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明日“大雪”,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二十一个节气,标志着仲冬时节的正式开始,气温哩,明天是会下降一些。元吴澄撰文《月令七十二侯集解》中说:“至此而雪盛也。”查看天气预报,明天最高气温12摄氏度,最低气温3摄氏度,这显然不具备下雪的条件。而二十四节气,被誉为“中国的第五大文明。”是上古农耕文明的产物,千年以来,指导着中国传统农业生产和日常生活。大雪之后,冬至、小寒、大寒,就是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立夏......</p> <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 98年的那个夏天,放暑假了。我们正谈着朋友,她说,你有空去我家看看吧,我说好。告知了我的父母亲并得到同意后,我便买了些菜,又在我家楼下兵的商店里买了两瓶不知道什么牌子的瓶装酒,骑着我的摩托车便去了。低矮的四间坡房,紧挨着西边的便是一间更低矮的牛棚。有后院,没院墙,四间房子孤零零地伫立在一个小山坡上。总共是有四家人家,说都是从老宅搬迁过来的。前面并排的有两家人,一家是一层楼房,另一家是两层楼房,后面有一家人,也是两层楼房。她的母亲,很是热情,赶紧张罗着做中午饭,这四间坡房,其中的一间,靠着东边的,就是厨房。家里设施也极其简单,堂屋的正上方的神柜旁边的旧电视柜里有一台黑白电视机,说是净明的一个有钱的亲戚送的,堂屋西边是一张小圆形的火锅桌紧挨着墙面,边上摆放着数张小靠椅。</p><p class="ql-block"> 十二点过了的时候,她的父亲,放牛回来了,脸色有点严峻,我的心里,有点忐忑。开饭前,我帮着抬这张小圆形的火锅桌子,很轻,地面不平,是夯实后的土地面,坑洼较多,我便走出去找来瓦片,把桌子努力地塞稳当。酒过三巡,她的父亲慢慢变得高兴了起来似的,便说:“饭后,你帮我去水库里把我先前沉放在里面的木材捞起来。”饭后,我们就出了门,房屋旁边的几棵树下,便是拴着几头黄牛,我们经过时,便都抬起头,望着我们,嘴巴左右晃动着,反刍着上午的所食草料。下了坡,不到二十米,便是一个小型水库,两山之间的低洼处的一端,筑起来一个堤坝,就算是一个小型水库了,水面总有四五亩的样子。我们俩便一起下了水,木材说是在水库的正中央,已经有半年之久了。我游到水库正中央的时候,便深吸了一口气,头向下,猛地下潜,触摸到一根木材的时候,就努力地随着水的浮力,往上托举,再用力地横游到水库边。捞起一根木材,很不容易,因为水很深。我们俩此起彼伏,用了将近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才全部完工。其实,我早已经深感疲惫和不适,但不能说出来。</p><p class="ql-block"> 返回后不久,我便觉得胃里难受得厉害,头晕,脸色也变得苍白。她的母亲,便着了急,赶紧给我揪肩膀头,直到肩膀头由红变成紫黑,再用火烤过的针尖,挑出淤血来。我的母亲,也总是对我这样,我知道,这很有用。果然,在坡房东边的竹林阴凉处的睡椅上躺了会儿,慢慢的好转了。</p><p class="ql-block"> 原计划,晚饭后,就返回的。但三个人都盛情地挽留着,我便答应了。第二天,她正在读高三的弟弟回来了,见了我便叫:“项东”,我笑了笑,她的母亲,挺生气,呵斥他:“要叫哥哥!怎么能叫名字?”说罢,又去厨房做饭了。我想闲着也是无事,就进入了厨房,帮忙她的母亲着火,她的母亲也没反对。这时,厨房,就我们俩了,她便说:“听说你也没被认账(没纳入财政),工资很少,还听说你父母也反对着你们的事,父母总是好心,不要怪他们。”