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游

Xuechangling

2021,12,10。 <p class="ql-block">  提起老木绵.匠园风景区,估计这几年不少南宁人都知道,这是一个本世纪南宁新建的景区。该景区位于西乡塘地铁1号线南职院站200米处。这里绿树掩映、山青水秀、幽静美丽、充满山野情趣。可是有谁知道这里曾经是一个农场的知青点:南宁市跃进农场五分场(在1970年知青进场前跃进农场曾是一个种甘蔗的劳改农场,后劳改犯迁移农场改制交地方)。1970年9月我高中毕业被分配到这里当了一名农工。</p><p class="ql-block"> 2021年11月26日上午,我和几位知青朋友又一次来到了五分场(现在的老木绵.匠园)。故地重游,往事历历在目,半个世纪前一群青春少年在此生活工作的影像岀现在我的眼前⋯⋯</p><p class="ql-block"> 当年进五分场时我才17岁,离开五分场调到二分场时23岁。曾在此生活工作了6年。人生的第一课是在这里上的。往事如烟,但烙印已深深的刻在我的生命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当年分场有位知青叫陈敦盛,曾经用毛笔在报纸上写下一篇大字报的纪实小说"小落晚的春秋"(分场所在地以前的地名是大落晚,地处更远的山里的饲养班是小落晚,他是饲养班的),贴在饭堂门口的墙壁上,连载了几天后被指导员(分场书记)叫停。写的什么内容已忘了只记住有这个事,知道大落晚、小落晚的地名被写入文章里。而且多年后大家都知道他的哥哥陈敦德成了广西的知名作家,其作品"法庭内外"被拍成了电影。</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曾经住过的老房子还在。当时分场有200多知青,男女各半。有5栋平房,每栋10间,地板是三合土拍的,球场边一栋,分场里整齐排列着4栋。球场边的和分场的第一栋是男生宿舍,二、三栋是女生宿舍;第四栋是卫生室、工具房、农药化肥仓库等,饭堂另外;还有部分词养班(养猪养马。场里每年都有生猪出栏任务)男生住在山里的饲养班。后来分场又盖了一栋。记得我刚来时就住在第二栋平房(女生宿舍)的第一间,每个房间住5人,面对面一边各两张床,里面窗下横着放一张床,门只能开一半;我和赵平仪、时根妹、郭福俏、班长陆辉一个房间。两张木条凳支起一张床板,我床头放着一个小肥皂箱里面有几件衣服和书,被子毯子都堆在床上,床底下放有一个锑桶,桶里搁着水杯、牙膏牙刷和一个大碗,这就是个人的全部家当了。</p><p class="ql-block"> 刚进场时,我们没有隐私。当年谁追谁,俩人在饭堂打饭回来坐在床边一起吃、然后一起走出去,大家都好奇的看着;也有悲剧的,兰娟就因此精神失常回家养病(我们还多次去看她)几年后就死了。恋爱的第一课就是这么上的。谁有什么困难大家都一起出谋划策、帮忙解决;晚上除开会学习外,宿舍里吹拉弹唱的、织毛线、看书、聊天的都有,赵平仪天天晩上拉小提琴;有一年五四青年节晚会,我们12位女生口琴合奏南斯拉夫电影巜桥》主题曲"朋友"惊艳了全场!</p><p class="ql-block"> 记得进场没多久的一天,男排的小伙子们在菠萝山上除草,在半人深的荒草丛中打死了一条近两米长的大蟒蛇,10多个人雄纠纠地扛着大蟒蛇回来,全分场的人像欢迎出征归来的英雄一样欢迎他们。小伙子们把一尺来宽的蛇皮剥下来钉在一块床板上放在宿舍门口外晾晒,余下的肉做成美餐,晚上痛快的大吃了一顿。听说后来他们把那块蛇皮卖掉买了一个蓝球。</p> <p class="ql-block">  这棵歪脖子老树还在,只是当年挂在树上的大铁钟已不见了。那时每天早上6点半,分场的天空中就会传出指导员卢方德准时敲响的起床钟声,还不时的伴随着他的吆喝声"起床啰……起床啰!"。随后7点半又敲响岀工的钟声⋯⋯。至今我每天6点左右就醒的习惯就是那时训练岀来的。但我一直没忘记第一个春节大年初一,指导员叫我和丽云、小何等几个无家可归的小女孩(当年我们的父母下放了,在邕无家可回。工作未满一年还不得享受探亲假)去他家吃饺子,使我们很感动!</p><p class="ql-block"> 五分场的甘蔗地都在一个个的山坳里,出工走半个小时是平常的事。我记得挑担开水到地头上坡下坎最远的那沙水库、大垌田等要用40分钟左右,还左右肩轮换着,没走一半衣服就湿透了;一年又一年,我们在这里挥洒着青春的汗水、泪水,把最好的岁月留在了这片土地上。