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自立为王，息国夫人命运惆怅

晋侯

楚国本为子爵，在诸侯中为第四等爵，称楚子。但其一向狂妄自大，想与天齐，便私自僭越称楚王，可是诸侯并不买账。久而久之，他称他的王，在诸侯眼中楚国还是楚子。

周厉王姬胡时代，以残暴而闻名天下。楚君芈熊渠畏惧天王会征伐楚国，下令免去楚国“王”号，改以楚侯自称。

其实都是楚君自导自演，自弹自唱。

自立为王

楚子的爵位传到了芈熊通继位，他是又一位杀侄自立的国君，亦是楚国第一任楚王。

芈熊通生性凶悍好斗，时刻想着恢复曾自娱自乐的“王”号，以图觊觎中原的野心。

当他闻听周天王与郑国交战失败，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他就召集群臣商议恢复王号之事。

楚大夫斗伯比谏道：“楚国废去王号已久，如今想恢复王号，必需先树立威望。而国家之间的威望，唯有用武力臣服周边。”

芈熊通问：“那斗大夫说第一该征服谁？”

斗伯比道：“汉东诸国，唯以随国最大，先征服随国，以震慑诸国。”

芈熊通应允，亲自率楚国大军，来到楚与随两国边境的瑕城（安徽蒙城），派使臣通知随侯前来会盟。

随国有两个大夫，一个是贤臣季梁，一个是佞臣少师。

这个佞臣少师嘴会奉承君主，花言巧语，自然随侯宠信他，啥都听他摆布。

楚使来到，随侯召二人询问对策。

季梁说：“楚强随弱，前来求盟，居心不良。我国应表面答应，暗自要加强防御，以保安全。”

少师则说应先去楚营探听虚实，再做决定。随侯便派少师去瑕城的楚营查看。

这边楚国得知少师前来，一定是探听情况的。芈熊通按照斗伯比说的，将老弱病残的置于帐中，精兵全都藏身起来。

少师来到楚营，看到楚兵都是老弱病残的，武器也都一般，一副没有斗志的样子，果然露出傲慢的神态。

少师对斗伯比道：“楚随两国，各守疆域。为何楚军屯兵边境？”

斗伯比道：“楚国连年灾害，百姓困苦，怕小国集结侵占我国，所以迫切想与贵国结盟。”

少师听后，表情得意的笑道：“汉东小国，都听随国发号施令，这你们就放心吧。”

当场少师与斗伯比歃血为盟，两国签下盟约。

芈熊通下令班师回国。

少师回来见到随侯，将楚军形容的不堪一击的样子，说：“与我国结盟后，立刻班师回去了，明显是惧怕我国啊？”

这少师的自大自信的说大话，也不知谁教他的，都没有和人打过仗，靠自己想象，把别人说的啥都不是，真打起仗来，不败才怪。

随侯信以为真，准备派兵追击。

季梁连忙阻止道：“楚国近年勤于练兵，国力强大，不可轻举妄动。芈熊通杀侄自立，决非等闲之辈。如果他是故意用老弱病残引诱我国，追击必中其计。”

随侯顿时恍然大悟，不再派兵追击。

少师却因为季梁的话怀恨在心。

再说楚国见一计未成，没找到打仗的理由。

找斗伯比商议怎么办，斗伯比又献上一计，让楚国召集诸国到沈鹿结盟，如果随侯不到，便以背盟之罪打他。

芈熊通便派使者通知汉东诸国。

转眼到了结盟的日子，汉东诸国国君都纷纷前来，唯独不见随侯。

芈熊通专又派个使者去随国责问，随侯拒绝接见楚使。

芈熊通闻听大怒，当即集结楚军，发布檄文，马上要去攻打随国。

随国听道消息，立刻召集大家，商议如何拒楚。

季梁道：“楚国刚与诸国结盟，士气正旺，千万不能轻敌。不如卑微一下，和楚国求和。如果楚军不退，理亏的是他们，我们就掌握了主动权。”

不料，少师早已按耐不住，气势汹汹地道：“楚军有啥好怕的，他们远来劳顿，我军以逸待劳，一定能打败他们。如再犹豫，恐怕和上次一样，错失歼灭楚军的机会了。”

随侯被少师的慷慨激昂所说服，亲自率大军去迎战楚军。

随军来到战场，季梁道：“楚军分左右两军，历来以左为上，芈熊通一定在左军，请先击右军，右军一溃，必将折其锐气。”

不料，少师又强烈反对，道：“故意避开楚君不去打，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吗？”