我无法回应。“钱到不是关键,只要你们俩好,钱可以慢慢地挣。你们俩的事,我不反对,你叔叔开始也不答应,但昨晚他说你实诚,也没意见。”我还是没做声。“我们陈家湾,家家盖了新房子,我们只是想把两个娃子供应出去,能上个班,有个稳定的工作。读书,很费钱,收入也总不大好,房子是盖不了了。”“听说你抽烟很厉害,娃子,抽烟、喝酒、打牌,在于个人,想明白了就能改,想不明白,别人再怎样劝也是劝不了的。”她紧接着如此地说到,我依旧沉默着。但是,在我写这些文字的时候,她的话,似乎就在我耳边萦绕着。</p><p class="ql-block"> 晚上,因天气炎热,家里没有风扇,房间也狭窄,蚊子嗡嗡地叫,也只一扇窗户,我总觉得透不过气似的,我决定在房屋外面的空旷处睡觉,就让他们协助搬着一个并不算新的竹床,抬到坡房前面的场子里。场子里,也是凸凹不平,也要用瓦片塞着,才能基本稳当。她的母亲,便找来了四根细长的竹竿,很快便绑好了一个蚊帐,我就在外面睡。半夜里,她的母亲,起来了两回查看,好像担心我冻着了,或者被子掉下来了,白天又听说这儿常有野猪出没,她两次来看,我都知道,但装作睡着了。一周后,他们才让我回家。</p> <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 婚后,她从砂子小学调动到了镇小,有了兰冰。我的母亲,在学校食堂,白天没时间带。我在华宝,当班主任,忙,没时间回来。孩子一个月左右,开始咳嗽,我们就和岳母一起,抱着兰冰,用毛毯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留下两个小鼻孔呼吸,从唐镇的火车站,坐上了火车,去襄阳,到哥哥所在的襄阳中医院去看,嫂子说去她工作的中心医院去看,门诊室里,医生说:“半岁以前,感冒的孩子很少。你的孩子咳嗽这样厉害,怎样照看的呢。唉!”要打点滴了,针头都不知道往哪儿扎,扎脚也不对,最后,针扎在额头上,孩子是哭得撕心裂肺。当天晚上,兰冰又哭了几个小时,不吃,也不喝,我们也不知道原因。我们抱着孩子,又往医院跑,哥哥,嫂子也陪着。返回唐镇的时候,我送岳母回去,我说,我把兰冰母女,接到华宝去,我来照顾着。岳母没有言声。没想到,这娃子,每天晚上都是哭,差不多哭了将近九十多天,每天晚上,我们就起来轮流地抱着她,在寝室里来回地走,来回地抖着,一个晚上,又一个晚上。第二天在教室上课,我都不知道怎样上的,我感觉自己站都站不稳当,头重脚轻,晕乎乎的。妻子便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上课也重要,我让我妈来。”她们母女俩就又返回唐镇了。但我深知,她弟弟还在读书,刚上大一,还有三年才能够毕业,农田若是没了收入,如何供应读书?但,岳母还是来了。我们商定,周五,我回来,她便回家,赶家里的农活,周日下午,便是从陈家塆步行到砂子的街道,再坐三轮(麻木)到唐镇。孩子一岁多的时候,能够走路了,她便带到陈家塆,农忙的时候,让孩子在田边的树荫下坐着玩,岳母、岳父便是远远地一边干着农活,一边看着兰冰。有一个晚上,我正在上晚自习,妻子来了电话,说孩子在陈家湾一直哭,她姥姥担心,让我们去看看。我委托别人来照看我们班的学生晚自习,又布置好了学习的任务,就骑了摩托车,飞快地跑到唐镇,带着她就往陈家湾去。到了后,兰冰还在哭,姥姥说,哭了一个多小时,就是不停止,是不是生病了。我们就轮流地抱着她一会儿,她便没哭了。哄着哄着就睡着了,放到床上,我们就走了,我又返回华宝去查寝。我想,大概是这孩子想爸爸妈妈了罢。还有一回,兰冰从床上倒载在床下了,额头上碰了个大包,姥姥心疼得又打我们电话。</p><p class="ql-block"> 慢慢地,到2002年,经过六年抗战,我被纳入了财政,又当上了教导主任。岳母很是开心,对我说:“你要好好地工作,要对得起曹校长,将来也不要忘记了他才是。”