如今,老指导员和大铁钟都不在了,但那清脆的钟声似乎还在山间、我的耳边回荡。</p> <p class="ql-block">  原来的沙石路面铺上了水泥;一切都很熟悉,完整的保留着。但老房子里面已经重新装修成匠园的工作室、民宿的客房;庭院里种有竹子、置放了各种陶灌、石磨等;修了长的、园的拱门⋯这些都告诉我们:时代变了,换了主人啦!</p> <p class="ql-block">  这里原来是饭堂,房子已重新翻修过了。那时每天收工后,大家都拿着碗来此排队打饭。当时我们领的是农工级每月40斤定量供应的粮票(一般市民27斤)。我们都是打半斤米饭、5分钱的青菜;青菜是蔬菜班种的,既解决人吃也解决饲养班的猪饲料;通常是夏天空心菜、冬天包菜为主;一周才吃一次肉(肉片一份一毛钱),时间长了,大家挺不住了,吃肉的次数慢慢增多。</p><p class="ql-block"> 记得刚进场第一年,每月才18元工资,我居然一个月的伙食费才用了9元(4元饭钱,5元菜钱),还有9元用于购买牙膏肥皂、卫生纸和书等。年底还用节余下来的10元钱买块花布自己裁剪缝制了两件衣裳。</p> <p class="ql-block">  五分场用水是一大问题。蔗田是靠大垌田水库、罗文水库等引水灌溉,而人的吃用则成问题。</p><p class="ql-block"> 当年分场是有一口井的,不在这个位置,在对面的山脚下。但水的碱性太大不能用,洗衣服滑溜溜的,锑桶边干了有一层铁锈。为解决洗澡洗衣服的用水问题,我们在饭堂左边现在的小花园处修了水池,然后从几公里外的大垌田水库挖渠引水过来过滤后用。当时水渠经常因刮风下雨、山土崩塌或牛群踩塌断水,我就得拿着铁锹沿着水渠一路检査维护疏通(当时我是分管后勤的副分场长)。而吃水则是靠马车每天翻山越岭,到山外两、三公里的公路对面的场部去拉水。当时大山深处的饲养班养了几匹马就是为拉水用的,马车班的黄佐良、韩栋等人,每天上、下午轮流赶着两匹马拉的大马车(上面放着两个大铁桶),从山里呼啸过来经分场出山而去,两小时后又呼啸而来停在饭堂门口(一天好几趟),成为五分场才有的一道独特的风景;尤其是下午,若是碰上收工了,人人纷纷拿着盛水的用具、叮当作响的从宿舍里跑出来奔向马车排队打水,那情景简直像过节一样。现在回想起来愰如昨天的事⋯⋯直到我离开五分场都是如此。</p><p class="ql-block"> 然而地处山里、偏僻的五分场最让人揪心的,就是怕有人得急病(分场没有汽车,也不靠公路是个死角)。有个周日住在小落晚的黄勇猛的一两岁大的小儿子阿三,掉进流沙井,两口子都不在。我骑车载着梁敏,她則把孩子背朝上的托着,一路飞奔往场部卫生所赶。因抢救及时孩子有了气息,但怕肺部感染值班医生又叫我跟车送去市第三医院,直到孩子妈妈赶来我才回场。还有一次半夜送一产妇去场部卫生所生孩子,我拉着自行车把,邓新带扶着坐在车后架上的产妇;当我俩把抬她上产床、值班医生还没戴好手套孩子就出来了,如晚几分钟孩子就生在山道上了。(我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看到孩子的降生,印象深刻)。此后还有两、三次送女职工到医院生孩子的⋯⋯其中有一个胎位不正难产,大人保住了孩子却没了。现在想起来都后怕!</p><p class="ql-block"> 看着眼前的山山水水,想起当年我们在这里抛洒着热血:青年突击队、铁姑娘队等,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水;学大寨、大会战,夏天蔗林里大培土(衣服没有一丝是干的);冬天砍甘蔗(裤腿被露水浸湿)、扛甘蔗一次扛两、三捆另只手还提一捆(因为从山坳里扛到车道边过沟跨坎太远);白天砍蔗晚上装车送糖厂⋯,没有补休,更没有什么加班费,只有每月27元的农工一级工资。年复一年,怀着"为革命奉献青春"的理想,成就了广西供应全国百分之八十的糖产任务。</p><p class="ql-block"> 回想往事,我无限感慨,眼睛都湿润了⋯⋯</p> <p class="ql-block">  曾经我们修的水池和洗澡房就在这里;</p> <p class="ql-block">  因为有职工结婚,进场两年后分场又盖了一栋平房,住得不那么挤了。几年间我在老平房前后住过三个地方,后与统计湘宁一起被安排住到半山腰的这栋平房中。隔壁一边是分场办公室,一边是会计古明和事务长韦世明住;其余的房间住有分场长梁启平一家、书记周世龙、出纳员罗秀群大姐等。