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母亲

灵宝市涧西区解放社区

最唠叨的那个人是妈，最牵心的那个人是妈，面朝黄土背朝天，一日三餐总是妈。妈出生在旧社会的农村，家里娃们多，在妈上学的年龄，总是抱着弟弟或妹妹上课。根本听不懂老师在讲什么，但考试时妈妈却能考出好成绩，据妈妈自己讲，主要是因为她有一个学习成绩好的同桌。

妈妈是一个性格刚烈不服输的人。年轻时主持家务，养儿育女，在七十年代，物质贫乏，妈妈吃尽了苦头，但由于父亲勤劳能干，且又有木工手艺，虽然辛劳，生活也不至于揭不不开锅。可是也因此，父母之间常常战火不断，大多是因为父亲总是干活忘记了吃饭，或是不顾惜自己身体，总是加班加点不计报酬的给乡邻帮忙，把自己都累出病来而别人也不见得记得他的好，而对母亲的关心则置若罔闻，还老说母亲把乡邻们得罪了。其实父亲不知道，他不懂得拒绝别人 ，一味地奉献，那样并不能获取乡邻的感恩,反而让自己被其他人不尊重。母亲也是因此而气不过。

做为农村人，父母为了让我们的生活过得好一些，总是早出晚归，用现在人的话说大概就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吧！星期天的时侯，也会打黑摸早的把我和哥哥叫起来去地里拽草，割麦茬等干一些我们力所能及的活。有一回，妈妈叫我和哥哥到地里摘绿豆，由于，我家地里绿豆熟得比较晚，我俩便把邻居家的绿豆摘一些拿回家，还互相叮咛不许告诉妈妈。后来妈妈不知怎么知道了，我们俩自是少不了挨了一顿教训。

农闲的时侯，父亲最初会做一些锅盖，篦擎，小板凳，风箱等家庭必备物资逢集时拿到集市上去卖。父亲特小气，从来不舍得下馆子吃饭，总是走得时侯喝一碗酸滚水泡馍，然后拿两个卷糕馍夹点咸菜对付一顿中饭，晚上到家再吃。有一次，天都黑透了，父母顶着月光回家。上坡的时侯父亲实在饿得心慌，就抽了一概蒜苔嚼了嚼，妈妈看见了骂道:″你真是个瓷怂，都不知道在街上买个烧饼夹肉吃！″父亲说:"那你咋不买，钱不都在你跟哩嘛？″母亲说:″像你喔傻样，我买了吃你都不知道。"父亲说:″你就不是喔人，你买下都是先叫我吃哩！″那时侯，父母的爱情或许就蕴含在那些骂骂咧咧的话语哩吧！及到现在，每当母亲提起这些往事，眼里也总含着泪花---那是苦难年华的痛定思痛。

丰年犹忆旧时辛，扳着指头度日艰。父亲是个木工，为了我们的幸福生活，斧锯交响乐便成了他一年四季的主题曲。上世纪八十年代千家万户的主要农具一一架子车，父亲能在一天内保质保量的完成。周围村庄农户家现存的架子车，几乎都是出自父亲的手工。那些年，在青春的记忆里浓墨重彩的一笔，便是每一集市的下午放学后都要牵着牛去接卖了架子车再采买原材料回家的父亲。月光下，两人一牛一车木头，踩出了幸福生活的希望。那些年，母亲也成了父亲的得力助手，拉大锯，开铆，刨床推刮等都不在话下。日子在父辈的汗水里过出了幸福的滋味。