随侯再次被他说服，下令大军进攻楚国军左军。

哪知楚军早有准备，象是算准随侯会听少师的，正在等着随军来战呢。

等随侯率军杀入阵中，楚军四面伏兵皆出，顷刻间，将随军团团围住。

晋侯按：双方激烈撕杀的场面，只有亲自上过战场的人才有权描述，战场的残酷绝非小说家的轻描淡写。可惜从古至今，大多数的交战双方的将士都在战场上阵亡了，成为人类征战杀伐的牺牲品。

侥幸存活下来的，丢胳膊少腿的，也只能描述局部的打斗场面。打扫战场时，凭着满山遍野阵亡将士的形状，也只能推理一些战争的场面，其残酷无情的情景，也只能是语言无法描述的。

这就是战争的真实，只要为了争夺生存空间，人类永远无法逃避。

少师见状大惊失色，此时不知他进楚营时的那种傲慢还在不在？可是随军没法知道了，因为楚将斗丹已飞马赶到，战不十合，一刀将少师斩在车下。

随军登时大乱，季梁拚命保护着随侯向外冲杀。怎耐四面楚军越来越多，眼看抵挡不住了。

季梁只好让随侯弃了帅车，换上普通士兵的服饰，混入军中。

季梁一路勇猛砍杀，保护着随侯，终于冲出包围圈。

这一战随军损失了十之三四的士兵。

随侯悔恨不已，又听说少师被杀，更是叹息不止。

季梁劝随侯道：“此等误国之人，主公何必可惜？如今我军战败，何去何从，还请主公定夺。”

随侯见败局已定，只能派季梁前去楚营求和。

芈熊通会见季梁，大怒道：“你们国君拒绝盟会，已经违背盟约，还发兵相抗，现在被我打败了，才来求和，根本没有诚意。”

季梁面不改色，不卑不亢地答道：“都是奸臣少师恃宠贪功，强行逼着我国君出征相抗，并非我国君本意。如今少师已死，国君自知其罪，所以特意派我前来拜见大王！”

边上的斗伯比表示赞同季梁的说法，对芈熊通说：“我们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让随侯率汉东诸国一起去周天王那赞颂楚国的功绩，请求恢复楚国王号。”

芈熊通听了能恢复王号，正合朝思暮想，连点头称是。

季梁回去和随侯说了，随侯不得不从。

过了一阵子，随侯率汉东诸国去朝觐周天王，请求恢复楚国王号，遭到周天王的断然拒绝。

因为天王只有一个，姬姓周天王，楚蛮想妄称天王，简直是大逆不道。

芈熊通听了大怒道：“楚王尊号本来就是我先祖自行废去，如今我恢复王号，自然也不用你周天王允许。”

群臣见状都支持芈熊通“自立为王”，于是选了个日子自立为“楚王”，史称“楚武王”。汉东诸国知道了，都纷纷派使者前来祝贺。

周桓王知道芈熊通自立为王，虽然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芈熊通乐得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更加肆无忌惮，气焰嚣张。

公元前678年，楚武王灭了邓国（湖北襄樊西北7公里，曼姓，侯爵）。

又灭了权国（偃姓，湖北荆门东南15公里）。

过了几年，楚武王薨，子芈熊赀继位，是为楚文王。他是楚国第二任国君。

周代有个息国，侯爵，姬姓，息氏。位置河南息县。

息国的历史情况在《史记》、《国语》、《左传》中并没有什么详细的记载。

息夫人（生卒无考），妫姓，陈氏。因嫁与息国国君息侯，故称息妫，美貌绝伦，别名息侯夫人、桃花夫人。

她是陈国第十五任君陈庄公妫林的女儿。

春秋战国十二大美女之一。

蔡侯轻浮

息夫人回娘家陈国探亲，途经蔡国。因为蔡国第十三任君蔡哀侯姬献舞，是息妫的姐夫。蔡、陈为亲戚，所以在宫中设宴招待她。

用现在的亲戚关系来说，就是姐夫请小姨子吃饭，蔡哀侯和息侯是连襟。

席间，姬献舞言语轻浮，戏谑小姨子息夫人。息夫人大怒，当即离席，并派人送信给息侯。

息侯知道后非常愤怒，这种事换作任何男人都得这样，何况还是一方诸侯呢。

息侯越想越生气，都是国君，哪有姐夫欺负小姨子的，这个没教养的东西，不知廉耻，枉为国君。

息侯要找回男人的尊严，以牙还牙，决定报复蔡侯，想了几日，终得一计。

息侯派心腹人去找楚文王芈熊赀。

劝楚文王说：“蔡国向来自恃强大，从不加入楚国联盟。如果楚国佯装进攻我国，我国向蔡国求救，到时……”