我就按照岳母说的去做,两个人带着六年级的一个毕业班,再做着教导主任的工作,还有继教的工作,还有课改的工作。那时,华宝的教学质量,正处于滑坡状态,我便要求早饭后,中饭后,晚饭后的辅导时间,大家都跟紧些。没课的时候,或者晚自习后,我就在办公室的电脑上输试卷,语文、数学、思品、自然,再让彭扬明老师油印出来,每月考试一回。开始,是用拼音,觉得速度很慢,一半天,一份试卷还完成不了。最后,我决定学五笔,便背诵了一个周的字根,又反复地练习。后来,两节课,便能输好一份语文试卷。期末测试,我们学校全镇领了先,甚至超过了镇小,曹校长十分地高兴,逢人便夸我。五年的教导主任的时光,我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样的工作,加班至深夜,是常态。我遵从着岳母的意愿,没有忘记曹校长,二十多年来,我们走得很亲热,感情也很深。他是七月初七生日,我年年便去。加上他家住在映山红酒店的隔壁,离我们住的地方很近,每一年,总是要相聚五六次的。</p> <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 2007年,我到砂子当校长,岳母很开心,开学前,便和妻子一起,到了砂子小学,帮我收拾寝室的卫生,摆放好桌椅和厨房里的炊具,弄好了蚊帐,我便送她们回去,在学校大门口,岳母说:“你要对老师们好些,不要耍威风。”在得到我的回应后,才放心地走了。多年来,从砂子到镇小,再到一中,我从没耍过一次威风。在砂子工作的期间,我们的工资渐渐增长了些,我们便合计着给岳父岳母家的后院砌上院墙,觉着也安全些,动工后,我的父母也去帮忙了一个周,我们只请了一个砌匠,大家齐心协力,自己动手,搬砖,筛沙,搅拌水泥,不久便竣工了。</p><p class="ql-block"> 后来,妻弟毕业了,上了班,家里条件,都慢慢地缓和了,好起来了。我们也在随州买了新房子,妻子就建议岳母到随州找个地方上班,说农活实在是太累了,又挣不到钱,家里的田,少种一些。岳母便答应了,她们俩出去了几天,根据酒店外面张贴着的招聘广告,找到了一份工作,是在我们家附近的一个映山红大酒店的厨房里去帮忙,洗菜或者切菜、递菜之类的活。岳母以她的一贯的勤劳与善良和包容之心赢得了同事们的尊重与喜欢,她甚至于学会了用手机拍照,与她的同事们一起,说是酒店主管计划安排她们去哪儿玩玩。最后听说,主管安排她们去白云公园逛逛。这将近一年的时光,是她今生最幸福也是最快乐的时光,白天,她在酒店幸福而又开心地工作着,晚上,她住在我们家,挺近的。</p><p class="ql-block"> 而她的童年,是与我的母亲一样,是那样的悲惨,都是出生后不久,便是没了母亲。我的母亲,是跟着她的哥哥一起长大的。而岳母,没有兄弟姐妹,开始是计划被扔掉的,后来,被迫寄养在姨妈家,没有父爱,没有母爱,只有歧视与冷漠。然而,这些苦难的日子,她从没对我提起过,都是妻子告诉我的,在她的内心世界,从没有“仇恨”两个字,更没有“抱怨”两个字,只有感恩、包容和付出。她似乎对谁都好,整个村里的人,哪家过事,她都是去帮忙,都是当主厨。为了报答姨妈的养育之恩情,她主动去姨妈的女儿在净明办的木材厂去帮忙,将近半年的时光,没要过一分钱的报酬,而且总是把自己家这种的菜往厂里的食堂带,也不要一分钱。那时,陈家塆离净明将近有十多公里的路程,她都是抄小路从双稻香的陈家湾过砂子岗步行过去。</p> <p class="ql-block"> 四</p><p class="ql-block"> 妻弟结了婚,有了女儿,笑薇。岳母便决定去武汉帮着他们带孩子,她依依不舍地辞去了映山红大酒店的工作,去了武汉。在武汉,因弟妹请产假在家,她一边照顾笑薇,一边在一个叫农家小院的小酒店打工,还是在食堂操作间帮忙。不久,岳父也到了武汉,也在这个农家小院打工,负责食堂的剖鱼的工作。