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全文上中下三集,请关注。)</p><p class="ql-block"><b><i>{夲文作者另撰有相关题材作品《换届》和《分房》,欢迎阅读指正。}</i></b></p> <p class="ql-block">采自连环画《上海的早晨》</p> <p class="ql-block">(本文包含虚拟成分,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敬请谅解</p><p class="ql-block">(A)</p><p class="ql-block">司务长是连队除连长指导员外的一个副连级或排级的职务,主管连队的伙食营房和财务。北国出版社是个文化单位,有食堂,归总务科或行政处管。但在特殊的十年,北国社属于砸烂单位,被连窝端到了潮湖干校,实行军事管理,北国社攺称为干校第十四连,设连长指导员和司务长。</p><p class="ql-block">干校初创时期,是先生产后生活,连队主要力量放在围湖造田上,把潮湖抽干见底,开出一亩亩农田来。潮湖所在地是有名的几大火炉之一,夏天气温常在40度上下。上面太阳烤着,下面是深及膝盖甚至几达大腿根的泥浆,劳动强度之大可想而知。而吃食天天只是米饭和萝卜丝汤,买到菜肉成了当务之急。</p><p class="ql-block">连队需要一个司务长。原来干这活的总务科长被牛鬼了。这时有一个人毛遂自荐,让我来干吧。行,就你了。这人就是小杨,杨河南。小杨是68年被分配到北国的大学毕业生。他们本应66年夏天毕业分配,撞上了十年的开年红,延长一年,直至68年才分配工作。</p><p class="ql-block">小杨干这活,要说还是点底气的。他出身资本家,父亲开饭馆,俗话说,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饭馆的儿子会做饭。但实际并不然。他父亲不是厨师,而是管账的。刚解放时东方市政府和某省政府合作,要为该省省会城市盖一现代化饭店。东方市政府就组织东方市资本家投资盖了一个长江饭店,作为该省政府的招待所。当地的人大代表也第一次见识了抽水马桶。</p><p class="ql-block">小杨的父亲就在饭店管账,以求投资收益的最大化。解放前资本家有发家致富的标配三件套,就是做假账,偷漏税,盘剥员工。正因此从DNA角度来讲,父亲遗传给他的不是烹调术,而是管理术。此外十年开始时,小杨属于可以改造好的学生,被排斥在运动之外,学校又陷于瘫痪,就自己到外国海员俱乐部去打义工,学习刷盘子端盘子,对饭馆那一套也有了些心得体会。</p><p class="ql-block">小杨在上海的老家是现在大名鼎鼎的文化名人里弄四明新邨,是一些福建商人集资兴办的四明银行,为员工建造的宿舍楼,也有部分出租。地段和房屋质量的上乘,吸引了达官贵人,尤其是日本侵华逃逸至上海的乡绅富商。当然也有不少文化名人迁入。前几年电视剧《人间四月天》,以徐志摩和陆小曼的缠绵爱情使不少观众泪雨倾缸而下,纸巾一时脱销,更有些口味古怪的观众,因没有看到徐陆床戏而责怪导演不懂人性,就是以四明新邨为背景的,四明新邨也一夜崛起,访客络绎不绝。更有历史意义的是印度著名诗人泰戈尔是应徐的邀请访沪,住在徐家。可惜徐陆爱巢所在的那栋楼竟被拆了!小杨不可能不受到四明新邨的两股气息,文人的雍容儒雅和商贾的铜臭狡诈的双重熏淘。</p><p class="ql-block">68年夏小面曾去四明新邨找小杨,问他何时去报到,只听到一大妈用辣块妈妈的扬州话答曰:早走了。及至看到大妈的富态相,视觉受到了极大冲击。那时的上海能看到的除了瘦人,还是瘦人,即使妇女也很少前凸后翘,也是平板一块。小面至今还记得一张超大席梦丝床和大沙发。大妈正在收拾床铺。由于大妈操扬州口音,小面一直以为杨河南是扬州人,几年前才知道他祖籍是河南,父亲是开饭馆的。扬州是有名的三把刀:菜刀,剃头刀,修脚刀,更以为他是扬州人无疑。小面觉得他家并无异样。那时的四明新邨,在十年风暴下,几无一家幸免,70%住户换了主人。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p><p class="ql-block">小杨当上了司务长,就要千方百计买到菜和肉。潮湖是个小县城,现在一下子湧來了数千外來人口,供应一下就紧张起来。买到菜肉就得和摊主们搞好关系。 小杨不惜工本,自讨腰包买了飞马煙请他们抽。一来二去由生变熟,交了几个摊主朋友,缺口终于打开。</p><p class="ql-block">南方的菜市开市特别早,天蒙蒙亮就开秤了。潮湖县城离连队驻地步行单程就得2个小时,为了赶早,小杨就得半夜上路,实在太过辛苦,于是他就搬到设在县城高中的干校招待所去住,再后来他就让菜主,按他头天的要求,直接把菜送到连队炊事班,无非多给些脚力钱而已。这样他和同住在招待所的同事老龙早早过上了农家乐:天天吃着猪头肉,喝着小酒,两人都养得白白胖胖肥头大耳的。