楚文王和他父亲一样好打仗，一听大喜，连称，好计！好计！这下又有仗打了。

攻息灭蔡

没多久，楚国突然兴兵讨伐息国。

息侯急忙向蔡侯求救，蔡哀侯果然中计，亲率大军前来救援。一路上耀武扬威地向息国进发。

走到半路准备安营扎寨了，营寨还没扎完，突然山谷中号角响起，楚军伏兵从四面漫山遍野杀出。

蔡国大军猝不及防，被楚军杀的大败。

蔡哀侯带着残兵败将逃往息国，指望息国出兵救援。

不料息侯紧闭城门，蔡哀侯无奈只好逃回蔡国，楚军紧追不舍，在莘野一带，将蔡哀侯俘虏了。

见楚军获胜，息侯打开城门，犒赏楚军，送楚文王出境回国。

蔡哀侯这才知道中了息侯的计了，又是后悔，又是懊恼，以为必死无疑，登时

大骂不止。骂息侯诡计多端，文王不义，一直咒骂不停。

可是他咋不想想是什么原因呢？如果不是他轻薄无礼，哪能得此结果。

所谓因果，虽然不是每事必应，但人要做伤害别人的事时，还是要多多考虑结果。

断足兵谏

楚文王正得意洋洋这次胜利，不知如何处置蔡侯呢，其实也没想杀他。但被他这一骂，顿时火起，叫人架起油鼎，准备烹杀了蔡哀侯姬献舞，以解心头之恨。

群臣面面相觑，都认为蔡哀侯该死，轻薄调戏在先，还当众辱骂君王。

但是有一个人坚决反对，他就是楚宗族大夫鬻拳，以耿直性格闻名，认为如果烹杀了蔡哀侯，汉东诸国会联合起来对抗楚国，这样对楚国是非常不利的，进而影响楚国在南方的霸权。

所以他再三的强烈阻止杀蔡哀侯，但楚文王因为蔡哀侯辱骂自己，就是不听。

气急败坏的鬻拳竟然手持利刃架在楚文王脖子上威胁其就范。

楚文王非常害怕，口头答应放了蔡哀侯。鬻拳这才放下利刃，跪在地上认罪。

说：“大王能够胸怀天下，这是楚国之福。刚才微臣以武力威胁国君，该万刀处死。”

楚文王非但不恨他，还感念其忠心为国，不愿加罪。显示出了非凡坦荡的胸襟。

鬻拳说：“大王虽然赦免了臣，但臣怎敢自赦。”

他说罢挥刀砍断自己一只脚，并说：“这是作为臣子对国君无礼的，要以此为戒。”也可说为救蔡哀侯自断一足。

楚文王大为感动，命人将其断足供奉在楚国太庙，以便时刻提醒自己拒不纳谏的过失。

同时欣赏鬻拳的忠诚，令人给他治疗，让他掌管都城的城门。

这种用武器力谏国君，鬻拳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人。但这样极端方法显然是违背谏臣常理的，所以后世的贤臣没有效仿的。

鬻拳的这种特别做法，不仅彰显了君主能够容人的胸怀，也充分肯定了楚文王是个开明的君主，即能从谏如流，又为大臣们树立了榜样。

楚灭息国

一切安排妥当，楚文王准备送蔡哀侯回国。并设宴饯行，席中，楚文王让楚女起舞、乐师击缶，给宴席助兴。

酒至半酣，楚文王醉意朦胧地指着翩翩起舞的楚女，说：“天下女子属我楚国的最美了。”

蔡哀侯听了，想起息侯险些让他被杀的仇恨，一条恶计顿生。

这种人，自己无礼在先，反而怨恨被他欺负的人，十足一个恶人。

蔡哀侯对楚文王说：“我认为天下女色，都不如息妫之美。”

接着他绘生绘色地将息妫的美貌夸耀了一番。

楚文王听后，叹道：“如果真的如你说的那样，我要是能看到息妫一眼，死而无憾了。”

蔡哀侯趁机馋言说：“凭大王如今的威望，得到一个女子，还不是非常容易的事？”

楚文王听他一说，心情大悦。与蔡哀侯把酒言欢，亲自送他出宫门。

第二天，蔡哀侯告辞回国。

楚文王念念不忘蔡哀侯的话，以巡游之名来到息国。

息侯哪知道这都是蔡哀侯的馋言恶计，率群臣迎接楚王。并设宴招待，为楚王接风。

楚文王对息侯道：“我曾经为君夫人立过点功劳。现在我到了息国，君夫人应该亲自敬我一杯酒，表示感谢吧？”