这期间,我们也买了车,所以,我们会去武汉看看他们。妻弟也在武昌白沙洲买了新房,房子将近160个平方,很宽敞,一大家人尽享天伦之乐。</p><p class="ql-block"> 2013年的十一期间,他们一家人,从武汉回来到了砂子赶情。午饭后,我们开车一起回到了陈家塆,其实没什么可看,院子里,已经杂草丛生,四间坡房也显得破败不堪,有掉落在地下的瓦的碎片和裸露在外的椽柱。我们只是想回来看看养了多年的狗,阿黄,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阿黄》,来怀念它。先前有一只黄色的猫,不见了踪影。它,已经站立不稳,骨瘦如柴,精神恍惚,目光呆滞,不认得主人了。岳母叹息几声,从邻居家找来几个鸡蛋,敲碎了后放在一个碗里,放到它面前,想让阿黄补充下营养,但它已经对食物没了任何兴趣,它颤颤巍巍地往院墙地角落里走。数年来,没有了主人的照顾,我们仅仅是每个周末去带点馒头给它吃。是孤独,是饥饿,是落寞,亦或是它真的老了,才让它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p><p class="ql-block"> 2014年的春季,我们知道了岳母一直咳嗽着,总好不起来。妻弟来电话说检查的情况不大好。岳母也给我打了电话,说了这些情况,我说不用担心,没事的,要相信现在的医术。我知道,岳母,一直是相信着我说的每一句话。不久便确诊了。我安排朋友开车,连夜把妻子带着一起去武汉,打算把岳母接到襄阳中心医院住院,因为嫂子在这所医院上班,我们想着找医生会方便些,住院也方便些。妻子请了一个月的假,专门去陪护。在襄阳住院期间,我在家照顾兰冰。周末,我们俩去随州,我去家具市场,买了一张床,1700元,放在我们的一个半室里,我预计岳母返回随州的时候,可以休息得更舒适些。</p><p class="ql-block"> 她们从襄阳返回随州的时候,我们就安排岳母到季粱肿瘤医院住院,妻子继续请假照顾着。为了不过多地耽误教学,岳父便来偶尔替换着照顾。我们一家人,周五,开完了会,便迅速赶回随州,再去医院,去看望岳母。病情稳定的时候,我们便开了车,带着她去我家。为了上洗手间方便些,我们让岳母到我们的主卧室去住。为了照顾好岳母的生活,我们在超市,购买了各种各样的炊具,想好好地调理下她的生活。常常因肺部积水过多,有时,她会晕厥过去,这样的时候,妻子便大哭不止,我就把岳母抱起来,从我们家抱到楼下,放在车子的后排躺下,飞快地往季粱医院赶去,让张医生抢救。这样的场景,一次,又一次地重演着。稍微好些的时候,我们再接她回家。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医院,我们从没听到她因为病痛的折磨而发出任何的声音,她总是默默地独自承受着一切。因化疗,头发差不多掉光了,有时晚上,我们在家看电视,她在我家里的客厅缓缓地走,她显得一丝力气也没有,我总是说:“妈,没事的,你坚持住,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她露出了笑容,没有说话。这也如同我安慰着在病床上我的母亲一样,我的母亲,也是那样的相信着我说的每一句话。如同,小时候,我相信着母亲说的每一句话。</p><p class="ql-block"> 四月底,五月初,她的病情,日益恶化了。听妻子说,肖校长一家去医院看望她时,她对肖校长说,感谢你对项东的信任和提拔,没有你,没有项东的今天。</p><p class="ql-block"> 五月三日,我刚刚回唐镇,我陪兰冰上学。四日的凌晨,接到了妻子的电话,她哭着说,妈走了。我安顿好兰冰的当天的生活,开车去了季粱医院,在病房里,我的妻子正嚎啕大哭,哭晕厥过去了几回,陪护病人的许多家属,围过来看,他们叹息着,惋惜着,安慰着。