</p><p class="ql-block">那时是票证经济,无票寸步难行。粮油肉票按人头发放,煙票却有点特殊,只发给曾经的煙民。飞马煙是中档煙,不便宜,一盒等于普通人一天的伙食费。有个留苏煙民,因为舍不得买盒煙,用裁小的报纸卷煙丝抽,一边抽,一边咳。小杨自己不抽煙,为大家吃到菜,也是够拼的了,要知道当时大学毕业生月工资才46元。另外,那时菜市交易都以白条为凭证,司务长的责任重大自不待言。 </p><p class="ql-block">这样日积月累,广结人脉,待到从干校返回北方市时,摊主们自发为他送行,他也买了好几盒飞马,一边走,一边撒 ,好不热闹。</p><p class="ql-block">那时十四连还有一人也住在干校招待所,那就是上面提到的,喝酒吃猪头肉的老龙。他的任务类似现在的驻京办。两人一见如故,结下了忘年关。老龙人脉广泛,通达上层。和老干部王文明的交情甚深。王复出后组班子时,曾力主老龙加盟,并欲委以重任,以挟制林忠国。可惜角力惨败,只能调往别的单位。 </p><p class="ql-block">1973年,北国社返回北方市,重新开始工作。小杨被分在第三编辑室。巧的是王文明也在这个编辑室。他本不是北国社的,经过那十年,他不愿再回原单位,就暂栖北国,在三室坐冷板凳,等待东山再起。由于身份特殊,起初竟无人答理。经老龙中介,小杨來到他身边,问寒嘘暖,王有了点活气。</p><p class="ql-block">及至1978,王终于官复原职,执掌北国。他主持北国班子的组建,力荐小杨,谓人才难得,当个总经理绰绰有余。杨当上了总编室副主任。他说终于轮到我们了。这话不假。他从小学中学大学到单位,一直时刻准备着,从副主任而主任而助理总经理,和副总经理也就只差半步了。</p><p class="ql-block">这时出国潮风起云湧,小杨是学外语的,不能不心动。他要去驻外使馆工作。可以去,但职位不能留。他先去驻瑞士使馆,后又去驻德国使馆,但身份都是借调,上升通道碰到了天花板。犹豫之际,王文明致信给他:与其浪迹天涯,不如回来当太元老的传承人。太元老是北国社的创始人,前清举人,开国常委,曾受接见。这诱惑实在太大,根本没法拒绝,回国去。</p><p class="ql-block">王的这封信的背书,则是用杨挤走林忠国,自己当太上皇。原来还在78年王重出江湖,主政北国时,他对林就甚为不满。王是外来户,他要主政必须利用陈伯老的班底,而这班底的首领就是林忠国,这样王有一种被架空的感觉。两人的缝隙则是始于,王要北国社打一份报告,为他申报部级待遇。在这过程中他觉得林办事故意拖沓不力。王退休后,又觉得林不够尊重他,人一走茶就凉,甚至发展到公开撕破脸的程度。一次发奖金,给了他一份普通奖,他竟当场将钞票扔出办公室。</p><p class="ql-block">他现在要扶持杨上位,但林还没到退休年龄。他让杨回来是提前施压,而林也不是软柿子,这样双方就顶在那儿,形成水火不相容的局面。一次林甚至亲自在全社大会上说,有人说我要退了,我今天告诉大家,我至今没得到任何正式的通知! </p><p class="ql-block">这样杨回国后,就只能先去上级机关,任外联司司长。其后虽然传闻不断,要回来了,要回来了,但始终是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这一回合就持续了4年。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p><p class="ql-block">1994年他回到了北国,荣登大位。</p><p class="ql-block">回來后的第一件着急要办的就是重新请出王文明王恩师。王恩师已过80了,真正的到了时不我待的时候。在冬眠了10多年后,苏醒了过来,活跃了起来,迎来了第二春。他红光满面,精力充沛,声如洪钟,歩覆矫健。浑身散发出一种青春的活力。他又开始频繁出现在北国社的一些重要场合,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挥斥方遒。丨</p><p class="ql-block">一次社里请王为新员工讲话,杨想到了老面,“请”老面坐在王的旁边,万一王想不起刚讲过什么,接不上茬了,由老面负责提示。王讲的是奥威尔的《1984》。散会后有一个员工对老面说,我刚来北国时,就听他讲过,多少年了并无什么新意,似乎句子都是一样的。</p><p class="ql-block">那一阵,王处于高度兴奋状态,好象老虎都能打得死。他高度活跃,到处开会,到处讲话。一次去外地开会,晚上听到一好友亡故的消息,受到了强烈刺激,当晩就殁于宾馆。杨赶到遗体都僵了。</p><p class="ql-block">王的突然离世,引起了与会老同志们的警觉,他们纷纷婉谢了主办方的盛情挽留,打道回府了。站台老同志的离去使会议无法继续下去,只好提前结束。宾馆方面表示,钱一分也不能退。</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