妹妹是七十年代末出生的。记得那天中午，队里的麦子割完了，允许群众到沟里拾麦子，妈妈引着我去拾麦子，刚走到沟里，妈妈肚子就开始疼了，起初她还忍耐着，可能是怕出啥事，妈妈对我说:″咱回去吧，不拾了。"我不知道啥情况，跟在妈妈身后还不断指责她说:″妈妈，你看麦穗多少，你咋不拾啊，净让我一个人拾。″路过的村民可能看出了端倪，还偷偷地捂着嘴笑着让我赶紧跟妈妈回家。到了晚上，妈妈可能要生了，奶奶叫来二娘和她一起给妈妈接生，把我和哥哥关在门外，我俩个趴在门缝向内瞧，被爷爷呵斥着离开了，坐在门口的石头上担心地听着妈妈的呻吟声，我问哥哥:″妈妈会不会死啊！"哥哥瞪我一眼不说话。直到传来妹妹的哭声，听到二娘高兴地说:″生了，生了，又添了个女子。"门开了，我和哥哥跑到屋里，只记得我当时趴在炕沿上看着虚弱地妈妈说:"妈，我饥了。"妈妈说:″案板上有馍，你和你哥去先吃块馍。″哥哥说:″妈，你饿不饿，你今天只吃了一顿饭。″不记得当时父亲在哪儿，只记得那天下午没人做饭，都到很晚了，奶奶才端来一碗米汤给母亲喝。那吋侯，没有炉子，都是在灶火做饭。感受着母亲十月怀胎，十分艰辛地生养我们，那一刻年幼地我们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只是傻傻地站在土炕前看着妈妈地虚弱。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们兄妹三人基本都已参加工作，生活渐渐摆脱了贫穷。父亲却舍不得丢掉自己的手艺，他买来了电锯，依然从事着自己的农具制作，并且不断学习，把目光投向了家具制作这样的精细活。家里的桌、椅、板凳、床等样样拿得出手，他用制作农具的下角料打了一套竹沙发，更是被邻居们称赞不已，激励了父亲制作家具的决心。父亲是一个心灵手巧、善于钻研的人，他从小处着手，不断精进技艺，不管谁家有需求，他都免费帮助，邻居们心里过不去，要给工费说你的电锯也要电费哩，他都坚决拒绝说:“现在不比过去，生活没那么艰难，这些我还负担的起，再说了，多做些活，我的手艺也能长进些，不吃亏。”他就是这样不计报酬，一心谋事的一个人。在我结婚时，父亲一个人为我制作了一套实木家俱。从选料制作到油漆上色，父亲除了吃饭，其余时间几乎都泡在木工房内直到完工。邻队的一个乡亲听说了，硬是要出高于市场家具两倍的价钱购买，这一次，父亲说啥也不卖。我知道，它是无价的，傢俱的硬料，木板是拆老房子时的檩条，那是父亲年轻时从山上伐下来，又日夜兼程走几十公里山路拉回家的，那是至今很少有的黄杨木，那是父亲用两年时间积累经验的成果。后来因为身体原因，父亲不再从事木工活，我的傢俱也成了父亲在世时唯一的一套精细活。那是父亲留给我们的念想……

犹记得那是一个春末夏初的下午，女儿刚满三个月，我还在休产假期间，带着女儿在大路边看孩子，看到侄女啦啦去灵宝返回正在下班车，便走过去招呼她，说了一会话，她问我说:"姑，你还不知道吧，我五奶病了，这几天在家输液呢？″送走她，我赶紧回到家给妈妈打电话，父亲接住了，告诉我母亲吞咽食物有些困难，在输液，不大要紧，让我放心！可是，父亲越说让我放心，我就越不放心。晚上联系丈夫，他也休不了假。笫二天早上，我又来到大路边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娘家那边的人开车捎我一程。那时候，交通不便，回娘家要走五六里的上坡路，没有交通工具，我带着孩孑回趟娘家不是很方便。正在我心急烦闷的时侯，看到三舅的车停在路边，我便急忙跑到三舅家想让他送我去妈妈家，三舅当时正在忙着收拾屋子(他刚盖的房子)，让我等着，说下午他忙完一起去，可是我心里着急就哭了，他没奈何，就让人送我去了妈妈家。可能是我的样子让舅舅上了心，也可能是兄妹间彼此了解对方的个性。三舅也在午饭后来了妈妈家，当她了解妈妈已好长时间吞咽困难，便不容分说带妈妈去了市医院，又通知了哥哥，第二天，当各项检查出来，市医院已初步认定食管肿瘤，医生建议去大医院再复查确诊治疗。当天下午，哥哥便带妈妈去了西安的唐都医院。