但这些安慰,这些叹息,是多么的苍白与无力。那一年,岳母还不到60岁,我第一次去他们家的时候,她45岁。</p> <p class="ql-block"> 五</p><p class="ql-block"> 我总想起来,兰冰小的时候,每个周末,每个寒假,每个暑假,每个节假日来临的时候,元宵节,五一,端阳,中秋,十一,我们一家三口,都是兴高采烈地骑着我们的摩托车,去陈家湾,不需要什么好吃的,岳母知道我喜欢吃辣,她就变换着花样做,辣椒炒韭菜,辣椒炒鸡蛋,辣椒炒茄子,辣椒炒缸豆。偶尔宰杀一只大公鸡,算是我们的加餐,岳父在放牛的间隙,用弹弓打几只松树林里奔跑着的野鸡,算是我们的美味佳肴了。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带着兰冰去田间地头看油菜花开,漫山遍野的都是,我让她们和油菜花合影。桃花哩,那时村上并不多见。映山红哩,只有华宝的山上才有;每逢暑假的时候,我就去隔壁的水库钓鱼,我一坐就是一半天,鱼获不多,但浪费米糠不少,我总是事先用许多的米糠拌了许多的散白酒再洒上白面粉,揉搓好一会儿,算是当作饵料;秋天来了,我们一起去掰玉米、挖红薯,去塆里仅存的一棵柿子树上摘那些或硬或软的果实,颜色是火红火红的;寒假的时候,我带着兰冰去田野里、小山沟沟里放野火,看我们的阿黄去追逐田里的野兔、山坡上的野鸡。白天,我们用许多干皮柴,叠加在火盆上,燃起熊熊的篝火。晚上,在床上,兰冰两岁多的时候,我怕她冷,就把她放在我胸膛上睡,虽然,在睡前,岳母都会用烘笼先把冰冷的被子焐热,我再给她讲故事,故事一停止,她就不依我,我就一直编,直到她睡着。</p><p class="ql-block"> 无论哪个暑假,每天中午,我们都午休,那时,也有了风扇。岳母,却从没午休过,她去田里给棉花打药、除草、整枝;她拿着一个大框子,去田埂上、山洼里、堰塘里给家里喂养的母猪找食材。每个忙月来临的时候,她瘦弱的身影,总是在田间,在稻场往来地穿梭。于是,中秋,端午,我们都去帮忙。田里,离稻场那样的远,还须上一个陡坡。田埂,是那样的狭窄和漫长,我依然是和岳父一起,把稻谷、小麦一捆捆地慢慢地挑着往稻场上走去。挑毕之后,便是堆垛子,这是一项很费体力的活,垛子由矮变高,岳父在上面,我们在下面,便是用千担插进捆子的正中间,再往上努力地举起。天气晴好的时候,便请了会开手扶拖拉机的师傅来打场,拖拉机后挂着一个石磙,在稻场上循环着转着圈儿,期间会停歇一会儿,我们翻个场,拖拉机便继续转着圈儿。直至,稻谷、小麦晒干了慢慢地归了仓。</p> <p class="ql-block"> 六</p><p class="ql-block"> 时光,总是飞快。2021年,快过去了;2022年,快到来了。12月26日,兰冰要考研了,她正在为自己的理想而奋斗着,将近两个周,为了复习,没有与我们说话了,前些日子,我发一条微信,让她搞好生活,注意保暖,她几天才看见,再回复。今年暑假要开学的前一天,在家里,吃饭的时候,我顺便说:“兰冰,饭后,你把行李收拾一下,明天早上爸爸打早送你。”可是,不一会儿,她眼泪在眼眶里只打转,不久,便狠狠地哭了一场。我知道,她不想走,想在家多呆几天,在家里,她衣食无忧,没有任何的压力。整个暑假,她在家学英语,学考研的几本教材。她在家大声地读英语单词的时候,我们不看电视,不说话,不去打扰她。我们尊重她的选择,也努力地供应着她的学业。每次放假的时候,我们去武汉站接她的时候,氛围总是那样的轻松与要人欢喜;每次开学的时候,我尽量克服一切困难,与她妈妈一起,提前一天到武汉站附近的宾馆,我们是想一家人在一起住一晚上。晚饭后,我们在武汉站的附近散散步,她照例是挽着我的胳膊,和她小时一个样,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都是这样。