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向原作者致敬。</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第四生产队 </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知行</p><p class="ql-block"> 岁月蹉跎,非梦非歌。人到了退休,大概都有一个感觉,没怎么伸开拳脚,老了。脑海里虚虚幻幻,经意与不经意间,常常浮现出杂杂乱乱的往事,挥之不去,像电影一样时不时闪现出来。</p><p class="ql-block"> 青少年时代的第四生产队,就是我抹不掉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那个年代,是走集体化道路的年代。人民公社,生产大队,生产小队,三级所有,队为基础。人们跟生产小队很亲,大事小事,都离不开生产队。</p><p class="ql-block"> 我们那个生产队,叫第四生产队。我村有四个生产队,从村子东头到西头一路排开来,一队,二队,三队,排到村子西头,就是第四生产队。</p><p class="ql-block"> 出了村子不远,是漫野的一块块农田。围绕村庄的这些农田,似乎都约定俗成就近自己的生产队开垦出来。靠东头的地,一队二队多些。靠西头的地,三队四队多些。也有“花趟子”地,一片上好的大荒,很肥沃,大家都看中,就都来开垦一点。于是,便产生了“花趟子”地。“花趟子”地就是相邻的几块地,可能是几个生产队的,斜插花着。不一定靠村西的,就是第四生产队的地,也可能间隔着第一第二生产队的地。这种“花趟子”地,大家都很喜欢。至今在我的家乡,这种斜插花的耕地还有。已经分田单干,联产承包的农民,村</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村东头的,村西头的,到了农忙季节,有说有笑,在自家地里干着农活,洋溢着自由自在的幸福。</p><p class="ql-block"> 四十多年前开垦农田,不管大片的,小片的,地头都留有相当长的“回牛地”,耘地或趟地的时候,有旋转回牛的地方,不能糟蹋了别人土地上的庄稼。地和地之间,都留着一片一片的大荒,叫“迷驴地”。大家去地里干活,便把拉车的小毛驴,用一条长长的“迷驴绳”迷在空荒上。人收工了,小毛驴在“迷驴地”上吃得享饱,拉起小胶轮车来才跑得快。</p><p class="ql-block"> 各生产队的耕地自家社员都认得,绝对不会错。耕地也不编号,都有通俗易记好听的名字。我们第四生产队的地,东有大长垅,西有杨和地,南有“棉花茬”,北有“香瓜地”。还有那么多因地而异的耕地名,东北大川地,西沼九号桥地,等等。成为了我们这代人最最美好的集体记忆。至今回到家乡去,我还能按老名找到我们第四生产队的耕地。 小队部在村子西头,被远远近近的耕地包围着,被那几十户社员们亲切地环绕着。队部就是社员之家,是一个有五间干打垒土房的大院子。马棚,牛棚,驴圈,羊圈都在院子的东西两侧。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几个大圆仓,是生产队储备粮食的地方。我们生产队有三个大圆仓,到了秋天,储满了粮食,准备缴公粮用。社员们说,缴足国家的(公粮),留足集体的(储备),剩下才是自己的(口粮)。秋天打完场,社员们只要看到三个大圆仓都满了,心里就有底了</p> <p class="ql-block"> 乐了,说,明年不吃返销粮了。</p><p class="ql-block"> 在生产队宽阔的院子里,停放着两台大胶车,都是四匹马拉的大车,那可是生产队最最重要的家当,其地位不亚于今天富豪们座下的“大奔”。四匹高头大马是老队长领着车老板子在生产大队大帮马群里精挑细选出来的。每匹马一牵回来,车老板子就想方设法把它们打扮得漂漂亮亮。