一年后湘宁调离农场,走时还把褥子留给我(她知道我没褥子)。又一年后我被调往二分场工作,记得是76年的9月毛主席刚逝世后的两天,我离开了五分场。</p><p class="ql-block"> 站在老房子前的场地上,我仿佛又闻到了扫把枝的清香味:当年这里曾是全分场晚上学习开会的地方。秋天,一到周末的傍晚,我常把在山上採摘回来的扫把枝铺满整个场地,待晾干后打掉干叶扎成扫把给饭堂、托儿所、卫生室和宿舍用(分场是半独立核算,开支需经场财务科,能省即省);因父母下放南宁没家,周末收工后大家回城我就上山採扫把枝,然后很有成就感的揹着一大梱扫把枝回来;多年过去了,不知现在的山上是否还有扫把枝生长?</p> <p class="ql-block">  在这个曾经最缺水的地方,昔日的甘蔗地已被蓄水变成小湖,搭建了亭台水榭,充满了诗情画意。因离市区不远、交通方便、山清水秀且不失山野情趣、安静,现在开始逐渐成为人们休闲放松的去处之一。</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环城高速从分场的球场、男生宿舍、小水塘和牛栏山上通过。车轮滚滚永不停歇;当初从场部门前的公路进五分场,过了七分场和卫生所往山里走,方园近10公里都是五分场的地盘(因原是劳改农场,村子都在公路对面)。晚上从场部开会回来走在山道上,只要听到前后有声音只管问"是谁啊?",回应一定是自己分场的人。现在曾经五四青年节开晚会跳舞的球场、我们的甘蔗地、菠萝山上不但修了地铁、高速公路、大学西路,还建起了大学城和地铁站。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城市半个世纪的发展,让我们差点认不出回"家"的路了。</p> <p class="ql-block">  前两年我们曾参观建在此的广西民族大学分校区、南宁市委党校;</p> <p class="ql-block">  50年前曾经风华正茂的我们。</p> <p class="ql-block">  像壮族村姑吧?</p> <p class="ql-block">  美丽的青春之花曾在此绽放。</p> <p class="ql-block">  1972年分场团支部的合影。</p> <p class="ql-block">  1975年,我们开始种植白蘑菇供应罐头厂生产出口罐头。那个周日(种菇天天要採摘淋水离不开人),小刘的先生带来一个相机,帮我们拍摄了在农场仅有的宝贵的几张合影。</p> <p class="ql-block">  蘑菇班的姐妹们在菇房前的留影。</p> <p class="ql-block">  曾记得75年春节,书记回家探亲了我在分场值班採菇。年三十傍晚分场的人(值夜班的民兵还没到)都回家过年了,静悄悄的;小弟从桂林来看我,我把在饭堂买的一些肉片和几毛钱碎面条(好的没有了),及两毛钱菇脚,用煤油炉煮了一锅菇脚面,姐弟俩吃得热呼呼的;晚上一人一半分吃了弟弟带来的一个大苹果,说了许多话;然后弟弟睡我的床,我睡室友赖翠娥的床,开心的过了一个很温暖的年三十。几十年过去,多少个丰盛的年三十都淡忘了,唯有这个温暖的年三十总忘不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到罗文水库的养鸡岛上找菇肥;</p> <p class="ql-block">  1989年元旦,我们当年的部分知青们曾经故地重游,带着孩子回分场。</p> <p class="ql-block">  重访大垌田;重走出工路。</p> <p class="ql-block">  看看父母们曾工作的菠萝山和蔗田吧!不知孩子们现在是否还记得?</p><p class="ql-block"> 故地重游,一切都变了。湖水、门前的高速公路、地铁、大学城等,城市的发展改变了一切;五分场远去了。曾经的山道弯弯、满山遍野的杜鹃花、豆稔、番桃果、牛甘果和菠萝,山下绿油油的蔗海,都随着我们的青春远去了。只有我们心中蕴含的对生活的热情、坚强和执着不变。因为自然条件的艰苦,造就了五分场人坚韧不拔的精神。"有这碗苦酒垫底",往后的这几十年里真是没有我们吃不了的苦啊!</p><p class="ql-block"> 谨以此纪念我们过去难忘的岁月、以及那些已经永远离开我们的知青战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