当确诊为食管贲门癌的消息传来，我抱着孩子手足无措，急得直哭，婆婆坐我旁边宽慰我。那时候，癌症在我们的认知里就是不治之症，妈妈还年轻，才53岁，她在我的心里还是我生活中的主心骨，怎么就突然面临这样的灾难呢？那时侯，哥哥刚刚买了房子，我又才生完孩子在休产假，妹妹也刚参加工作不到两个月，生活都才刚刚起步，还没有积蓄，父亲拿出家里所有的积蓄也是杯水车薪。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正在我们焦虑发愁的时候，妈妈的兄弟姐妹们伸出援助之手，这家两千，那家三千，二舅，三舅都各拿了五千。哥哥单位的同志们也纷纷捐款帮助我们，剩余的哥哥向单位打了借款。至今感恩！是爱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那年那月那吋候，深深懂得:慷慨自古英雄色，人间至暖是爱心！

我还记得手术前我去医院看妈妈，几天不见，她的头发几乎全白了，她对我说:"我还这么年轻，任务还没完成，我还不想死!"我们母女抱头痛哭！在旁边照顾妈妈的三舅母赶紧劝导我们说:″现在医学很发达的，肿瘤切除了就恢复健康了。″我也赶紧擦干眼泪，劝慰她说:"会好的，一定会好的！″那时候，生病、住院对我们一直都是陌生的空白，心里像压了块大石一样。

1999年6月8日是母亲做手术的日子，哥哥没让父亲去，也没让我去，说我带着孩子不方便，让我在家陪父亲，怕父亲心里着急，陪他说说话。但是怎能不急呢？虽然不在现场，心里的祈祷是一样的。那日，也是姑姑的祭曰，父亲奔完丧事赶回来，把自己关在屋里，我不放心，站在窗前，看到父亲净手焚香，跪在那里口中念念有辞，苍白的头发，佝偻的背影，仿佛突然间苍老了许多！直到哥哥打来电话报告手术成功了，他仿佛干完重活一样累瘫在炕上，看着天花板，口中还不断地说着，你妈是有福的人，不会那么早离开我们的。我知道，父亲在姑姑的葬礼上休克了，醒来就迫不及待的赶回来。望着父亲早生的华发，岁月刻在脸上的皱纹，眼底闪烁的悲喜交集的泪花，我也禁不住泪如泉涌……

母亲手术恢复期间，一直是哥、嫂、妗子、二姨、三姨她们在轮流照顾。也是正赶上麦忙，于是，公公也来到家里帮父亲一起收麦子。

6月26日，是母亲出院回家的日子。那天，我在大路上等车，五婆婆和小姑燕燕知道我要去看妈妈，了解到妈妈在哥哥家，我只是去看一下，便硬是留住了孩子，说她们帮我带，让我放心去看妈妈，代她们向妈妈问好！含着感动与不舍转身上了班车。

当我看到妈妈时，她正在与亲人们聊天，瘦了很多。我抑制住心痛问她想吃什么？她说想吃我做的蔬菜汤，她那时候只能吃流食。当我做好盛给她时，我用的是小碗，她生气了，哭着告诉舅舅说我虐待她:她能吃一大碗还不够，我却只给她吃一小碗。舅舅也极其配合地批评我，说我怎么能那样！我不知道情况，也哭着跟她辩解说不是医生让她少食多餐的吗？不怨我！直到一圈人都笑哭了，我才明白长辈们的心……

那年那月那时侯，深深理解了″风起于青萍之末，爱生于患难之时！”也使我们兄妹瞬间成长，学会担当与承重！

仰首饮尽此生泪，祈及来世不茫然！二十世纪初，父亲永远离开了我们，在哥哥的坚持下，母亲也到城里随我们一起生活。2016年的一个晚上，妈妈因直肠癌住院，我在医院照顾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妈妈地坚韧与刚强。