一条新的皮笼头,剪得齐齐整整的马鬃上,拴着很扎眼的红布条,在家乡那样缺水的年代,这些马也能像骄子一样,经常洗了又洗,刷了又刷。有点文化的人,早就帮着车老板子给这些心爱的骏马起好了名字:短耳朵,青蹄子,红旋风,等等,每个名字都体现着这匹马的特征,一点都不会含糊的。车老板子是顶顶人缘好,顶顶受老队长信任的人。这几名车老板热爱集体,以队为家,身体棒,又有训练烈马的超凡本领,。一匹马牵回来,不管怎样顽劣,怎样野性,用不了多久,都被车老板训得服服帖帖,乖从可爱。我们的记忆中,车老板总是长鞭不离手的,走到哪里,长鞭就扛到哪里。换上新鞭稍的时候,车老板子来了情绪,坐在车辕耳子上,啪啪地挥动两下大鞭,咔咔地抽出清脆的鞭响,不会唱歌的车老板子,也会着调不着调地唱起电影《青松岭》的插曲:长鞭那个一甩呀,啪啪的响啊,沿着社会主义大道哎,奔前方啊...... 老队长是从旧社会耪青扛活走过来的人,听到这歌声,</p> <p class="ql-block">两眼都笑眯了。</p><p class="ql-block"> 生产队的年代,是生活贫穷的艰苦年代,也是激情燃烧,意气风发的火热年代。刚刚获得翻身解放的广大农民身上呈现出来的自我满足的神态,表现出来的扬眉吐气的精神状态,是亘古未见的状态,是上下几千年都很难再复现的一种空前绝后的社会局面。老队长虽然没有一点文化,却权威地指挥着几百人的生产劳动,从春到秋,一年四季,都把农活安排得妥妥当当,井然有序。</p><p class="ql-block"> 每年大约在清明节前后,是种大田的季节,老农们凭着一辈一辈传承下来的经验,抓一把黑土闻一闻,放在手心里看一看,就知道这块地能不能开犁,适合种点什么。几十付犁杖在一大片田野里同时开犁的时刻,是热火朝天,激动人心的时刻。老牛拉起的步犁,翻起了黑油油的湿土,像奔腾的波浪。大姑娘小媳妇们跟在后面,用最原始古老的方式播撒着种子,有节奏地,轻重缓急地敲打着小小的葫芦头,那种撕破春天的声音,就是我少年时代最爱听的美妙乐章,永生不忘。</p><p class="ql-block"> 春播,夏锄,秋收,冬藏,人们辛勤的忙碌着,从不闲着。春天有春天的活,夏天有夏天的活;干天有干天的活,雨天有雨天的活。大家似乎形成了一个雷打不动的习惯,每天从家里出来,到生产队去,没有空着手的。要么扛着一把铁铣,要么扛着一个</p> <p class="ql-block">要么扛着一把铁铣,要么扛着一个锄头,要么攥着一把镰刀,总是手不离</p><p class="ql-block">劳动工具的。这在当时,算作农村街头最常见的一道风景。</p> <p class="ql-block"> 那时没有今天的劳动法,没有使用未成年人之说。一家人,男女老幼,出工的越多越好。这家人累计工分越多,秋后分红越多,日子才可能过得宽裕些。小孩子大体过了十岁,就要到生产队去干活。每年夏天薅草的时候,小孩们放了暑假,马上被大人带到生产队去,一人薅一条垅,两个小孩就能顶一个大人的活,也能拿到一个成人的工分。跟不上的,大人们帮扯一点,慢慢地就都会干农活了。我小时候第一次去生产队干活挣工分,没有委屈,满肚子都是快乐的。</p><p class="ql-block"> 我们第四生产队的人淳朴厚道,干活的时候,大人帮小孩,干活快的帮助干活慢的,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耪地,薅草,割地,不待老队长喊,先到头的,准去接后到头的,不管是不是亲属,谁都没有怨言。弱小的人,在我们第四生产队里,也不会受欺负。</p><p class="ql-block"> 在生产队干活,起早贪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顶风冒雨也是家常便饭。那时的人,似乎不会叫苦,那时的人,似乎也不会叫累。大家一边劳动着,一边暗暗计算着,企盼着多挣些工分,秋后多分些粮食,多分些钱。至少也不能在生产队的“往来账”上,欠下饥荒。