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色越秀 || 城中之山的生活琐事

大地倚在河畔

图/文：大地倚在河畔

　　越秀山边，有间学校，

有个老师，瘦骨如柴。

……

从前广州街头不少孩童朗朗上口的这首陈年小调，虽已随风飘远，却不时还因偶有触动而回响于耳边。这是小时同学伙伴共有的记忆音符——我的越秀山意象的一部分。

越秀山对广州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此山于我却还有点类似这首小调，琐碎、平庸，梦幻虚缈……

■山中风景：榕树根·明城墙。

我曾经天真地猜想那位消瘦的老师是否真有其人，这首小调或许象征了我与越秀山的最早关联，也涉及一连串互不关联的时光碎片。

小时听同学绘声绘色述说穿越铁丝网"偷渡越秀山"壮举，某个午后就约了邻家小友二三人，沿解放路长途跋涉直奔城北。记得在中山纪念堂后面及体育场一带遍寻进山之路而不获, 没有铁丝网，只有高高的无机可乘的围栏，登山顿成泡影。

■“仓促岁月, 世事如棋……”古之楚庭牌坊下

于是一脸懊恼打道回府。途经德泥路时见路面偶有路树掉落的白兰花，抬头见树上还开着许多。几人正欲爬树攀摘，忽闻路旁环卫工人一声吆喝，吓得连忙落荒而逃……

这样远足一趟实属不易。那时感觉越秀山已是城郊，我们更多只是在家中楼顶眺望山色。楼房虽位于长堤水母湾，天气好时照样可以看到这山及山中电视塔和水塔，似还隐约可见五层楼。

■山中的人和山下的城。

后来家住三元里，离越秀山近了。父母不时带我们兄妹几人到山脚北秀湖畔听雨轩酒家饮茶。父亲很喜欢这酒家，后来我琢磨悟出，他一定是因苏东坡诗句“寒灯相对记畴昔，夜雨何时听萧瑟”和“对床定悠悠，夜雨空萧瑟”而爱屋及烏了。

这一时期的越秀山，成为我每日上学放学的必经之地。我自以为对它已经很熟悉。.

后来再搬屋，住进位于山脚附近的单位宿舍大院，背山而居，离这山更近了。附近一带甚至成为了我的“地头”。

我在越秀山西侧东方宾馆的中国会与父母及兄妹饮茶吃饭，在越秀公园西北角的雍雅山房与老同事聚餐……极偶然还会上越秀山体育场看一场足球赛。

■在这台地上四望广州老城是舒心悅目之事。

我家背靠的越秀山和面对的流花湖都是散步的好去处。其中越秀山的散步路线通常是从盘福路出入口上山，沿路直上至镇海楼下再转向西南方中山纪念碑；在纪念碑台地绕行片刻后，多系原路折返，偶或顺百步梯直下经应元路、解放北路返回。

在纪念碑台地上四望广州老城，是舒心悅目之事。眼前红棉翠柏挺拔，近处楼宇鳞次栉比，远处云水苍茫。你可以从山脚下的密集街区找到风景中的家的所在。

■冬日微凉风中徘徊于此, 可发思史之幽。

有时我们会经镇海楼沿镇海路一路下坡去往小北，那边有著名的北园酒家、羊城酒家和古老的小石街、仓边路。

小北路上有间丽的面家是我之所爱。有时专程走这条散步路线，只为吃一碗这里的云吞面作午餐或晚餐，餐后原路返回。这一带是 2000多年前任嚣城的始建之地，在今日最具市井气息的世俗生活中，这段久远历史变得隐而不察。

■慷慨登楼, 读那粤中名联: “问谁摘斗摩霄……”

山中散步乃日常琐事, 却无疑又是诗意的。我曾为此写过一首《七律·晨起登越秀山》：

不仅散步，山上还可下棋。记得有个夏日与一老同学在山径旁石凳上展开围棋大战，居然从上午八九点钟一直鏖战至日偏西。至于怎么吃的午饭或有否吃，则记不起来了。

回到本文开头那段小调，做一个无用且可笑的 “考究”：山边学校所指，应是今应元路那所中学，它紧贴越秀山，沿山坡而建。环顾越秀山四周，距离上似没有比这更符合更贴近所指的学校了。

这所中学校区的前身，是清代著名书院菊坡精舍、应元书院所在地，民国时期则系广州市立第一中学。

■从盘福路出入口上山，是很好的散步路径。

说起来少时家住小北的父亲也就读于此, 他在众多报名者中考取了这中学。其间常登越秀山。1995年他为广州博物馆所编《广州旧影》作序, 稿成而勾起少时旧事写下《浣溪沙八阕》。其中两阕与越秀山有关：

前面一阕说“少时读书于市立第一中学, 日夕必登百步梯”；后面一阕说“秋凉尤夜登越秀山，星月清绝。”

■“童心犹在故候城。”

读这组词，我偶会想起那陈年小调, 甚至无稽地联想，那位或许真有其人的形体消瘦的老师，可能还任教过我的父辈呢。.

虽虚缈，也是故事的一部分。

越秀山的故事，就是一座城市一代代人生活的故事。只是，随着年岁增长，我越发觉得我对这座距离上越来越近曾经觉得已经很熟悉的山，其实所知不多。对此山悠长故事的隽永意味，更远远未有悟透。

（写于灯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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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百步梯登越秀山, 必经中山纪念堂。

* 本文图片绝大部分拍摄于2008年。今日越秀山景象定然又有许多新的变化。

20211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