息侯畏惧楚王，不敢拒绝，令人传信给息妫。

不一会儿，息夫人出现在宴席间，亲自敬酒给楚文王，并致谢他前番的帮助。

楚文王看的目瞪口呆，迟迟没回过神来。

酒席散后，楚文王回到驿馆，垂涎息妫的美貌，夜不能寐，脑海里都是息妫的影子，一心想着怎么能得到她。

次日，楚文王以答谢为名，设宴邀请息侯来驿馆，暗中却埋伏了武士。

息侯不知是计，满心欢喜而来。

两下酒至半酣，楚文王假装喝醉，对息侯道：“我曾为君夫人立过大功，如今楚国大军到此，君夫人为什么不能再为我犒劳一下呢？”

息侯听后大惊，连忙摆手拒绝。

楚文王突然拍案而起，拨剑相向，喝道：“匹夫背信弃义，还敢巧言拒绝我！”

不容息侯分辩，四下伏兵一出，便将息侯拿住。

然后令楚兵闯入息国宫中，搜寻息妫。息妫闻听有变，长叹道：“如今引狼入室，都是我自取其辱呀！”

息妫跑到后花园，欲投井而死。

不料，楚将斗丹早已抢先一步，将她劝住，并晓以说辞，而后送至楚文王处。

楚文王对息妫好言相劝，并将自己对她的爱慕之情尽情表述。

息妫为了息国百姓和丈夫性命，提出让楚王不杀息侯、不毁息国宗庙。

楚文王全都答应，当天宣布息妫为楚夫人，然后班师回国。

息侯的夫人妫氏就这样成为楚文王的夫人。

回到楚国，将息侯安置在汝水，守息国宗庙。

息侯眼看妻子被楚王夺去，自己无能为力，每日面对宗庙，长吁短叹。不久，郁郁而终。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蔡哀侯姬献舞。

生两世子

楚文王终于得到美人归，对息妫是百般宠爱，但入楚三年的息妫从未主动说过话（用三年不语形容，是演义中常用的手法，是为了突出历史的人和事让人记住）。

楚文王问她什么原因，息妫说：“我一个女人，侍奉两个丈夫，即使不能死掉，又有什么话可说？”

楚文王认为都是因为蔡哀侯的缘故，才灭亡了息国，于是再次派兵攻打蔡国，同年七月攻入蔡国，再次俘虏了蔡哀侯，囚禁九年至死，这个轻浮的恶人终于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楚夫人（息妫）为楚文王生了两个儿子，即芈熊艰（楚王）、芈熊恽（楚成王）。

这个楚成王就是楚庄王的祖父。

征巴灭黄

公元前675年，巴国突袭攻打巴、楚边境的那城，守将阎敖无备，大败而弃城逃回郢都。

楚文王大怒，将阎敖斩首示众。

然后楚文王亲自率军征讨巴国，与巴国决战。

阎敖族人惊恐万分，深怕被牵连，索性先下手为强，秘密联合巴国，愿为内应，共图楚国。

这天，巴军、楚军正在津城混战，有数百阎敖族人身着楚服混入楚营。

到了深夜，这些混入楚营的阎敖族人趁机四处在营中放火。

巴军看到楚营起火，便率军杀入楚营，大败楚军。

混战中，楚文王面颊中了一枝冷箭。只得往城中逃回，到了城下，守城门官鬻拳问了胜败情况，当得知是楚军大败。

鬻拳责备楚文王，道：“我国自武王以来，战无不胜，今被小小巴国打败，岂不让诸侯耻笑！”

于是，拒不开门。并告诉楚文王，今巴国与黄国同罪，如果击败黄国，方可向宗庙交待。

楚文王怀着愤怒的心情，率军向东，进攻黄国。击败黄国，还师途中，箭疮崩裂，不久而亡。

楚文王芈熊赀一生好战，征伐江汉，最终战死沙场，也算死得其所。

鬻拳迎回楚文王归葬。对新王芈熊艰说：“臣两次冒犯先王，纵使王不加诛，岂有敢再偷生的道理？现追随先王而去！”

鬻拳说罢又砍断自己另一只脚，然后拨剑自刎。被葬在楚文王墓前。

如果息夫人回娘家不路过蔡国，那么息国不会灭亡。

如果没有楚文王夺息侯夫人，也就没有楚庄王一鸣惊人。

因为息夫人是楚庄王芈侣的曾祖母。

但是历史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一切都是道法自然，非人力可左右。

近代历史学家顾颉刚指出，楚国以申、息两县的兵力都足够和春秋霸主晋国的军队抗衡周旋，足可以证明申、息两县是非常的富庶。

《史记》：诸侯并起，豪俊相立。德万人者谓之俊，德千人者谓之豪，德百人者谓之英。

晋侯《东周列国系列》2021年

参考文献：司马迁《史记》、左丘明《左传》、冯梦龙《东周列国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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