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故乡的吃食

老木匠

　　我刚刚看完迟子键老师的散文《故乡的吃食》，感到很亲切。迟子键老师的家乡离我的家乡尽管有几百公里之遥，但大体上是属于一个地域的，不仅吃的大体相同，就连生活习惯也是大体相同的。

我很羡慕迟子键老师，她小时候能吃月饼吃得牙疼，而我却多么渴望能多分到一块月饼啊。我小时候的生活应该是比较艰苦的，尽管没挨着饿，但也仅仅是吃得饱而已，既谈不上丰富，也谈不上多样。毛主席曾号召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话是讲给八路军的，但到了建国初期，这话还是有很大的现实意义的，很多人还是要靠自己动手去解决吃得好的问题的。

那时，大家住的都是平房，房前屋后大体都有点菜园子，夏天里吃的菜便大都是产在自家房前屋后的小菜园里的。

　　春天来了，土地渐渐地融化了。当土地融化超过一锹深的时候，我们是要翻地的。翻地不用犁，而是用四股叉或铁锹，一叉一叉地、或一锹一锹地把土翻过来，再把成块的土拍碎了。然后，就用镐起垄，或者叫“备垄”，备好了垄准备种各种蔬菜。

在房前屋后的菜园子里种的菜，都是东北的“时蔬”。种时蔬是要讲究时间的，要按季节种。我记得种的最早的应该是叶菜，包括小白菜、生菜，水萝卜的叶也是可吃的，因此也和白菜、生菜一起种。叶菜季节性很强，一般是种在垄沟里，目的是不影响垄上再种黄瓜，豆角等别的蔬菜。

　　尽管最先种的是这些叶菜，但小菜园里最先能吃的却不是它们，而是韭菜和葱。因为韭菜和葱是越冬的，在前一年的秋天，甚至更早一些时候就已经种在地里了，特别是韭菜，属于连续生成的植物，割了一茬又一茬的，似乎是可以永远地割下去的。春天一到，韭菜和葱就先发芽“疯长”起来，别的菜籽还没下地，韭菜和葱就可以吃了。

我特别喜欢白露葱，细细的，长长的，绿茵茵的，有点辣，但又有点甜，好吃极了。

　　种在房前屋后小菜园里的蔬菜大体有如下品种，黄瓜、豆角、茄子、辣椒、柿子、葱、蒜、韭菜、角瓜、菠菜、芹菜、香菜等等，当然也包括上面提到的小白菜、生菜和小水萝卜。除此之外，也许会种一点菇娘、向日葵什么的，这大体上是可以算作奢侈品的。

在这房前屋后小菜园里种的蔬菜，我是最喜欢西红柿和黄瓜的。在水果奇缺的年代，西红柿和黄瓜是可以替代水果的。每天放学到小菜园里摘根黄瓜，摘个西红柿，也不去洗就吃了，比现在吃西瓜、香蕉还香甜呢。

　　除了这房前屋后小菜园里的蔬菜，在大自然中，还有许许多多好吃的东西，有长在林子里的，有长在草地里的，也有长在耕地里的，甚至还有长在作物上的，有的甚至就是农作物本身。东北地大物博啊，是饿不死人的，只要你勤快一些，大自然是可以保障你的生活的，要不然怎么有成批的闯关东的人呢。

在林子里有被称为山珍野味的食物。能称得上山珍的是蘑菇、木耳、猴头、蕨菜、老山芹等等，能算得上野味的则有野鸡、山兔、袍子、野猪、飞龙等等。除此之外，林子里还有榛子、山核桃、山梨、山丁子等干果和水果。

　　在草甸子里可吃的东西似乎并不多，但却是极具诱惑力的。一种叫黄花菜，味道鲜美，营养丰富，是做打卤面的好食材。六、七月份的时候，草甸子里开出一片片的黄花，即漂亮又诱人。采一些晾干了备用，既防止腐烂，又消除了它的微小的毒性。还一种叫“高粱果”，实际是野草莓，其味香甜适口，比任何一种水果的味都好。大约在七、八月份的时候，高粱果就成熟了。采高粱果是比较好找的，因为在几米，甚至十几米之外你就可以闻到它的香甜味，浓浓的甜、清幽的香。还一种是最普通但又是最有价值的野菜婆婆丁，学名蒲公英，它是与小草一同生长的，是可以最早上餐桌的野菜，也是人们最喜欢吃的蘸酱菜。现在城里的人，已经开始吃大棚里种的蒲公英了，但这种种出来的蒲公英已经没有了野菜的味道了。

　　由于山野菜的珍贵，人们便开始了人工培育和大面积种植，但是生存条件的改变，一定会改变它的品质，甚至也会降低它的营养价值的。自然界似乎有如此的规律性，生存环境恶劣的品质极优，数量稀少的营养丰富。换言之，长得越快、产量越高的，品质越差、营养越少。是不是如此？我没有做过定量分析，只是对现象的一般归纳，信不信由你了。

　　在庄稼地里也有一些能吃的野生植物，有可蘸酱吃的“曲麻菜”，有像都柿果一样的黑黝黝、黄黝黝。曲麻菜学名苣荬菜，味苦、性寒，有清热解毒之功效。黑黝黝又名野葡萄，味甜汁多，也很有营养，多生在土豆地里，是要到初秋以后才能成熟的。还有秋天的玉米杆，孩子们也叫“甜杆”，剥去硬皮嚼着吃，既脆又甜。像我这样年龄段的人，大概都有过嚼“甜杆”的经历的，甚至也都有被甜杆的硬皮划破嘴唇的经历的。

　　这些大自然馈赠给我的珍贵礼品给我们留下了太多美好的回忆、回味，远比现在餐桌上的海参、鲍鱼吸引人呢！我觉得物质太过丰富了，事物可能就会走向反面，就很难找到物质匮乏时的美好感觉了。

2012年11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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