直至把我的上衣扯歪到一边去,我才说,快把你的胳膊松松。每个假期,我若是出门应酬,她便是发信息,爸爸,早些回来,要少喝酒。随州,有了南站,她不要我们送到武汉了。但她,从第一次进入了检票口,拉着她的大大的行李箱,背着她的书包,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的情景,都时时在我的脑海里浮现。虽然,每次要上学的时候,她都很不舍,但真正到了车站,她依旧是拉着她的大大的行李箱,背着她的书包,头也不回地走向检票口,向候车室而去,只留下她妈妈向她久久张望着的背影......</p> <p class="ql-block"> 七</p><p class="ql-block"> 后来,岳父一个人又去了武汉。妻弟们又在武汉的青山区买了小户型的房子,笑薇也有了一个弟弟。岳父的任务便是照顾这两个相差不到两岁的孩子。期间,我们依旧赶去武汉看过他们几次。因户型很小,我往往不久坐,就想出去走走。出了小区往东不到10米,便是一家专门处理旧书的书店,我就牵着笑薇进去看看。老板年龄近六十左右的样子,却是认得笑薇,便对我说:“这孩子的爷爷倒是喜欢来我书店看看书。”这我倒是相信,岳父的三大爱好,我一直是晓得的:喝酒、看新闻、看书。这个排列的顺序,是有道理的,喝酒为最爱,看看书排第三。我便对老板说:“我岳父当过兵,总有三年。后来复员,拒绝了组织上分的一个进工厂的工作,回到了村上,当了几年连长。”老板很是错愕的样子望了我一会儿。我在这个旧书店,挑选了数十本旧书,老板说,给你岳父面子,便宜点,一共50块钱吧,我也觉得挺划算。然而,终究城乡环境有别,不到一年,岳父呆不下去了,喝酒哩,觉得不自在,又怕影响孙子、孙女;出门哩,车水马龙,认得的人又太少,没人叙家常。又不好意思对妻弟们说出口,就反复给我们打电话。末了商定,还是回到陈家塆住。我们给他更换了两扇门,旧门,早已经是摇摇欲坠。不久我的父亲对我说:“你岳父一个人孤单,你把我家的一条小黑狗送去给他养着,是个伴,大了,也可以看门。”我便用一个小纸箱子把它装着,带去了陈家塆。吃的米、面、油我们定期送过去,我的半旧的衣服、鞋子,都拿去给他穿。想着他一个人无聊,又从别处买了两只山羊让他饲养着。平常,他就拿着一个可折叠的小凳子,拿着一根鞭子,出去到山坡上、田野里放羊。后来,两只羊变成了数十只。前不久,他七十岁的生日,我们提前一天去,在砂子街冯三酒厂处,打了20斤散白酒和一些鱼肉之类的。那天,我们自己动手,烧火做饭,陪他过了生日。还是那张小圆形的火锅桌,靠椅,也还是先前的那几张,我照样是陪着他喝酒,说说往处,说说现在。先前,送给他的小黑狗,已经长大。我们每次去,最先奔跑出来迎接我们的便是它——摇头摆尾,上窜下跳,亲热得不行。饭后,我们就返回,黑狗便在我们的车后奔跑着,直到路的拐弯处,才停下脚步。我通过后视镜,看着岳父,依旧是伫立在四间坡房的东头......</p> <p class="ql-block"> 今年的春季的谷雨时节,我们新栽了一棵小石榴树,我们想着,谷雨,是春季的最后一个节气,寒潮天气基本上结束了,气温也慢慢回升了,降水也会增加一些了,有利于新栽苗木的成长。那个树窝,已闲置多年,是因为,先前栽的苗木,过于密集,不能够很好地享受到阳光的普照,慢慢地枯萎了,最后也许是被拔除了,只剩一个树窝了。谁曾想,到了五月,这棵小石榴树竟然是开了许多的小红花,不久,又挂了果,虽然只是两个,也要人欣喜了,果实由绿慢慢变黄。不料,有一日,竟被人摘去了,我很觉得是可惜。后来,它又陆续地开了两次花,又挂了不少果,也是一样的由绿变黄。小雪之后,它的叶慢慢的枯萎了,现在是一片叶也没有了。它的两边是两棵已近十五年树龄的桂花树,花香已过,翠绿依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