</p><p class="ql-block"> 到了打完场分粮的时候,人们兴高采烈的不得了。牵着自家的小毛驴车,带着大大小小,杂七杂八的各色口袋,从</p> <p class="ql-block">从四面八方来到生产队的场院里,自觉排着队,等待着分粮。毛泽东时代的好传统,买卖东西,分东西,或者其它集体事项,只要人多,就会自觉排队,形成了美好的社会公约,不排队“插楔”,是很丑恶的行为,会引起公愤的。</p><p class="ql-block"> 记忆里,我们第四生产队可是样样不落后的。生产队用来打场分粮的大场院,有二十亩地那么大,像今天的一个城市广场,只是四周都加了围墙。场院就是社员们一锹一镐平整出来的黄土地。每年立秋以后,下了一场小雨,队长安排大马拉着碌碡,在场院里,一圈一圈地碌,再下雨,再一圈一圈地碌,碌个不停。到拉地进场的时候,偌大的场院已经平滑得起亮,再打场的时候,不会起萱,不会起土。来年,即使怎样下雨,碌好的场院也很难再长出草来。一个生产队,拥有一个宽敞漂亮的大场院,就像拥有了一大片神圣领土不可侵犯。秋天里,我们第四生产队的场院里很壮观。一堆一堆的大豆,小豆,杂豆;一垛一垛的谷子,黍子,糜子;一岭一岭的荞麦;一排一排红红的高粱头;黄橙橙的玉米棒棒;有时候,还有摆得齐齐整整的芝麻和胡麻。无论场院堆放着多少杂粮,都各有各的地方,绝不会混乱的。丰收年的大场院,空气里都飘荡着喜悦。</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所有割下来的庄稼,会先放在田野里晾干,再由专门的拉地人员起早贪晚拉进场院来垛好。</p> <p class="ql-block"> 垛场是个技术活,各类庄稼都有单独的垛法,都有谁先谁后的层次顺序。垛起来的庄稼,一般都不会渗雨 ,也容易翻晒。高高的谷垛像一座座小山,很打远的,这是我们的主粮。谷垛总是圆着垛的,顶上是一个草帽型,又通风,又防雨;又结实,又好看。在上面垛垛的人,一车一车地垛着,一圈一圈地踩着。像个建筑师,一边垛着庄稼,一边欣赏着自己的作品,让人羡慕极了。</p><p class="ql-block"> 最难忘的是秋天里社员们“分粮唱斗”的情景。一个大场打完了,社员们把扬得干干净净的粮食堆起来,堆成一个大圆锥型,或者堆成一个长长的屋脊型,等待着分粮。掌斗分粮的想当然是生产队长,副队长,有时也可能是生产队的保管员。分粮“唱斗”是顶顶激动人心的。老百姓一年的渴望,都在这没有固定歌词的“唱斗”里。“唱斗”是生产队秋天分粮时独有的社会情形,队长一边一斗又一斗地给社员们分粮,一边一斗又一斗地唱着数:那个一斗呀,一斗,再加那么个一斗,是那么个二斗;二斗呀么个二斗,再来一斗呀,是那么个整三斗……刹那间,天际里飘荡起丰收“唱斗”的声音,这声音胜过任何美妙的歌声,胜过旁边盘转的碌碡声,压过了刚才还你一言我一语的嘈杂声。一时间,人们的肚子都被唱饱了。</p><p class="ql-block"> 生产队已经解散多年了,但是老队长分粮唱斗的美妙音符,</p> <p class="ql-block">车老板子“沿着社会主义大道奔前方”的清脆鞭响,还清晰地留在我的记忆里。在共和国波澜壮阔的豪迈进程中,生产队作为老一代共产党人探索社会主义道路的初步尝试,作为一种农民合作的初级社会形态,生机勃勃地存在了二十余年,她显得生命短暂;在中华五千年文明史长河中,她只是一朵稍纵即逝的浪花,显得十分渺小。中华大地上千千万万个生产队,谱写的田园之歌,是中国共产党人留给我们这个伟大民族文明史上的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创造,是灿烂的文明之花,还是人类文明,中华文明遭遇的败笔? </p><p class="ql-block"> 第四生产队,你留给了我无尽的思索…… </p> <p class="ql-block">知行,知行合一。知中有行,行中有知。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