那山,那水,那田,那村,在这一片清秀的土地上安静而从容,始终在这里美丽着,幽静着。望着远方的村庄,勾起了沙漏般的回忆,一点一点地流入心田,那些以为早就消亡在被酒精浸泡得起皱的心房里的儿时记忆,夹杂在湿润的河风中,慢慢氤氲在眼前。 <p class="ql-block"> 从堤岸这边到河边要走一个大斜坡,但已经被踩出一条路了。我沿着前人踩出的路,往河边走去。那里多了几个太阳伞,伞下几个人在那里静静地钓鱼。我没有打扰他们,在他们旁边静静地走过。时而停下来,为河景拍摄几张照片。河水温柔而妩媚,这是增江的一条支流,远离了人烟的河流仿佛带着人间少有的灵气,像是被世俗遗忘了的美女似的安卧在此。再往前行,河滩宽阔起来了,有两个农民在那里锄地,那里种了些番薯。他们时而轻轻的聊几句天,时而拄锄望望钓鱼的人。</p> 走回河堤,被蜿蜒的河堤围着的农田里,生机盎然。大片的柠檬地,密密麻麻的绿叶间果实累累。近一米高如菜树般的被称为“菜王”的增城迟菜心,阔大的叶子连绵间如同纵横起伏的菜阵一般。这些被称为“菜王”的菜心,因了小楼镇独特的地理位置,这里恰好处于北回归线上,地质也比较特殊,土质大多为泥中带沙,沙中伴泥,加上旁边有一条清幽的增江,于是把一棵普通的菜心成就为一棵名菜。那些低矮的萝卜,缠绵的番薯,与高低起伏的柠檬树、迟菜心一起,在田野间构成大大小小块斑斓色彩,一起在晨光、日光、落日、月光的浸染下勾勒成不带半点人间烟火味的丹青画卷。 听说前面有个沙滩,于是漫步而去。河堤两边挤挤挨挨地长满了或白或黄的野花,芦苇则优雅地在河堤外面迎着柔和的西风起舞,如雪的苇花在风中温柔地摇曳的情景让人怦然心动。 <p class="ql-block"> 穿过树林,发现数台越野车停在树荫下,有的已经摆好了茶具,在那里悠闲地品茶聊天,有的车顶支起了帐蓬。与几位车主聊了一下如何进藏,他们介绍了一些经验,如带上氧气瓶,条件许可的最好带上制氧机。如此复杂麻烦,看来此生是无缘进藏了。</p> 走近沙滩,传来了喧闹的声音。有的烤番薯,有的煲东西,有的玩飞碟,有的打麻将,有的在戏水。那一片的水域绿得晃你的眼,波平如砥。对岸是一片的青山,于是青山连着蓝天白云一起深情地在水面上幻灯片似地更换着多彩的画面。一艘游人自带的冲锋舟鲜红的颜色在一片的绿中特别的显眼,舟上游人时而划着桨,时而随水漂流,红色充气艇在碧绿的水面上像流动的风景线,轻轻溅起的浪花在阳光照耀下晶莹剔透,那软软划桨声也像是一首流动的歌谣,连同蓝天白云及其倒影一起在这片宁静的水面上缓缓流淌,整个河面幻化成一幅淡淡的水墨画。望着这一片的浩渺烟波,真想临风把酒,吟诗赋歌。 <p class="ql-block"> 转身往南的那一丛的芦苇走去,本想亲近一下它们,把它们多情的倩影保留在相机里,聊解一下闲读《诗经》时的那份痴情和向往。谁知走过那丛芦苇,一片极其瑰丽的景象瞬间迷醉了我的心。如果说之前看到的河上景致都是画的话,那最大只能算是一幅幅开数极小的画页。此刻极目所见,雄浑壮观的画卷,下午三四点的太阳绚灿夺目,带着豪迈的气势把一片的水面染得斑斓如画。山青,水秀,还有河洲上那大片的芦苇林,如雪的苇花在阳光下居然泛起金光一片,望着这一片豪迈辽阔中又不失隽秀淡雅的画面,久久不愿放下相机,也久久不愿离去,时光仿佛在此时停止了……</p> 带着喜悦和满足,回到车上休息了一会,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又要驱车奔跑了。车子在太阳下晒得异常的温暖,一点也不用担心会着凉。带着那一弯悠悠绿水浸染成的画卷,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已是五点多了,刚好看到斜阳欲坠。赶紧往之前有人垂钓的位置而去,那里是整个景区里最佳的拍摄地点了。斜阳没有了午间的热烈,变得温柔而多情起来了。斜阳在山顶徘徊了一会,便像个害羞的姑娘似的,把脸藏在了那片朦胧的山峦里,只留下一片的绚丽在天边蔓延。 拍完了斜阳,又到附近的竹林里把那些正在起劲合唱的万鸟归巢曲录了下来。一边听着天籁般的鸟鸣,一边看着镜头里不是画却远胜于画的景象,看着镜头里渐起的灯火,看到远方民居处的袅袅炊烟,想到村民们虽然富裕起来了却还过着简朴的生活,那点点的灯火,早起的半弦月亮,增江也灿烂起来了。 吃过柠檬树下养大的柠檬鸡,友人又热情地垒好了一个烤鸡和烤番薯的炉子,我本来想吃过晚饭就赶回来的,但那一堆红红如篝火般的炉火,勾动了我的少年情怀,于是坐在炉子旁边,帮着把番薯翻一下,又可以趁机取取暖。太阳下山后,这里就开始特别的凉了,只穿了一件运动服外套的我,开始感觉凉得受不了了。一直等到九点半,终于在尝过烤番薯后,又可以尝一下烤鸡的滋味了。看着他们把锡纸一层一层的剥开,鸡的清香在夜风中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在升上中天的半弦月亮映照下,一群大孩子老孩子小孩子,用手撕扯着鸡肉,人们已经顾不上说话了,也没空说话了,一阵咀嚼声在这片宁静的田野间此起彼伏,油水沾湿了衣襟也浑然不觉了。安详而静谧的田野间,不知堤坝外的河流上是一片如何的景致,不知有没有人泊一艘小船在那里,在月色下寻觅着当年张继在《枫桥夜泊》中所感受到的那一份旷野间的寂寥与清幽。 回程的路上,喉咙开始痛了,膝盖处痛风也发作了。这一切对于在这一片画卷里徘徊了一天的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在一片日落如画,月出如诗的田野上,寻觅到了久违的儿时的味道,一份熟悉的老味道,已经足够了。在一次偶遇中,终于走近了天颜不老的青山和河流,终于又走近了炊烟依旧的人家和乡村,更重要的是见识了别人的在开启了另一段真正意义上的新的人生,除了仰慕之外,更多的是敬佩。这种生活除了需要勇气,还需要毅力。像我这样的人,或许不停地奔走在路上,做一个山与水之间的过客可能更合适。 (再一次回味) 我知道,告别是很难受的,幸好夜色朦胧,我带着满满的美好,奔跑在高速上,一种久违的清凉在心头漫起。 2021年12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