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地图(2)东河街 西河街

雨田笠翁

<p class="ql-block">作者 璞子</p><p class="ql-block">朗读 雨田笠翁</p> <p class="ql-block">看到老地图上的东河街和西河街,我就想起了少年时光。这两条街与东外大街贯通,是我上小学的路线,也是我吃饭(吃食堂)的路线。从1958上小学起,这条路我来来回回走过不下千次。即使现在闭上眼睛回想,路上的每块青石板,街边每一户人家的门板似乎都还记得。</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大马路(东风路)还在修建,只能从东河街和西河街走。每天上学,从东大街出发,时常来不及吃早饭,背起书包就出门,在隔壁油条店买块糍粑、或是朝笏cháohù板子边走边吃。“朝笏板子”这几个字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写。听大人说,这板子形状像古代大臣们上早朝时手持的板子,一是为了挡住脸,避免直视皇上,对圣上不恭;另一个作用是把奏请皇上的事写在板子上,以免忘掉。我就联想到小人书上画的那些古代官员,在觐见皇帝时双手捧着朝笏板子的样子,似乎对上学、见老师也有了一份恭敬之心。</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到了数九寒冬,早晨上学,街上的行人鼻子冻得红红的,两手拢在棉袄袖筒里,缩头缩脑。 走过天后宫,街边有家铁匠店。看到铁匠店里炉火烧得旺旺的,师傅们还光着膀子在打铁,一点不冷。我很羡慕,心想,长大了一定要学打铁,多暖和啊!可是到了夏天,想法又变了。东河街中段有一家剃头铺子,临街是一排玻璃窗,里外通透。每到夏天,在街上就能看到店中央的天花板上悬挂着一块大帆布,挂绳上装着“转驹子”(滑轮),小学徒就拽着绳子,上下扯动,那大帆布就来回地扇动起来。在没有电风扇的年代,就靠这土制风扇生风。我又心生羡慕了,心想,我长大了一定要当剃头匠。在这大风扇下面干活多舒服啊!</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下雨天上学,有的同学没伞,小雨就当天晴。遇上大雨,就沿着街边人家的屋檐下走。东河街、西河街上大多是店面,门前的屋檐伸展到街面,屋檐下能避雨。走到没有屋檐的地段,只好光着头,快冲快跑,跑到下一个屋檐下才松口气。我家有油布伞和油纸伞,但数量不够,父母上班、姐姐们上学都要打伞,做不到每人一把。再说,大伞我也扛不动,于是母亲就找走街串巷的修伞人修好了一把旧的小号油布伞,给我用,还在伞布里面用毛笔写上一个大大的“雷”字(母亲的姓),防止丢失或拿错。</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我从家出发,沿着东河街,一路西行,每隔一段路,都有同学家。在门口一声喊,就有人应声跑出家门。没伞的同学就钻到别的同学伞下,两人合伙打。一路上,同学们越聚越多,雨具也是五花八门,有打伞的,有戴斗笠的、有卡(戴)一顶草帽的,甚至还有人穿着蓑衣。大家汇到一起,一路上有说有笑。到了十字街,街道变窄,两边楼房的屋檐几乎要碰到了一起,雨水从楼顶倾泻而下,伞顶上立刻劈里啪啦地作响,像中了机关枪一样。调皮捣蛋的小孩站在那里不走,旋转着雨伞,水花四射,溅得大家一身是水。记得一次,有个大人拿带斗笠的同学开玩笑,说了句“戴斗笠亲嘴……”。我一听,心想,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流氓?可那大人却说:“这是个谜语(歇后语)”,问我们可猜得出谜底?见我们一脸茫然,那人哈哈大笑起来,说这叫“差一大截”。</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五十年代,老街上还残存着旧社会的痕迹,记得在东河街中段粮食局宿舍对面,有一家门面后缩,西边有一大方白墙,刷过石灰的墙壁上还能看到算命起课的招牌(好像是“花三千”),是老巢县城里有名的算命人。小时候时常听到这个名字(或许是店号)。在东门施家桥,桥东边一家山墙上,还残存着“仁丹”广告。最近看微信才知道,仁丹广告是当年日本商人做的,上面隐藏着地标,为日本鬼子后来侵略中国指路。不知是真是假。</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还记得有一年年三十下午,我们走在街上看各家各户贴的“门对子”(春联)。那时“门对子”没有印好的成品,都是手工写。很多人家是请有文化的人代写的。“门对子”大都是喜庆吉利的话语,也有的引用古诗文,显得更高雅一点。有一次在东河街看一个人家正在贴门对子。大红纸上写的是“谈笑有鸿儒 往来无白丁”。我暗自在心里读,可是读着读着,觉得不对劲了,那“儒”写成了“米”字旁,变成了糯米的“糯”。过年讨吉利,不该说的话不能说,大人总是这样告诫我们,小孩子不要多嘴多舌。我当时没敢多嘴,转念一想“有鸿糯”也不错啊,那年正缺粮食。</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说起粮食,我就想到吃食堂的事了。到了上小学二年级,我们开始吃食堂了,食堂也在这条街上。我家一开始吃的是街道食堂,在东门关巷子斜对面。我放学早,母亲还在上班,嘱咐我一到家就拿着钢精锅先去排队。队伍很长,一般要排二十分钟到半个小时才到。可是,有一天我已经到了打饭窗口,母亲还没到。打饭的人见我是小孩,把我的锅往旁边一推,大声说道:“ <span style="font-size: 18px;">小孩不卖,</span>叫你家大人来!” 我无奈地回头一看,母亲还不见踪影,后面又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要是重新排队,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啊!那年头粮食紧张,没放学肚子就饿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六十几年,可我还是记得当时的情景。</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好在不久之后,父母单位自己办食堂了,单位食堂的伙食比街道的好得多,而且不歧视小孩,因为都是本单位职工的孩子,买饭的人都认识。单位食堂地点在西河街,离学校不远。吃过中饭,不回家就到学校去了。有一次,一个小孩告诉我一个秘密,说食堂天井院子屋檐下有好吃的东西。我跟他跑去一看,一大叠“猪糠饼”(炸过油的菜籽饼),码得高高的。“猪糠饼”很硬,已经被人抠出洞了。我也用手抠出一小块,拨去饼上的稻草叶梗,送到嘴里,吃起来很香。那是我当年吃到的最好的“饼干”</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单位的食堂逢年过节都有加餐。记得那年大年三十,我和姐姐带着大钢精锅,挎着篮子去食堂买年饭。年饭很丰盛,有平时吃不到的鱼肉,还有长长的馒头,每个馒头差不多有一尺长(不知道师傅为什么不切开)。我俩打了年饭,高高兴兴沿着东河街回家,走到接近天后宫巷口,突然从街边窜出一个大人,从我们篮子里抢了一块大馒头,拔腿就跑,边跑边啃。那年我8岁,姐姐11岁,我俩被吓坏了,不敢吭声,飞快地跑回家。母亲听了,没有怪我们,只是说,那人一定是饿急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又过了一年,父母单位与外单位合并,又有了新食堂。这时粮食供应也开始好转了。食堂从北方运来很多大南瓜,有长的,有葫芦形的,跟我们巢县原有的圆形南瓜长相不同,看着就叫人喜欢。在此之前,食堂的米饭经常混着鱼草煮,很难下咽。有了南瓜,鱼草不用吃了。南瓜加米饭,味道自然比先前的好多了。所以直到现在,我还是喜欢吃南瓜。</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2021年12月10日星期五</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