每天早上，妈妈都痛苦的抵抗着，抵抗着来自伤口的折磨，挣扎着坐起来对我说：“走，出去转转吧!”因为医生说，要多锻炼才恢复得快。她就是那样“生命脆弱性似钢，敢叫癌魔来服降"。她一生做了七次手术，每一次都是那样，当病魔入侵身体的时候，她就到附近的诊所去开些药，简单的对付一下，减缓一些症状，从不在人前表现出来，总是不想给儿女添麻烦，一直到实在不行了，你要带她去检查就医，她还跟你急，直到你硬带她去就诊，却发现已不能保守治疗了。妈妈，您可知“母亲多灾难，痛煞儿女心。”望着你术后插着满身的管子躺在床上，站在您身边的我们将鼻子与牙齿的酸痛，传导到心脏的振颤，再用深呼吸把眼泪逼到肚子里，然后笑着对您说：“妈妈，手术做得很成功，您放心吧，会好起来的。”最后躲到无人的角落让眼泪尽情的流，再擦干眼泪，陪着您，看着您与病魔作斗争。啊!这一次次的痛是怎样的折磨人心啊！

“命运多舛自顽强，当为儿女立榜样。”或许是性格太刚强的缘故，被上天嫉妒了吧!她自1999年食管癌手术后，一直挺注意养生的，但病魔还是一次次光临，每一次都让她痛不欲生到做手术才能解决问题，每一次她都坚强地挺了过来。看着她的刚强，想着她的乐观，也让我们懂得了许多道理，学会了怎样去面对生活的艰辛。

许多时侯，看到她脸上的笑容，看到她与亲人谈笑风生的场景，想着她术后恢复时强打精神锻炼的过程，我真的好感动，感动于当时选择手术的正确，当肠占位手术面临选择是做造漏还是吻合术时，当我们告诉她手术会产生怎样的负面时。她说：“我死也不做造漏。“我们都知道，她好面子，便尊重她选择了吻合术。我们都知道，哥哥在签字时，内心有怎样的挣扎。后来，她顽强地挺了过来，再一次创造了生命的奇迹。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母亲虽与我们同住，但总心系村里的那方庭院。哥哥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去年，他与嫂嫂商量，拿出多年的积蓄，将屋里屋外，上房下房翻修一新。母亲是个勤劳的人，时不时回家住些时日，在庭院里又辟上一方小菜园，这一方庭院更显得生机勃勃。

每年夏日，母亲都坚持要回老家居住，她说：“那儿才是我的家，在你们谁家都没有在我的家方便，”由于她很坚持，我们只好送她回去了。母亲一个人在家，我们都很牵心，记得端午节放假，我和妹妹相约带上孩子回家看看。母亲听说我们要回去，那天一大早就起来开始蒸馍，我们到家的时候，她已经将馒头揉好在发酵了。看着母亲累得说话都耳朵走音了。我说：“您怎么不等我们回来弄，您看您累的。”她说：“我现在还能干得动，能帮你们多是多少，能干动，我活着还有点意思，干不动了，到时候麻烦你们，你们可别嫌弃我。”听了她的话，疼痛与无奈在心头划过。或许天下的父母都是这样的，之于儿女，乐于奉献，怯于回报。

老家的庭院在母亲的打理下，果树枝繁叶茂，果实累累，小菜园的韮菜更是绿旺旺的。每次回家，母亲都会剪上两畦嫩蓬蓬的韭菜，炒上两个家鸡蛋，再炸上点豆腐干切碎，说：“中午咱们包饺子。”她拌出的饺子馅色、香、味俱佳，看上一眼都让人馋涎欲滴。孩子们更是吃得开心。小外甥女都会抱着母亲说：“奶奶，您还是去我家吧，让姨姨羡慕嫉妒恨去！”惹得一家人笑声不断。

当我们要走时，她会趁我们整理行装的时侯，出去挖一大包野莱让我们带上，还说：“城里的野菜要掏钱买还不新鲜，你看咱们这儿到处都是，给你们挖一些拿回去，凉拌或者蒸麦菜很好吃的。”望着母亲额头的汗珠，我看到妹妹已泪眼迷朦。

“丝丝白发儿女债，历历深纹岁月痕。”我们都走了很远，但是回头望去，母亲的身影依然在门前的大槐树下向我们眺望着！

妈妈，我爱您，我们都好爱好爱您！性格与遭遇相融，选择与天时交错，最终定格成一生无法改写的结局。无论是呕心沥血，还是轻描淡写，最先感动的都是自己，白纸黑字，落笔生根，无论悲喜，划上句号，就是圆满!

妈妈，好好活着，我们都爱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